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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再犯中原辽军兵败 两击胡虏杨业功成

且说宋太宗赵光义在高粱河战役中遭遇凶险,死里逃生,仓皇之中乘坐运输粮草的驴车,在杨延朗的一路护送下离开涿州,幸得枢密使曹彬带兵赶来接应,才到达邢州住下,又多方寻医治疗,在此休养一月有余。期间各路败兵纷纷南撤,许多将领闻讯赶来探望,太宗均避而不见,不久返回开封。

闻听太宗返京,宰相赵普率群臣前来问安,又有潘美和田重进等将领前来觐见。太宗嘱咐赵普料理朝中政事,提醒曹彬注意掌握边境动态,有事再报。自己仍在后宫悉心养伤,不觉又一月有余未能上朝。

一日太宗心中烦闷,正在苦思北征战事,缘何开始时一帆风顺,后来竟然一败涂地,不可收拾?太宗百思不得其解。这时有侍女进来报告,说华山道士陈抟求见,太宗听罢心中一亮,急命侍女请入,他欲向这位世外高人请教一番。

陈抟乃道家一代宗师,在历史上名气很大,以博古通今和擅长睡功名闻天下,传说他曾在华山慈云观修行数百年。史书记载他在唐代会昌元年(公元841年)时,正逢唐武帝李炎灭佛兴道,武宗曾在承元殿召见他,向他询问长生之道。陈抟当时告之曰:“不近女色而节制饮酒,少食荤腥而多进素食,哀乐如一而常做善事,不为己虑而常想众生,此君王长寿之道也!”

从那时候算起来,如今一百三十多年过去了,但他仍然步履轻盈,精神矍铄,鹤发童颜,声若洪钟,有飘然出世之姿,具超凡入圣之韵,令世人赞羡不已。

太宗刚刚即位的时候,陈抟就曾经来看望他,他曾经向陈抟请教为君之道。陈抟当时什么也没说,只赠给他“顺天应人”一幅大字,飘然而退。太宗慕其德行,命中书令马元真陪其游览天下,并为其修建宫观,同时赐其羽扇紫衣、云冠麻履,为其上尊号为希夷先生。又亲书“华山石室”四个大字以赠之,因此陈抟受到朝野上下普遍的尊重。

此次陈抟来见,进门即说:“山人闻陛下御体染疾,特来探望,不知圣躬可好?”

太宗笑而告知:“腿股之上,偶中流矢,已经治愈,并无大碍。倒是尚有心结未开,烦请先生指教一二。”说罢挥手让陈抟落座。

陈抟笑而对曰:“难道是北征之事吗?世间万事,道法自然,非人愿而成其形,顺天意而结其果。应时而动可事半功倍,逆拂大道则欲速不达。知其可为而不为,违天时而背民心;知其不可为而欲为,乃逆潮流而妄动。此二者皆为愚人也!所谓顺其自然、待机而动,此圣人谕、智者行,正如是也!”

太宗闻之,似觉开悟,又问眼下千头万绪,当以何为治国之本。陈抟对曰:“顺众议而稳社稷,固皇权而安民心,时时事事俱以众生为本。此为当今贤王上上之策也!”太宗大悟,乃再拜而谢之。

陈抟遂提笔写下“善、恶”两字说:“为善者,美好开头,当有喜庆结局;为恶者,无良好心态,终成恶果,请陛下思之虑之。”说完乃辞。

次日太宗上朝,悉心听取群臣奏报之后,对大臣们说道:“方今北伐未果,当以何事为要?”

