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蓝的天空,干净得没有一丝云彩,太子星像是一个贪玩的孩子,淘气地道躲到了东北方的荡魂岭后,露出小半张金色小脸儿,仿佛在冲大地上的人们微笑。而此时的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南边那高大雄浑的帝王雪山也难得一见的露出了它那庄严的五叉银冠,帝王坪上已升起了袅袅炊烟。
帐篷前,雪狼吧唧了一口旱烟,“诸神保佑!这真是一个适合旅人赶路的好日子!”
斗金鳞也表示赞同,“看着倒不错,只是~不知道经过昨晚那一通闹腾,司牧大人今天是否有心情拔营呢?”
雪狼也在想这个问题,“早饭后,你们先不急着拔营,待我回来再说!”
“我看还是先拔吧!若是今日走不了,咱还可以重新再扎,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倘或司牧大人下令要走,那时再收拾岂不耽搁时间,况您看,他们有的牧民都已经在拆帐篷了。”
“如果不嫌麻烦,你们就先拆吧!”,说毕,雪狼又嘱咐了几句,便叼着根烟杆,寻雄鹰商量去了。
因常年旅行在外的缘故,他们的帐篷,不仅远没有几近同级身份的四方牧长的那般气派,甚至还赶不上普通牧民的宽敞,故而不甚显眼。但他们的帐篷顶上插有代表红殿的红底金轮小标旗,且雄鹰和堪牧的帐篷在营地的最东边,故而很是好找。
雪狼刚来到营地外的那两个孤零零的帐篷前,就闻到一股冲鼻的酒臭味。
奇怪!他昨晚也没喝多少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酒味呢?雪狼正想着,便见鹰羽勘路铜铎正担水回来,便问:“你们大人还没起来?”
铜铎见是雪狼大人来了,忙凳稳了水,上前见过了礼,方才作答:“昨儿,大人回来,多喝了两杯,又睡晚了些。若是大人有要事,小的这就去给您通报去。”
正说着,冯生和另外三个勘路也出来见礼。
雪狼一见这冯生从主帐内出来,心里就大不爽快,又心下犯疑,这大晚上的,喝什么酒?庆祝收了个传人?那他为何不请自己?……思忖了片刻,便冲铜铎摆摆手,“算了,也没什么事,让他多睡会儿吧!也不知道今儿能不能启程拔营。”说毕,便转身往回走。
原是为了避免讨个不痛快,才来找老搭档商量,可如今人没找得,倒多找了个不痛快。雪狼不觉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先去左堪牧红花大人那里,探探他的口风再做定夺吧。心里想着便寻着红花家族帐篷的方向去了。
雪狼正埋着头,背着手,心事重重地在一个个帐篷之间穿梭着,忽听得前面有个干脆的男高音,“哎呀!这不是雪狼大人么!早啊!雪狼大人!”
雪狼抬头一看,见是红花若鹰的家仆兜圆,他正牵着一匹雪山特有的玉马迎面冲自己见礼。雪狼忙笑说免礼,“哎呀!原来是兜先生,这么早,这是往哪里去啊?”
兜圆笑回:“昨晚上,雄鹰大人欲问咱们大人买一匹马,给他新收的徒弟当脚力,咱们大人说:‘嗨!自家养的谈什么买啊!去年托大人带的哪俩匹蓝临马驹还没付钱呢!明儿一早就给送一匹好马过去,顺便把钱也给送过去。’雄鹰大人说:‘哪有不给钱的道理,只是大人既开口说要送过来,我也少不得舔着老脸,领了大人这恩典,明儿就在自家帐前恭候了!’说毕便把帐篷的方位给说。这不,大人一大早就吧这差事摊派给我了。来,来,来,大人您瞧瞧,咱们大人挑的这匹雪山白银驹怎么样?”
雪狼知道这红花大人素来有个欠账的毛病,前年也托过他,可他哪有闲钱垫付,因而委婉的推迟了。嘶~难道收徒是假,要账是真?雪狼一边寻思,一边转着圈打量了一番,只见这马身高比他那匹狼魂还高半个头,头至尾更是接近三米,五旋又正又圆。虽然比不上蓝临战马,到底已经是雪山玉马中的佼佼者了,且贵在通体洁白,亮若银雪,只四个蹄儿乌黑发亮,因而少不了赞叹一番。与此同时,雪狼心里也在为他那老搭档鞠一把同情泪:看来雄鹰又要亏本了,不过,这时节也只得能收回来多少,是多少了。哎~
兜圆又问:“诶!大人,这么早您这是往哪里去?”
“说来也巧,正要去讨您家大人一个示下,问今儿要不要拔营呢!”
