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客船稳稳地坐在水面上,两面大帆微微鼓动,缓缓地推着乘客前进。
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来到了顶层的观景台。
张谦盘坐在靠近栏杆的一张矮桌旁,一边喝着清茶,一边欣赏两旁的风景。
魏钰贞被张谦单手捧在身前,下半身蜷成一个球,怀里抱着一个茶杯,探头看向外面的景色,时不时低头地喝一口。
“到底还是南方水土养人呐,在这青山绿水之中,不管有什么忧愁烦闷,也都被涤荡的差不多了。”
魏钰贞没说话,怕吓着别人,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山涧里吹来清新湿润的风,微微起伏的船身让人不由地生了一些慵懒。
“你说这么美的山水之间,为什么总有人想着找事儿呢,我是真不想再飞了啊。”
张谦叹了口气,放下了茶杯,魏钰贞把怀里子递给了张谦,二人转身回到船舱。
背上背篓,驾起遁光,往前方的山林里飞去。
以张谦他们的目力,自然是看到了前方有修士斗法。
本来像这种事,外人是不好参与的,可他们在山里越打越往河边来。
这儿还有一船普通人在,若是被他们的余波波及到了,肯定是非死即伤。
张谦停在稍远的地方看着,皱了皱眉:
“难道都不知道杀了凡间的人会造杀孽的吗?怎么一点顾忌都没有?”
前面树海之顶有两个修士一男一女,你来我往地厮杀。
女修身材高挑,发髻因为长时间的打斗有些散乱,不算漂亮,但却很耐看。
手持一柄长剑,面容凝重,一身洁白的衣裙染了大片的血渍。衣服有些割裂,割裂处可以看到深深地伤口正往外流着鲜血。
对面的那个男修,一身棕色的麻布道服,明明看样子很年轻,却披散着花白的头发。
面色惨白似鬼,身形消瘦,气息有些紊乱。手臂、腿脚、胸前都被划了几道交错的剑痕。
一道新鲜的剑伤从他的左眼划到下巴,差一点就伤到了眼睛,鲜血直流,死死地咬着牙。
手里拿着一把漆黑的直刀,和女修斗在一团。
二人刀剑每一次的相撞,都会迸发一团劲风,劲风压的他们身下的大树“吱呀”作响。
二人从半空打到地上,再从地上打到半空,“叮了当啷”连绵不断的传来金铁交击之声。
剑气、刀气四散,双方稍不注意就会在身上添一道新伤口,连带着他们周边的树木也遭了无妄之灾,断枝残叶散落一地。
看他们两个是打出狗脑子了,出手就奔着要害,对方就算挡住了也要想办法划他一下。
金丹境本来源源不断的真元,也因为爆发的次数过多,战斗强度过大,恢复不及,面临枯竭。
但就这样,他们也没有停手。因为一旦让对方喘过一口气,那对自己就是极为不利的,就看谁先撑不住。
也许男修的那个样子是真的虚吧,后退着想踩枝升空的时候,居然让落在枝头的叶片滑了一下,出了一个踉跄。
女修瞅准这个空子,手中宝剑顺势回转,使了一招“一剑穿心”。
这一剑来的太快,男修再想变招格挡开来已经是来不及了。
只能强行断开已经发出去的劲力,用刀身堪堪挡住刺向自己心脏的剑尖。
“叮!”二者撞到了一起。
但女修直接猛地爆发,你挡得住剑身可挡不住剑气,加上你强行卸力,导致真元紊乱,看你这回还有什么招!
“呲啦!”
男修被这一剑刺的倒飞了出去,身上被剑气划开了十几道长长的深可见骨的伤痕。
因为强行卸力而翻腾的气血被这么一撞,再也忍不住,从嘴里喷了出来。
那女修没有迟疑,在男修倒飞出去的一瞬间,欺身而上,一剑刺进了男修的中丹田。
剑气趁他真元无力,顺着他的经脉一路乱搅,冲进他的中丹田,把他金丹绞碎。
女修卸了他的下巴,又一掌废了他的心脉,接着剑指一点,废了他的中下丹田,挑了他的手脚筋。
做完这些之后,深深地回了一口气,胎息汲取天地灵气,迅速恢复她的真元。
紧握宝剑,转过身,指向停在半空的张谦。
“你又是什么人!”
女修声音有些嘶哑,盯着张谦眼睛都不眨一下,厉声喝道。
张谦背着书篓,从半空缓缓落了下来,那女修的剑尖也随着张谦的移动而移动,随时准备出剑。
张谦抬起右手,缓缓行了一个单手礼,说到:
“福生无量天尊,道友莫慌。贫道罗云宗张谦。
只因十里外有一船普通百姓,又听得离他们处不远有人争斗,担心会波及到他们,特此前来查看。”
说着把罗云宗的令牌掏了出来,拿在手里晃了晃。
那女修看到令牌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罗云宗是天下几个大宗门之一,还没几个人敢冒充罗云宗的人出来招摇撞骗。
抬起的剑尖算是放了下来,但是宝剑还是紧紧握在手里。
“见过道友,贫道青云宗卓玲。刚才多有得罪,还望道友海涵。”
张谦笑了笑:“无妨。不知卓道友可否告知,因何会有这么一场争斗?”
卓玲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剑尖指向躺在地上的男修,说道:
“道友有所不知,三天前贫道路过一个村庄,见到这个贼道居然当街肆意杀人,开膛取心,手段残忍至极!