话音刚落,西侧班中就有曹彬、田重进和呼延赞等一班武将纷纷上奏,提出再次伐辽,必须报仇雪恨,收复幽云之地,完成统一大业。

左拾遗张勇贤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说:“我方新败,军心动摇。辽虏势大,气焰正盛。即或再次出兵,恐仍难以取胜。如再败之,必将引狼入室,于国家社稷大不利也!故太祖两次北征之后,即设下封桩库,欲议而赎买之,或待机而讨之。今我朝统一大业已十有八九,试应先本后末,先易后难,先安内而后攘外,先治国而后开疆也!此为固土安邦之本,请陛下明鉴。”

河南路转运使田锡也接着奏道:“十六州之地皆荒野山峦,得之虽可为屏障,弃之亦未必损民生,何必大动干戈,导致举国震动?令社稷不安、百姓涂炭?若辽兵乘胜南袭,不但故土未复,恐中原亦不得安宁矣!岂非鸡飞蛋打、得不偿失?不如秣马厉兵,守护边疆,待富国强兵之时,再动何妨?”此二人的主张深得大多数文官的赞同,却遭到了武将们的强烈反对。

太宗昨晚反复琢磨了陈抟的话,心中已经有谱,于是他把目光转向宰相赵普,似在征询这位智者的意见。赵普立刻心领神会,顾左右而言曰:“十六州之地乃华夏国土,所辖各州县为中原门户。边关重镇,国家基石,焉能不取?岂可弃之?此乃我朝统一天下必须夺回之重地也!然当前战火方熄,伤损未愈,当休整数月,再候良机,此太祖在日一贯之策也!方今之计,当稳住社稷而顺民意,巩固边陲而重生息,此为固本强基之策也!”

太宗颔首赞同赵普的意见,又问当以何策防辽。赵普从容应对曰:“大将军曹彬和潘美二人久经沙场,功勋卓著,智勇兼备,威望甚高,可令其挂帅戍边。昔日北汉旧将杨业、张师二人,不仅极为骁勇善战,而且熟悉边疆地理,了解辽人风情,可为边疆守将,分驻山西、河北,互相呼应。再以呼延将军镇守定州,随时增援。如此则北边必安,陛下亦可无忧矣!”

太宗大喜,即纳赵普之谋,任命曹彬为河北诸路都部署,统辖河南河北诸路军马,督抚沿边十三州军务;又命潘美为山西诸路都部署,统辖太原、潞州一线十一州军马,督抚代北军务;特命张师为振武将军,镇守河北瓦桥关。特命杨业为奋威将军,镇守山西雁门关;同时下诏,令沿边各州、府、县及军民人等,俱各严阵以待,平日不可出关。又令殿前指挥使田重进负责整顿军务,训练士卒,做好再战准备,言罢散朝。

且说辽国军队在高粱河一战中大获全胜,从而粉碎了宋朝夺回幽云之地的图谋,成功地保卫了南京,捍卫了国土,令全军振奋,士气大涨。皇后萧绰在南京宴请众将,庆贺大捷。席间,大将耶律沙和耶律学古等人提出应乘胜进军、直捣开封、击溃宋朝、夺取中原的建议,得到了许多将领的支持和响应,一时群情激奋,斗志昂扬。

大将耶律斜轸不同意这种看法,他端着酒碗站起来说:“诸位将军所陈建议,末将不敢苟同。太宗皇帝是曾经进据开封,称帝中原,但彼一时此一时也!那时候中原群雄割据,为一己之利互相残杀,我朝方得以乘机而入,从中渔利。而今大宋南北统一,国力强大,如我朝孤军深入,必为其重兵所困,不但中原难下,十六州亦危矣!此事绝对不可行也!彼虽一战失利,但是元气未伤,何以羸弱视之?”大将军耶律休哥也赞同这种看法。

皇后萧绰那秀美的眼睛一瞥,用目光征询韩德让的意见。韩德让说:“彼虽新败,但贼心未死,过些时日必再会来犯,我军只宜坚守候敌,岂可擅自出击?为今之计,需要以静制动,以逸待劳,完全没有进兵的必要。况且我军虽胜,亦是损失惨重,将士伤亡两万余人,不少将军亦身负重伤,连末将和休哥亦受箭创。因此只宜休整将息,非进取之机也!”

