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余霏霏走到竹榻边，俯视着被裹成了木乃伊的男人。
伤这么重，流这么多血，居然这么快就醒了，这身体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好。
男人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才慢慢张开了干得起皮的薄唇，问：“是你开车把我给撞了？”
“呃……”
没想到这人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罪的，余霏霏有些尴尬：“是我撞的。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吧！我好好地开车，你突然就出现在了马路上，我……”
“你超速了。”男人很冷静地找出重点。
余霏霏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才说：“我没想推脱责任。”
男人环顾一圈，问：“这是哪里？”
“我家。”
“你家在哪？”
余霏霏如实回答：“宁州市仙霞镇的一个小山村。”
“我昏迷了多久？”
余霏霏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大概16个小时。医生才刚走，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把他叫回来？”
“不用。扶我起来。”
余霏霏拒绝：“医生说你身上多处骨折，不能动。”
“我也是医生，听我的，扶我起来。”
“你起来干嘛？你身上好几处都骨折了，要是移位了怎么办？”余霏霏嘴上抱怨着，却还是扶着他坐了起来。
“手机给我。”
知道他是要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余霏霏连忙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见男人接过手机却并不拨号，只是拿一双漂亮的黑眸斜睨着自己，余霏霏识趣地说了句“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就出了房间，并关上了门。
进了厨房，余霏霏才发现厨房除了基本的大米和油盐酱醋啥都没有。
屋后的菜园子一个月没人打理了，虽然有些菜顽强地活了下来，但家里没有冰箱，连冷冻的肉都没有一块，总不能让个病人喝白粥、吃白菜吧？
朝窗口看了看，还好天已经亮了，六指叔应该杀完猪了吧？
余霏霏揣着小钱包出了门。
六指叔因为天生六指，右手的拇指上面多长出了一根指头，所以村里人都叫他六指。
余霏霏从小跟着喊六指叔，也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
六指叔是村里唯一的屠夫，每天早上4点起床杀猪，早上6点就有新鲜的猪肉卖了。
村里不到200户人家，千余口人，一天一头猪刚刚好。
余霏霏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村民来买肉了。
“六指叔，还有猪肝吗？”
余霏霏打算给家里的伤患煮个猪肝菠菜粥，流了这么多血，可不得好好补补。
“是霏霏啊！”正在切肉的六指看到是余霏霏，有些为难地说，“昨晚就有人跟我打过招呼了，让我把猪肝给他留着。”
闻言，余霏霏还没说话，旁边的乡亲就帮她开口了。
“谁要的啊？要是不急的话，你就跟他说一声，今天的猪肝先给了霏霏，让他明天再来，或者去镇上买得了。”
“要不分一半给霏霏吧！看她瘦成什么样子了，是应该补补。”
六指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逼得没法，朝余霏霏说道：“霏霏，要不这猪肝你先拿去吧！”
“我要得不多，给我切一小块就行。”余霏霏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要是切开了不好卖，那我就都拿走吧！”
“不会不会。切不切都一样的卖。”六指倒是松了口气，“还要别的吗？”
“再要1斤五花肉，1斤里脊肉，还有那对猪脚也给我吧！”
见她一下子买这么多肉，有人打趣：“霏霏，你不是让桂芬给你做饭了吗？怎么还自己买肉啊？是在她家吃不饱吗？”
刘桂芬的抠门在村里是出了名的。
她揽下给余霏霏做饭的活，不从中克扣、中饱私囊才怪。
余霏霏目光一闪，她真没想到自己买个肉而已，居然会惹出这样的闲话。
这还是当着自己的面说的，要是当着大伯妈的面说……
“不是。”她连忙否认，“大伯妈做饭很好吃。是我作息时间跟他们不太一样，打算买点菜备在家里，饿了就自己弄着吃。”
提着肉回去的路上，余霏霏觉得以后买菜还是得去镇上，一次多买点。
不过这样的话，她需要先买个冰箱。
回到家里，一开门就看到裹成木乃伊的男人下了竹榻，正艰难地扶着门框往外走。
“你怎么起来了？”余霏霏连忙过去扶住他。
“去卫生间。”男人似乎是扯到了伤口，痛得声音都打颤了，“卫生间在哪？”
“卫生间还挺远的，要不我给你拿个盆？”
“不用。”男人甩开了余霏霏的手，“带我过去。”
哟呵，自尊心还挺强。
余霏霏也不再多说什么，慢慢走在前面给他带路。
农村的厕所跟城里的可不一样，没有下水道，连着粪池，一般都建在杂屋或者猪圈旁边。
余霏霏家的厕所尤其远，建在杂屋的外面。需要穿过一个天井，然后下十几个台阶。
看着这人咬着牙，花了十几分钟终于走到了厕所，却被农村厕所的样子给吓到的时候，余霏霏还真挺同情的。
杨梅村本就是个穷乡僻壤，虽然现在大多人家都建起了新房，但他们家的房子却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厕所还是那种在地上挖个坑，再在坑上搭两块木板的简陋茅厕，站在外面，就能够看到坑里密密麻麻的蛆虫，还有一些爬到了外面来。
着实挺恶心人的。
见男人呆站在外面一动不动，余霏霏好心地建议：“要不我还是给你拿个盆吧！”
男人没有说话，默默地转身往回走。
对此，余霏霏毫不意外。
连她这种在外面上了几年学的人，每次回家看到这样的厕所都还是会毛骨悚然，就更不要提从没见过农村厕所的城里人了。
之所以没一开始就拦着，主要是知道自己拦也拦不住。
这人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子颐指气使，身份不用说，肯定是非富即贵。最讨厌的还是这种人最喜欢自以为是，只相信自己眼睛，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让他吃点苦头也好，不然接下来的沟通都成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