“嗨!想是大人昨儿多喝了两杯,今儿怎么问起咱们大人来?这事儿应该去问司牧大人才对啊!方才咱们大人还嘱咐我来问问二位大人,今儿是否要上去请示呢!因此,大人还是请回吧!省得白跑这一趟。”
雪狼他听如此说,人家老亲老脸都不愿去,他如何愿意去讨这没趣,况就昨晚那架势来看,粮草倒还算充足,索性就等等呗。于是,便同兜圆说着闲话往回走。
当雪狼回来的时候,斗金鳞的大徒弟大嘴正七手八脚地指挥着阿瑟、水獭、嘎嘎等人给他拆帐篷。而斗金鳞同他那三个师弟,正在一旁陪着司牧大人的家仆何苗说话。雪狼心头一喜,见了忙迎上去,对方此刻也看见了他,遂忙上前来见礼。
雪狼忙问:“何先生所来何事?”
何苗忙回:“我们家大公子见雪狼大人今日没有过来报晓,故特差小的来问,大人是否身体欠安?以及今日是否适合拔营启程?”
雪狼下一喜,“哎呀!夏恒因见昨日司牧大人操劳过晚,担心他老人家未曾休息好,故准备晚一点过去,不曾想大公子竟打发你来了,实在罪过。既然如此,夏恒这就和你同去回复吧!”
说着便辞了兜圆,同何苗去了。
雪狼到了司牧大人帐内,并未看见司牧大人,只子英武、子英穆两位公子在哪里理事,便知司牧大人不是耻于见人,就是身体欠安,又见两位公子皆憔悴异常,只简单问候了几句,便说:“瞧这天的样子,估计未来几天都是好天气,不拘那一天动身都可。倒是司牧大人身体要紧。”
子英武听了,便说:“家父身体虽要,却不能叫众人都在这荒郊野外干等。况父亲不过操劳些,并无大碍。大人既说今日可以动身,那就不必耽搁!”说毕,便传令四方牧长即刻拔营。
雪狼闻言自是欢喜,也不敢多待,遂匆匆辞别二位公子回来准备动身事宜。雪狼这边刚准备停妥,便见雄鹰提着杆烟枪,晃悠晃晃悠悠地走过来问:“今日怎么摊派?”
雪狼原待要同他按老规矩分工,让他前面执节领队,自己压后。可一见他这模样,便是一皱眉。
雄鹰粗声粗气的问:“怎不说话?问你呢?”
雪狼一听他这话带酒,怕他滋事,因好在这天气倒好,况他又有四个勘路扶持,让他执节,恐也不会有甚大意外。
“这还用问?自然是老规矩。”
说着便叫斗金鳞请来节杖,呈给雄鹰。雄鹰双手接过节杖,说笑了几句,便回东方队首待命去了。
话说待众人整装完毕,已经是9点(这里时间也是24小时制)过后,子英武一声令下,六只角号齐鸣,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东方而去。
当队伍至荡魂岭时,雪狼忽然发现风向有些不对,不多时,厚重的云层从四面升起,遮天蔽日。眼见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可就是不见前面的雄鹰传令扎营。雪狼有些不安起来,眼看为首的队伍再往前行进不到五里地,便是荡魂岭积雪最多的地方——万年沟了,那可不是一个扎营的好地方啊!
情急之下,雪狼忙催马朝队伍的前面冲过去,边冲边喊,“停止前行,就地扎营……”
当雪狼赶到了队伍的最前方时,发现执领路节的居然是冯生,而雄鹰并他的四个勘路一概不见。他的脸顿时就绿了,“怎么是你在领队?雄鹰大人呢?”
“师父不是找您商量事儿去了吗?”冯生回头找寻了一下,“怎么,他老人家没找到您?”
“你难道没长眼睛?”雪狼指着黑如锅底的天空,咆哮:“还愣着干啥呢?等着放风筝呢?马上就地扎营。你好歹也在雪域生活了十数年,难道还觉擦不出这天气不对么?”
此时的风,如同发情的荡妇一般,疯狂的撕扯冯生衣服,期间还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他却被雪狼训得不敢作声。
“雪狼大人,您別恼,都是我的不是,只缠着他多说了两句话,不防~这天儿就变了。”
雪狼抬头一看,发现是子英华,便放平了语气,“啊~原来是三公子,您怎么这里?快回司牧大人那里去吧!这雨眼看就要来啦!仔细这暴雨淋了不好!”
子英华淡淡一笑,“大人说的极是,只是咱们还有几句话儿未说完,要不~我先带他过我那边去,回头再将他送回来,您看如何?”
倒是眼不见心不烦,永久不看见就更好了。只是这三公子和这半疯不傻的小子能有什么话说?不过,现在不容他多想,既然三公子开口,又说的这么客气,雪狼哪里还敢不同意?
“蠢贼,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同三公子前去,等着让三公子淋雨呢?”冯生见雪狼大人放了口,方才答应着上马同子英华并行而去。
见他二人去了,雪狼便也忙去寻找雄鹰去了。
当雪狼找到雄鹰时,发现他几乎就在队尾,距离刚才他所在的位置不足半里地,只见他正摇摇晃晃地跟他那匹老伙计叫劲呢。
哎!老马都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了,雄鹰这是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开始酗酒的!