萧绰闻之频频点头,遂尊重斜轸、休哥和韩德让等人的意见,留下耶律沙和耶律学古镇守幽州,次日率军班师。路上,皇后萧绰邀请韩德让共乘驼车,征询他对封赏将士的意见。末了她说:“将军坚守南京有功,当请陛下封汝为南院大王,兼任南院枢密使,就为国家镇守边关吧!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韩德让略一思忖,摇摇头说:“感谢皇后一番美意,真让末将惶恐之至!封王戍边,固然荣耀,但我之心并不在此。须知朝中情况复杂,不少贵族蠢蠢欲动,叛乱之事随时都会发生,我是惦念皇后的安全啊!末将不图位高权重,只要皇后能够平安,就是我韩德让最大的幸福。我还是留在上京吧!干点什么都行,万一有个山高水低,我也能尽一臂之力。不然的话,我在南京也会昼夜惦记、寝食不安啊!”

萧绰闻之一阵感动,火辣辣的目光投向这位伟岸的男人,情不自禁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她感到他的胸膛像大山一样温暖和坚实,连一直颠簸的驼车也顿时平稳了许多。不知是由于惬意还是疲劳,她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皇后萧绰率领得胜之师回到上京,令朝野上下一片欢腾。景宗皇帝大喜,亲率百官出城十里迎接,及至到得军前,景宗亲扶皇后萧绰走下驼车,携其玉手共入京城。街路两侧军民夹道欢迎,士农工商家家张灯结彩。“欢迎班师!”“欢迎凯旋!”“皇帝万岁!”“皇后千岁!”欢呼声此伏彼起,经久不息。不少人想一睹这位文武双全的皇后的风采,争相登高或踊跃向前。萧绰则十分懂事地一直把景宗让在前面,不断地向人群招手还礼。回到后宫,景宗则迫不及待地把萧绰拥在怀里,一阵狂吻,亲热个不停。两人久别重逢,当夜极尽缱绻不提。

次日早朝,根据皇后萧绰的提议,景宗颁旨封赏有功将士。任命耶律休哥为北院大王,耶律斜轸为南院大王,耶律沙为南院枢密使兼南府宰相,耶律学古为南京留守,耶律奚底为东南招讨使。任命韩德让为北府宰相、左右两宫皮室军详稳,兼总知宿卫事,掌管上京所有戍卫兵马。对所有有功将士予以擢升和重赏,同时宣布对阵亡将士厚加抚恤。末了景宗皇帝说道:“鉴于皇后萧绰的卓越才能和赫赫功勋,已赢得朝野上下和全军将士的一致拥戴,特诏令允许她代朕临朝,决断所有军国大事,可代表大辽皇帝祭祀诸神,接见来使,称孤道寡,自谓朕躬。全国凡一切军民人等,均当视为如朕亲临,不得违误!”群臣闻之,呼声顿起,朝野上下,无不称奇。

但也有一些人听了心生妒意,愤愤不平,一股无名烦恼冲天而起,聚在一起释放怨气,议论纷纷。越王必慑、楚王涅思以及上京留守萧抹只等人便是其中一伙。萧抹只对二人愤愤地说:“此番幽州大捷,无非是运气而已!耶律贤何须张牙舞爪,把萧绰一伙人吹上了天?还要搞什么如朕亲临,今后她还会把王爷们放在眼里吗?”

越王必慑乃太宗之子,按辈分他是景宗的堂叔,此时也愤愤不平地说:“皇后一女流之辈,尚能获如此殊荣。我等乃太祖之孙,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做缩头乌龟,畏惧南蛮宋狗?吾自当领兵直捣开封,看看是她行还是我行?这个大元帅我也当得!”涅思和萧抹只等人拍掌赞同。接着密谋良久,便私下串联去了。

一日早朝,待群臣奏报完毕,景宗处理完日常政事,刚想宣布退朝,忽然间十几名皇族大臣以必慑为首,齐刷刷跪了一地,异口同声地向景宗请战,要求南进中原。景宗认为时机不妥,没有答应,这些人竟然长跪再谏不肯起来。景宗无奈,便在下朝后征询萧绰的意见。

萧绰一听就明白了,她告诉景宗说:“这些人心里不服,就想闹事,让他们打一仗又有何妨?陛下答应他们不就是了吗?何必让他们憋得慌呢?”

景宗不解地问道:“此一去重兵在握,不一定整出什么事来,我们能够放心吗?”