所以贫道才会一路追杀至此,还好,三天的不眠不休总算是把他给擒住。
贫道现在要把他带回去,当他们的面杀了他,让那些惨死的人都消了心中的怨气。
否则那里怨气滋生,必定会生阴煞,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张谦一听,又是遇到这种修士肆意杀人的事情,心中的火“噌”就上来了。
不过这次他倒是控制住了,没有像上次那样失态,呼了一口气,问道:
“贫道想和道友一起前去,如何?到时候超度他们,贫道也能出一份力。”
卓玲点点头:“自然是可以的。道友随我来吧。”
她把男修身上所有的东西(除了衣服)全都拿了下来,取出一根麻绳,栓在了男修的腰上,祭起一艘小船,叫张谦上来。
小船腾空而起,被栓着的男修就被挂在了半空,一起往那个悲惨的小村子飞去。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地方了。
小村子已经再无人烟,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一具具尸体还凌乱的躺在那里。
青壮老弱、妇女幼童,全都死绝。一个个被开膛破肚,脸上还保留着生前极度恐惧和痛苦的表情。
浓浓的怨气在村子上空聚集,用不了几天,这里就会成为一片阴煞之地,说不定还会催生出众多厉鬼。
卓玲眼眸低垂,不忍再看这村庄内的惨状,低声说道:
“是我来的太晚了,若我能早来一时半刻,或许还能救下他们,可我偏偏在他们全都死完的时候才到。”
张谦看着村里的一具具尸体,紧紧攥着双手,牙关紧咬,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最重要的还是要收敛尸体,超度亡魂。
“卓道友,我们下去收敛遗体吧,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晾着。”
“对。”卓玲回过了神:“得先让他们入土为安。”
控制小船降了下去,把贼道拴在一个木桩上。和卓玲一起,挨家挨户地把尸体抱出来,整齐地排在空地上。
卓玲把一个小袋子拿了出来,这袋子里面装的都是这些人的心脏,打开,全倒了出来,堆了一大堆,有些瘆人。
卓玲把贼道提了过来,让他跪在这一大片尸体前边:“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道人死到临头还嘿嘿直笑,秃噜着嘴巴,说道:“想套我的话?趁早动手吧,不用浪费口舌了,多说无益。”
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把卓玲气的气血上涌:“好好好,既如此,我就成全了你!”
“噌~唰!”寒光一闪,一颗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
这个人临死前都没有半点悔过之意。
张谦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见他居然是这般作态,说道:“如此一来,可就别怪我心狠了!”
在他魂魄钻出来的一瞬间,张谦就甩出一根钉魂针,直直插在了贼道魂魄的印堂上。
又把他的元神拘了起来,装在了一个琉璃瓶里。
因为不用再另外锁住肉身了,钉魂针对纯魂魄的针对性更大。
此地怨气丛生,又都是横死之人。按地府规矩,横死之人入不了地府。
只能化作孤魂野鬼在人间游荡,什么时候阳寿尽了,魂飞魄散,什么时候才派人锁拿。
贼道在这里死了,地府不来收魂,他魂魄又无法散去,正好钉魂针能派上用场。
这贼道原本想着死后魂魄直接飞遁而去,然后回过头来找个阴气重的地方转成鬼修的。
他想着,这两个人都是金丹境,又不会凌空飞遁,等他们祭起飞行法器,他早就跑没影了。
但万万没想到,张谦居然会有这一手!
他只觉得自己的魂魄突然一阵无力,而且眉心剧痛无比,原本想遁走的他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如此歹毒的东西!”
张谦没回答他的问题,抛了抛手里的琉璃瓶,对他说道:
“现如今,你的元神、魂魄皆在我的手里,到时候我开坛做法,用九幽冥火锻烧你九九八十一天。
直至将你化成一只邪鬼,让你永远受我驱使。
即使哪天你能重得自由,也会被地府镇压在九幽之下,总世不得翻身!”
这都是张谦编的瞎话,他哪来的这种歹毒的手段?而且用人神魂炼宝,那他不就和孙善仁一样了吗?
但这个贼道又不知道,听着张谦说的这番话,让他心里一阵发凉。
为什么正道修士会有这种手段?!
由不得他不信,既然他能有这种针对魂魄的歹毒的东西,怎么就不可能有“炼制邪鬼”的办法?
说完之后,张谦也不理他,对着站在那里,脑袋已经有些混乱了的卓玲说道:
“卓道友,不用想那么多,你安心超度他们便是,有什么问题,等这里的事办完了再说。”
其实张谦只要功德之光一激发,这些魂魄就可以被度化了,但是他却不好插手。
卓玲因为这个村庄心生迷瘴,还是让她亲手超度了他们才好。
自己插手会让她始终过不去这个坎,将来有可能就就会催生一头心魔来。
卓玲现在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张谦,但是听他这么说,也只能先压在心里。
她盘膝而坐,对着这一片尸体念动往生咒。
原本在周围游荡的村民的孤魂,听到了她念的经文,不自觉地被吸引了过来,听完了一遍咒文,身上泛起一阵白光。
霎那间,魂魄分离。
他们的魂对着卓玲拜了一拜,消散于天地,魄则被吸引到了鬼差那边,准备投入地府。
等到村庄所有的魂魄全都超度完了之后,一股莫名的气息从天而降,灌到了卓玲的身体里,卓玲自己都没发现。
魂魄超度完,他们开始准备干柴,将尸体燃尽。不能就这么直接埋,否则尸体腐坏会发生瘟疫。
至于那个贼道的尸体?被卓玲拖走扔到一个蟒蛇窟里,喂了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