一个时辰以后,江山果园到了,午后秋晖静静地将果园笼罩,静谧温柔,罗瑶伸出雪一样的五指,去触摸薄透的阳光,她也许真的摸到了,因为她的手就这样一直举着,对着天空,闭着眼睛。
直到起了一阵秋风,她打了一个喷嚏,才被冰雪二人提醒回去。
“还没入园呢,回去做甚”
罗瑶软绵绵地扶着一株一株橘子树前行,叶子一片一片从她脸上擦过,一点辛香没来由的灌进她的心底,冰雪二人拖住那一群大汉在园外等候,罗瑶独自在园中徘徊。
苍天弄人,谢君友此时与江远也在江山果园之中,罗瑶在左边的橘子林中,谢君友在右边的橙子林中,一左一右,背道而驰。
她向北走,他向南走。
近在咫尺,他们之间所隔的不过十几株的橘橙,若有一人说一句话,恐怕对方是能够听到的,可是谁也没说。
罗瑶下意识往后看一了眼,谢君友亦感应到什么似的往后看了一眼。
终究什么也没见着。
这是他们此生离得最近的一次了,因为谢君友在几日后赴职远去,到了千里之外的江州。
他的信照常一月一封,只是只字未提他已经上任江州之事,罗芷不说,她就更不知了。
半个月后,她的伤好了,与赵祯的继母井水不犯河水,罗瑶以为一切都在变好。
三个月后的初九,罗瑶母亲一病不起,终是魂归天地。
罗芷来报白信的时候,罗瑶正站在小花园的高阶上赏花,听闻消息,直接从高阶上摔落,下颌磕出了血,左手骨折。
赢国孝则,白事不欲见血,罗瑶不能去参加母亲的葬礼。
她向南而跪,捧着地藏经朗诵,不食不眠,全本一万七千多字,一刻不停地诵,几度昏厥,嘴里含着人参继续诵,二日后,赵祯强行将她抱回房中:我替你跪,我替你诵。
罗瑶这才罢休,垂下眼皮,立即就昏睡过去了,冰雪二人这才觉得赵祯有一点主君的风度,葬礼已过,但他还能行孝,实在难得了。
赵祯跪在地上诵了三个时辰,才诵了一遍,着实囚顿,但又答应了罗瑶,咬着牙坚持诵完第二遍,才让府中下人接着诵,一人至少诵一遍。
十天之内,赵府众人为罗母诵了一百三十六篇地藏经。
罗瑶睡梦中见母亲着一身华服行走在百花之上,什么也没说,但身上佛光氤氲,满脸柔慈……
醒后便知母亲得了好的去处,心中虽悲,却不那么绝望了,好比自己,死了才是解脱,活着算什么。
赵祯在罗瑶心中的印象,本来已有很大改观,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狗改不了吃屎,他终究是好色。
这一年的冬至,罗瑶独自在小花园中散步,听见葡萄架下有靡靡之音,窸窸窣窣的,初时以为是家中小仆不自爱,本欲绕道而行,转身没走两步,便听见赵祯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这样可舒爽?
罗瑶不信是他,回身去撩葡萄藤,不看还好,看罢,心焦眼痛,赵祯正在和府中婢女丽春苟且,姿态狂浪,赵祯一边与丽春行阴阳之事,一边还含着她胸前的秀团撕咬。
丽春先看见罗瑶,脸一红,挣扎着想要推开赵祯,赵祯将头抬起,扣住她两只手,继续行凶,笑道:如何,承不起我的大恩了?我还打算折腾你到日落呢……
“郎……郎君,小主母来了”丽春垂下眼眸将头别到一边。
“什么小主母……”小主母?
待赵祯反应过来,便只看见罗瑶离去的背影了。
赵祯狠狠抽了丽春一巴掌,怒道:为何不早说。
立即抽身穿衣,急冲冲地追了过去。
赵祯跑得很快,可是怎么也找不到罗瑶,他明明没见她出花园,他长叹一声,倚在一棵白兰树下懊恼至极!
突然听见身后有异想,他转一个身到了树后,便看见罗瑶蹲在树下,呆呆地望着池塘出神。
赵祯欣喜,伸手欲拉她,突然想到方才之事,这只手碰过丽春的隐处,又急急将手收回,跑到池边将手洗净,才来找她说话。
他不解释,事情是他做的,他还能解释什么。
“以后我尽量克制,这个月我只睡了十几个女人……”赵祯一字一句说得十分真诚,他的言外之意是,他往常一个月至少要五六十个女人,而现在为了罗瑶,已经减少到十几个了,他在为她努力,可是罗瑶听来,却万分讽刺。
她平静地“哦”了一声。
赵祯抬手,罗瑶慢慢地挪开,再抬手,再挪开。
“要不,你帮我去纳两个小妾”
罗瑶摇头“你喜欢就好,我不干预你”
“你别这样,我是欢喜你的,你和她们不一样……”赵祯强行将罗瑶拉进自己怀中。
罗瑶麻木的任他抱着,直到闻到了他身上的异香,那不是他的香味,是那个女人的,也许是那个叫丽春的,也许是别的女人的,她不清楚,她只是觉得心里恶心,然后胃里一阵痉挛,哇一声,将中午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吐到了赵祯的后背……
一直吐一直吐,直到吐出几口胆汁方止。
赵祯慌了:你别这样,下次我不碰她们了,我谁也不碰了。
罗瑶眨眨眼睛,一颗泪便从脸颊滑落,这是唯一一颗为赵祯流的眼泪,是第一颗,也是最后一颗。
三个月以后,赵致和因内风病倒,口眼歪斜,全身瘫痪,七日后便殁了。
赵致和一去,朝中无人做官了,赵祯又不致仕,赵家在湘城的地位一落千丈,幸而富得足够养他赵家三五十代,但经济大权一并落到了细妹手中,赵祯毫无反应,除了有点伤心父亲离去,每日还同从前一样,只是女人确实是碰得少了。
又三个月,赵祯手中的钱银越来越少,问管家,管家说现在是大主母理财,他手中能收到的钱银已经越来越少了。
赵祯立即让管家整理税收的庄子有几户,店铺几间,地契多少,宅子有几处?
管家受了细妹的贿赂,胡编乱报,到了赵祯手中不过三处宅子,一百多户农佣,五间店铺,赵祯很信任管家,毕竟是从小在他背上长大的,就将他名下这些私产交给管家来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