萧绰笑着说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们要打,就让他们去打好了!但此时德让、休哥皆箭伤未愈,斜轸又发腿疾,这几员大将都去不了。只好让他们带所属府兵,再加上云、应、朔这三州的人马,有六万大军也就够了!打胜了,那是他们的造化,我们可以乘胜进军。打败了,也无关国家大局,就让宋朝人教训他们一下,省得他们不服气!”

景宗听后赞佩地说:“还是我的皇后有心计呀!这些人怎么是你的对手?连我都甘拜下风呢!”说完抱着萧绰亲了又亲,由衷地笑了。

大辽国乾亨元年(公元979年)十月初,越王必慑,楚王涅思率领所部府兵,出云州,过山阴,会合应、朔两州之军,于十月中旬到达雁门关。先锋官、大将萧咄里率先头部队两万多人马,在关前五里扎下营寨。远远望去,只见旌旗密布,营帐相连,人喊马嘶,军容极盛,慌得宋朝的守边将士急回帅府报告。

此时宋朝的西线主帅潘美不在山西,正躲在开封的家里养病。镇守在雁门关的将领,是北汉降将杨业和他的两个儿子,部下还有两万人马。杨业得报以后,急和众将商议对策。

部将崔显首先说道:“辽军有备而来,至少十万人马,众寡悬殊,何以御敌?当速报朝廷,请求增援,方为保全之策。眼下当放弃外围,收拢队伍,坚守雁门,等待援兵。”多数将领同意他的意见。

没等崔显话音落地,参军王若即抢过来说:“坚守待援,说得轻巧!朝廷援兵何时能到?雁门关虽险,能守几日?恐怕没等援兵到来,我们倒先做了俘虏!不如放弃雁门关,退守代州。那里壕宽水深,城高墙固,粮草充足,地形有利,又有杨将军多年经营的基础,当可以北拒辽军,等候朝廷援兵之到来也!”

杨业的夫人折赛花是西羌族人,自幼练武读书,遇事极有见地,且武艺出众,足智多谋,是杨业的红颜知己和得力助手。此时站出来对众将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主帅虽然不在前线,我等也是朝廷命官,既然食君之禄,就当为国尽忠。如今强敌来犯,皆负守土之责,岂可见敌畏缩,轻言放弃雄关?以背朝廷之托和百姓之望耶!?为今之计,当速思破敌之策。全军上下,不得有半点杂念。如果万众一心,必可以一当十,那么辽军可退,我军可胜也!”她的话让将士们深受鼓舞,遂在杨业主持下,一起研究破敌之法。

次日天明,两军对阵,杨业命次子延朗率五千人马出城迎敌,自己则在城上观敌瞭阵。那辽将萧咄里骑着高头大马,手持狼牙大棒,威风凛凛,傲气十足。背后两万多人马盔明甲亮,杀气腾腾,令人胆寒。往远看旗幡满地,烟尘蔽天,应当是辽军的大部队正在奔来,大有黑云压城、烟雨欲来之势。

萧咄里命部将速不该出阵挑战,那边杨延朗纵马迎敌。两马相交,刀枪并举,一来一往,虽擦肩而过,却被杨延朗看出了破绽。原来速不该力大刀沉,但是动作缓慢。及至到了第三个回合,两人迎面而来,刀枪又举,杨延朗用长枪架住速不该的大刀,右手抽出竹节钢鞭,趁着二马一錯蹬的功夫,举鞭朝速不该的脑袋砸去。吓得速不该一低头,只听得“啪”的一声,一鞭打在他的后背之上。速不该只觉得心头一热,一大口鲜血“噗”地喷出,一栽歪从马上折了下来,大刀也“啪嚓”一声掉在地上。杨延朗迅速地踅回马来,伸手用长枪将速不该挑起,“嗖”的一声甩出几丈开外。速不该重重地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杨延朗在马上大笑曰:“速不该呀速不该!你就不该来呀!”宋军阵营中一阵大笑,将士们竟兴奋得鼓起掌来。