见到这副光景,好脾气的雪狼也怒了。他急忙翻身下马,冲上前去将他一把从马背上揪下来,“瞧你这路带得,怎么还喝起酒来了?”
“诶!嗝!你看……怎么天空,如这佳酿一般殷红?”雄鹰摇晃着手里那瓶几乎要见底的雪里红,打着酒嗝说,“嗝……难道酒神也喝高了,将酒窖给打翻了不成?哈哈……嗝……酒神的酒量还还不如我呢!嗝……”说完,举起酒瓶还要喝。
雪狼一把夺过酒瓶,顺手就给扔了,酒瓶在碎石地上砸了个粉碎。“知道这天象不对,你还喝?”
“什么天象,还我酒来,”雄鹰见雪狼夺了他手里的酒,他还不依,马上就蹬鼻子上脸,同雪狼闹将起来!
“雪狼大人,大帐已经为您搭好了,您让我们将雄鹰大人扶回去吧!”
雪狼见是斗金鳞,不觉长长地舒了口气,自打他的四个属下丧命落子崖之后,他和他的几个徒弟倒成了他的左右手了。“那就拜托各位了!”
等雪狼安顿好雄鹰,他的那四个勘路才带着帐篷等一应物件气喘如牛的找来。雪狼正要询问一翻,就听外面有人来报,司牧大人家的二公子来访,一语未了还没待雪狼叫请,就见一位俊郎的公子哥,打外面钻了进来。
雪狼正欲命人看茶,子英穆忙说:“不必了,来不及了,雄鹰大人何在?”
雪狼朝身后的床榻上指了指,子英穆一看咧了嘴了,雄鹰正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打呼呢,怪道这帐篷里一大股酒臭气,“诶呀!怎么偏这时候醉了啊?既如此,雪狼大人,咱们快走吧!”
雪狼一边跟着往外走,一边忙问是何缘故,子英穆说:“四方牧长,正带着人牧民们在家父帐前吵着要回去呢!”
雪狼吃了一惊,“什么?要回去?今儿早上他们不是还高高兴兴的嘛,怎么现在就要闹着要回去?”
“还不是这天气捣的鬼,他们认为这是诸神示警,还说咱们撤离雪域圣境有违诸神之旨。是以一定闹着要回去!”
“哎呀!司牧大人没有告诉他们,临行前九位殿司、并九大长老,已经为我们此行向诸神祷告,并已乞求诸神赐福于我们了吗?”
子英穆咽了口唾沫,“如何没说?可不中用,牧民们都知道,您二位是大雪山里的活地图,凭什么天气没有见过?所以家父特差我来烦劳二位大人前去宽宽他们的心。”
二人正说着,便远远的瞧见牧民们将司牧大人的大帐围了个水泄不通,嘴里正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嚷着。
子英穆抢步上前,“大伙儿都别嚷嚷了,都让一让,雪狼大人来了。”
众人一听雪狼大人来了,便都静了下来,并让开了一条道来。
司牧大人的营帐里外具已掌灯,司牧大人正在帐前搓着手,来回踱着步,左右执鞭并侍卫们控制着场面,忽闻得雪狼大人到了,司牧大人如得了命一般,慌忙的迎了上来。
雪狼正要见礼,司牧大人哪里等等得急忙一把将其掺住,“哎哟我的大人呐!这个时候就免了吧,您快给大伙儿讲讲吧!这会儿子回去岂不正撞在枪口上吗?”
雪狼也只得领命,可他刚安慰说这种天气不打紧,西方便传来一声惊天巨响。顿时,整个大地开始摇晃,四周雪山上积攒了上万年的冰雪裹挟着石块一起崩踏。四面轰隆之声震耳欲聋,随后黑风暴席卷着满天雪沫和冰碴肆虐整个帝王坪,就连有些帐篷物资也被刮到了半空。紧接着暴雨如同天河决口!疯狂的冲刷着大地。雪山之子们一个个如落汤鸡一般,纷纷捂住脑,哭嚎着袋四处奔逃。
“别往帝王坪跑!小心山洪!”雪狼声如洪钟的警告着,然而他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混乱之中……
雪狼也只得伙同着众人挤进了司牧大人的帐篷,默默地祈求风暴之神息怒了……
虽然雪域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雪山极限天气的生存技巧,但事后清点人数,却不幸发现伤亡过半。
按计划,到达卡卡图斯最多还有五天的路程。可经此变故,原来的路十有八九不复存在了。虽说所剩物资相对减损人口来看相对充裕,但如果找不到下山的新路,他们迟早会困死在这里。
然而,更令司牧大人头疼的是,牧民们断然不愿再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