萧咄里一见勃然大怒,便想亲自出马,不料一将已经飞出,仔细搭眼一看,乃是越王府中部将、速不该的弟弟速不搭。原来速不搭见哥哥阵亡,气冲牛斗,怒火万丈,不等先锋官萧咄里发话便拍马舞叉冲了上来。速不搭跟他哥哥一样也是一员猛将,手中那把浑铁通天叉有上百斤重,舞起来带着风声,呼呼直响,但他也不是杨延朗的对手。延朗见其力大,不与其硬碰,五个回合之后,假意抵挡不住,转身败走。速不搭不知是计,拍马就追,不曾想刚刚追出去十几丈远,杨延朗忽然策马转身,回过头来。速不搭收势不住,被杨延朗一个回马枪挑于马下。那柄大铁叉带着惯性,“嗖”的一声插在地上,叉柄还在微微颤抖。

杨延朗打马踅回阵前,嘻嘻笑着说道:“速不搭呀速不搭,你上来也是白搭呀!”随即又冲着辽军阵中大喝一声:“谁不怕死,请再上来!”打着马在阵前来回踱步,耀武扬威,气势逼人。

萧咄里见杨延朗武艺出众,自己上阵恐怕也非对手,于是把身体隐在门旗影里,拈弓搭箭,想暗算他。不料被城头上观敌瞭阵的杨业看见了,抢先一步,“嗖”的一箭,射断了辽军帅旗的旗杆,大旗“哗啦”一声倒了下来,裹在了萧咄里的身上,吓得萧咄里不敢造次,改为挥军掩杀,又被城上乱箭射了回来。萧咄里损兵折将,不敢再贸然进攻,遂后撤二里与主力会合。这时候必慑和涅思领军到来,三人计议明日再战。

当晚月明星稀,秋风送爽,辽军大营里一片安静。将士们由于长途跋涉,疲惫不堪,早已经睡着了。两名主帅和先锋官虽然仍在喝酒,但也是醉眼矇眬,神志不清了。只听先锋官萧咄里说:“王、王爷你、你、你说,宋、宋、宋军会、会不会、会来劫、劫营?”

越王必慑“啪”的一拍桌子,嘴里含混不清地说:“他、他、他敢?他两万,我、我、我他妈六万多人马,我揍、揍、揍不扁他!让、让、让他有来无回!”不一会儿,三个人也伏在酒桌上睡着了,只有巡更的哨兵还在轻轻地走动。

夜半时分,杨业命长子延玉带着部将孟祥,次子延朗带着部将焦汉,分别率两千人马出城,从左右两侧小路迂回到辽军身后,突然放起数把大火,同时擂响大鼓,释放火箭,虚张声势,向辽军发起佯攻,吸引辽军注意力。然后委托夫人带五千人马守关,自己亲率一万名杨家军主力,突然打开城门,从城内杀出。由于辽军大帐离城不过五里,距离太近,延玉、延朗带人放起大火之后,必慑和涅思被士兵唤起,正准备对身后之敌发起攻击,不料杨业领兵到了。这一万名杨家军是宋朝的精锐,一个个如狼似虎,个顶个武艺高强,人人骑的都是河西的名马,个个拿的都是特制的长刀。他们在杨业的带领下,如一群天神,一阵风似地就冲进了敌阵,见马就剁,见人就砍,吓得辽军的将士如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乱窜。必慑和涅思虽然也打过仗,但是哪见过这样的阵势,遇见过这样厉害的主啊?一时间都蒙了,上马就跑。那些士兵本来就是七拼八凑的乌合之众,杀人放火残害百姓都是好手,但是遇见这样的铁军哪是对手哇?这时候又见主帅已经逃走了,还等啥呀?跑吧!一个个只恨爹娘少给生了两条腿,撒丫子四散奔逃。

延玉、延朗见辽兵大乱,知父亲已经率兵杀出,于是也发一声喊,率领着队伍冲上前去。三支队伍如三股铁流,立即将辽营冲得七零八落。幸亏这天晚上月色很好,涅思和必慑还认得来时的路,便领着残兵败将顺路北逃。先锋官萧咄里自恃勇猛,率兵断后,被杨业带人赶上,一刀下去,连人带马劈成两半,所带辽兵无一幸免。

杨业率领大军紧紧追赶,吓得必慑和涅思魂飞天外。延朗大喊:“抓住那两个带着雉鸡翎的,那是辽军主将!”宋军骑兵如狂飚一般飞向前去,眼看着已到眼前,吓得必慑和涅思慌乱之中摘下头盔,戴在两名小校的头上,自己趁机夺路而走。可怜那两名倒霉的小校,转眼之间做了替死的冤鬼。

辽军几乎全军覆没,必慑和涅思只率十余骑回到上京,吓得跪在宣政殿不敢抬头,脑袋上都磕得流出了鲜血,再也不敢盛气凌人、大声说话了。一个个只说杨家将如何如何厉害,杨业那老家伙如何如何勇猛,宋军足有十万之众云云。景宗见他们一个个盔歪甲斜,满身污血,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已经彻底地服气了,因此没有怪罪他们,反而予以好言抚慰。但听说杨家将如此厉害,不免心中有些好奇,很想有机会去会会他们,群臣纷纷劝阻。室昉说道:“陛下万乘之尊,岂可轻蹈前敌?此事万万不可!”

景宗笑着说道:“我就不信杨家将有那么厉害,那不过是必慑他们打败仗的托词罢了!就当我出去玩一趟,连打猎都有了,众卿不必再劝!”因此决定南征,但终被萧绰苦苦劝住。

次年十月,秋高马肥,北国一片斑斓。辽景宗耶律贤放不下这宗心事,于是瞒着皇后萧绰,只说去燕山打猎。他命萧绰留守上京,自己只带数十人跟随。萧绰信以为真,嘱其小心谨慎,注意身体。又命懂医的韩匡嗣随行伴驾,确保安全,发现体有小恙,马上回来。

没想到景宗到了南京以后,根本没去打猎。他立即传令调集幽州各路人马八万之众,决定采取突袭的办法,先取瓦桥关,再取雁门关,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些南蛮宋狗,给去年阵亡的将士们报仇。各路大军悄悄出易州,过满城,穿固安,越遂城,突然将瓦桥关团团围住。吓得守将张师惊慌失措,一面急派快马向朝廷报告,一面收拢人马,登关守卫。

宋太宗赵光义得到边报,经与曹彬商议,决定立即派两路人马前去增援。一路是由殿前马军都指挥使呼延赞偕部将高君宝,率领三万人马从邯郸出发,过邢州奔深州,从南面驰援瓦桥关;一路是由雁门关守将杨业率军两万,从代州奔飞狐(今河北蔚县附近)、易州一线,从西面驰援瓦桥关。本来曹彬是不同意让杨业去的,太宗也怕西线有事,但是考虑到派别人去无必胜的把握,也只好冒一次风险了。为了确保完胜,太宗又派出枢密使王显率军五万,从澶州(今河南濮阳)出发,随后跟进,令其必须把辽军抵御于国门之外。

辽景宗耶律贤得到辽军探马的报告,知道宋朝已经派来援兵,一方面严令韩匡嗣亲自督战,昼夜攻打,务必在三天之内拿下瓦桥关;一方面命大将耶律沙率领两万人马,阻击西线援军。命大将萧抹只率两万人马,阻击南线援军。自己则率众靠近关前,亲自指挥作战。

且说宋将呼延赞率部一路疾行,在莫州(今河北任丘)西北遭遇辽军阻击,双方交战十分激烈。辽军骑兵凶猛异常,往来驰骋,如风驰电掣,不可阻挡。呼延赞所带人马极度疲惫,一经冲击,立即七零八落,一时不能取胜,无法迅速靠近瓦桥关。呼延赞万分焦急,急向后队王显报告,请求速来增援。

再说西线雁门关守将杨业得令以后,即命部将孟祥、焦汉二人留下,协助夫人折赛花守关,提防辽兵突袭,自己亲率二子驰援瓦桥关。杨业带着延朗领五千杨家军先行一步,命延玉率其余一万人马随后跟进。

至次日夜,杨业率领先头部队抵达满城,遇辽将耶律沙率军拦截。辽军布下鹿寨、荆棘等物,埋伏好了弓箭手严阵以待,但他们没想到宋军来得这么快。杨业到达满城时已是凌晨以后,正是辽军人困马乏、防备懈怠之时。他不顾长途奔袭的疲劳,立即向辽营发起突袭。耶律沙闻知顷刻间召集人马,将这一支杨家军团团围住。众寡悬殊,情况危急,但杨业毫无惧色。他挥舞着大砍刀,身先士卒,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耶律沙命四员部将将其缠住,但仍不是杨业的对手,转眼间已有三人被砍于马下。耶律沙欲亲自向前,被杨延朗迎面一箭,射断头上鸡翎,刚一愣神,杨业的大砍刀又到了,吓得他无心恋战,转身就跑。辽军将士见主将败阵,也一起跟着撤了下来。杨业率军一路紧追,突破了辽军满城防线,直奔瓦桥关而去。

辽将耶律沙率领着败兵一路逃跑,仓皇退到瓦桥关前,急向景宗报告,说杨业父子勇不可当,极为厉害,末将实在抵挡不住,请陛下治罪。景宗听后心中大喜,不但没有责怪耶律沙,反而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哇!来得正好!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会会他,看看他有没有三头六臂!”于是命韩匡嗣调集人马,准备迎敌。

宋军这边杨业父子率军一路猛追,终于到达瓦桥关下,正欲命令稍事休息,然后再与关中联络,忽然间“咚、咚、咚、咚”一阵鼓响,随着一阵阵疾风掠过,辽军从四面八方杀了过来。那得、得的马蹄声如闷雷滚动,骑兵卷起的烟尘似阴霾蔽空。杨业父子匆忙上马,转眼间即陷入重围之中。杨家军冒死左冲右突,但是既无法脱身,又不能靠近关前,加之人困马乏,极度疲劳,形势已是万分危急。

危难之中,杨延朗大呼曰:“辽军势大,急难取胜。待孩儿掩护你,父亲还是突围吧!等待后续人马上来再做打算!”

杨业一刀砍翻两名辽兵,亦大呼曰:“胜则同光,败则同死,要战一起战,要走一齐走!岂独生耶?”

父子俩正在高声说话,杨业忽然间抬头看见,正前方一高阜之处,旗幡招展,战车云集,上百员将领如众星捧月,簇拥着一个穿紫袍的人。只见那人手执马鞭,比比划划,好像正冲着这边说着什么。杨业心想,这位肯定就是辽军的主帅,看架势至少是个王爷。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若是抓住了这个王爷,就能败中取胜。于是他举起金背砍山刀大呼曰:“狭路相逢勇者胜!置于死地而后生!跟着我冲上去!抓住那个王爷!”说罢跃马舞刀,直向那个小山坡冲去。他的那把大砍刀左右翻飞,上下狂舞,所到之处,非死即伤。杨延朗和将士们亦再鼓余勇,抖擞精神,舍命拼杀,紧紧跟随。这一支队伍如一股铁流,瞬间把辽军的包围圈冲出一个豁口,又像一杆箭似地向山坡冲去。

且说辽景宗耶律贤立于高阜之处,正在观敌瞭阵,指挥着人马围困杨家军。忽见前面辽军像溃堤一样,又如潮水般退了下来。只见一员宋将,红马金刀,绿袍银甲,目光如炬,长髯飘飘,如风驰电掣般呼啸而来,转眼间已经离此不远。韩匡嗣一见不好,急令辽将耶律麻答和耶律麻牙等四人上前拦截。不料一刹那间,已被杨业连发两箭,射死二人,接着金刀一摆,又将麻牙砍于马下,吓得对面的耶律麻答转身就跑。杨业则不慌不忙,又发两箭,一箭射倒辽军帅字大旗,又一箭将护旗牙将射死。景宗大骇,竟然吓得不知所措。此时景宗身边虽有侍卫数十人,但眼瞅着被冲上前来的杨家军纷纷杀死。韩匡嗣是个医官,哪见过这种场面?此时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只是靠在战车上瑟瑟发抖,无计可施。

忽然间一阵寒光闪过,眼见得杨业的大砍刀已经高高举起,即将向景宗的脑袋立劈下来的时候,只听得“当啷”一声响亮,一枝羽箭不知从何处飞来,准确地命中在大刀之上。杨业顿觉手心发麻,那把大刀险些脱落。他不由心中一惊:“何人有如此功力,怎么我从未见过!?”稍一迟疑,只见一将绿袍银甲,坐骑黄马,面如淡金,长髯过尺,手使一根浑铁大棒,“啪”的一下凌空砸来,与杨业那把大砍刀撞在一起。众人只听得“当啷啷”一声巨响,惊天动地,震耳欲聋。两人均感到手心发麻,浑身发抖,眼冒金花,胸口发热。两匹战马皆“得、得、得、得”后退数步,方才站稳。

杨业大吃一惊:“什么人这般神勇,难道是韩德让将军吗?”

那来人朗声答道:“正是韩某!不用问您就是杨老将军了?汝一身本事,何必替赵宋昏王卖命?不如弃暗投明,不失荣华富贵。”

杨业冷笑一声:“战场相见,各为其主。将军不必多言,请您赶快让开!我要活捉你家主帅,交给朝廷问罪!”

韩德让亦冷笑一声,嘲讽似地说道:“大话嚇人,危言耸听!想拿我大辽皇帝,也不撒尿照照,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来呀!看我取你!”说着抡起大棒冲了过来。

杨业这才知道那位穿紫袍的原来是辽国皇帝,心中这个悔呀!他想我若再快半步,耶律贤的脑袋就搬家了!天意呀天意!舞起大刀迎了上去,与韩德让战在了一起。与此同时,杨家军的其他将士也被韩德让带来的辽军截住,小山坡下乱成一团。

原来景宗假说打猎实乃南征,同行的韩匡嗣急向上京报告。皇后萧绰闻报后心急如火,立即派韩德让和休哥、斜轸前来助阵。三人带着一万飞骑马不停蹄匆匆赶到瓦桥关下,没想到还真就雪中送炭,救了景宗一命,让他有惊无险。

韩德让和休哥、斜轸率领这一万生力军突如其来,如狂飙骤至、山洪暴发,令疲劳已极的五千宋军抵挡不住,即刻被冲得七零八落,面临着马上被歼灭的危险。幸亏杨延玉率后续援军及时赶到,一阵砍杀,才把延朗等人接应出来,但已损失惨重。

景宗耶律贤这才回过神来,在休哥、斜轸等人的保护下匆匆撤走。韩德让与杨业鏖战数十个回合,虽然未分胜败,但已略占上风。此时见景宗皇帝已经撤走,又怜杨业是个英雄,不忍加害,于是便虚晃一棒,转身退走。杨业头昏眼花,欲呕不吐,身体摇晃了数下,险些从马上掉了下来,亦无力追赶。父子三人乘机率众杀出重围,到外围等候援兵去了。

瓦桥关守将张师见辽军兵退,乃命部将崔玉守关,自己率领一万多人马,追了出来,他想乘机立功。不料被耶律休哥诱入关北小树林,不但一万多人马全部被歼,自己也被射成了刺猬。休哥遂趁机返而攻关,崔玉投降,瓦桥关失守。韩匡嗣等人护卫着景宗住进瓦桥关,次日撤出。

韩德让经与休哥、斜轸二人商议,派军出瓦桥,奔莫州,去驰援萧抹只部。杨家父子此时亦率军赶往莫州,与大将呼延赞兵合一处,在莫州西北与辽军对峙。两家苦战数场,双方皆损失惨重。此时宋朝王显大军到来,韩德让见攻取莫州已无可能,遂下令向北撤军。宋军畏辽军设伏,王显下令不准追赶。至此,辽军南征遂以无果告终。但杨业之勇却由此名闻天下,“杨无敌”之名由此叫开。太宗赵光义为此授予黄金千两、彩绢千匹进行嘉奖,并亲书“精忠报国”四字相赠,一时尊荣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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