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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太后临朝平边治乱 宋主发兵略地攻城

且说辽景宗耶律贤在南征战役中受到惊吓,导致风疾复发,只好在南京城休息数日,经韩匡嗣及随行医官的精心治疗,方见好转,这才乘车返回上京。途中因为天气寒冷,道路颠簸,又不幸感染了风寒,回到内宫之后,竟然一病不起。皇后萧绰一方面着令韩匡嗣等人悉心调治,一方面亲自煎汤熬药,昼夜服侍,还要抽出时间料理国事,因此十分繁忙劳累,身体日渐消瘦,面容也很憔悴。韩德让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经常率领群臣去宫中探望,同时加倍小心维护禁宫的安全,一时群臣无不焦急,朝野上下均十分忧虑,社会上也有些人心不稳。

宋朝宰相赵普通过内线得知辽景宗病倒,全赖皇后萧绰理政,辽国有些人心不稳,感到似乎有机可乘。于是他派出心腹之人赵襄扮作商人潜入辽地,悄悄地混进上京,与驻守在城郊的汉军统领高瞻、高远取得联系。高瞻和高远都是辽国旧臣高勋之子。高勋因为拥立景宗登基有功,曾被封为秦王,任南府宰相,执掌汉军,荣宠一时。后来因为参与谋害魏王萧思温,被朝廷下狱,按律处死。但景宗念其有拥立之功,未株连其家属和亲友,仍任命其二子在汉军营中任职,并经常去抚慰他们。但高瞻、高远为报杀父之仇,早已心存异志,三年前就被赵普发展为宋廷内线,经常向宋朝提供情报。此番赵襄前来,带着赵普的亲笔书信,令二人趁着辽王生病、国内不稳之时,伺机策划叛乱,除掉辽景宗和萧皇后,立其他皇族为帝,以便内外呼应,夺回幽云之地,并同时搞垮辽国。

高瞻、高远览毕赵普书信,领会了朝廷的意图,遂与赵襄商议具体办法。三人经过反复分析,认为在所有契丹皇族之中,只有李胡的次子、宋王喜隐曾数度谋反,与朝廷仇恨极深。现在虽仍押在狱中,但其府中尚有三千多人马,势力很大。在京城二百多户皇族中,亦有着比较广泛的影响。如果能够立他为帝,比较容易聚集反叛的力量,于举事成功大有利也!三人计议停当,即由高远潜入上京大牢,面见喜隐,出示太宗赵光义的亲笔诏书,言明宋朝的目的只为夺回十六州,不干预辽国内部事务,事成之后,扶持喜隐为大辽皇帝。喜隐见之大喜,乃在狱中暗写书信,托高远带与其妻和罕及其子留礼寿,相约见机举事。高远留下匕首、绳索及假死药品若干,复又潜出与宋王府联系,商定先劫狱再起事。

不想屋里说话,墙外有人偷听。高瞻、高远与留礼寿等人密谋,被宋王府的侍女阿竹听到了。这位侍女是幽州汉人,是韩德让在南京时收养的一个女童,后来被韩德让安插在宋王府做内线。阿竹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借着上街购物之机,将四人密谋之事,悄悄地传递给了韩德让。韩德让知道后亦不动声色,只是密报给了皇后萧绰,然后暗暗地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清明节之夜,月窄风轻,星光满天,上京城里一片安静。凌晨时分,按照事先的谋划,留礼寿带着府兵一千多人,在赵襄的帮助之下,去上京大牢劫狱,企图救出宋王喜隐,再宣布立他为帝。一行人顺利进入大牢,但是扑了个空,宋王喜隐已不知去向。留礼寿无奈,只好带领数千人,悄悄来到汉军大营。

高瞻、高远闻听留礼寿所说,觉得事出蹊跷,疑心已经事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了!立即宣布拥立留礼寿为帝,带兵诈开南门,直奔禁宫大院,并且很快地包围了皇帝的寝宫。就在他们得意洋洋,企图进宫弑君之时,忽听得四外杀声骤起,在寂静的夜空格外响亮。三人抬头看时,只见大墙外人头攒动,火把通明,上万名士兵拈弓搭箭,已把大院团团围住;再看皇帝的寝宫门前,数十员大将盔明甲亮,气势汹汹,手持刀枪,怒目而视。中间一人绿袍银甲,身高九尺,二目如炬,面似淡金,手持一根浑铁大棒,真如天神一般,正是大辽国第一勇士、北府宰相韩德让。叛兵们见这阵势,人人酥骨,个个胆寒。就在这当口,韩德让大喝一声:“深更半夜,来此做甚?难道是想造反吗?识相的放下兵器,免尔一死。”

那些汉军的官兵向来敬畏韩德让,如今听他一喊,立即纷纷放下武器,跪地投降。高瞻气得破口大骂:“没良心的东西!白养了你们这群白眼狼了!给我冲啊!”说罢与高远一同上前,欲与韩德让生死相搏。

就在高瞻、高远扑上前来,韩德让欲待动手的时候,只听一声断喝:“不知深浅的东西,还敢动手?”说着声到人到,一个黑影“嗖”地蹿出,“唰唰”两鞭,将高瞻、高远打翻在地,疼得他俩嗷嗷直叫。众人细看之时,乃是皇后身边侍卫、侠女乌云。乌云随即朗声叫道:“皇后驾到,众人跪下!”

随着乌云那好听的声音落地,皇后萧绰一身戎装,在众多女侍卫的簇拥下走出宫门。韩德让率众多将士急忙跪地行礼。那些叛军将士慑于皇后萧绰的威严,也都老老实实地匍伏在地,不敢言声,也不敢动作。只有留礼寿丧心病狂,欲跳起闹事,刚喊出一声,即被自家府兵按住,五花大绑送给韩德让。

萧绰走上前来朗声说道:“都起来吧!汉军兄弟们!你们都为国家打过仗,流过血,立过战功,都是有血性有良心的大辽国将士,相信你们不会造反,一定是受了他人的蒙蔽,让灰尘暂时迷住了双眼。现在罪魁虽未在此,但是祸首已经就擒。你们回去吧!回到军营待命,等候发落。”

那些叛军将士闻听皇后之言,知道是捡了一条性命,一个个千恩万谢,伏地叩头而去。宋朝奸细赵襄趁机混在人群中溜走。高瞻、高远和留礼寿被韩德让派人投入大牢。

次日早朝,萧绰驾临宣政殿,令高瞻、高远和留礼寿交代叛乱罪恶,三人供认不讳,只求免死。萧绰与群臣商议如何处置,宰相室昉出班奏曰:“勾结外敌,通同作乱,自立为帝,图谋造反,按律当定死罪,以为叛逆者戒!”群臣皆纷纷奏议赞同之。

但萧绰长叹一声说:“唉!算了吧!宋王是我的姐夫,留礼寿是我的外甥,高瞻、高远也是功臣之后。念他们作乱未遂,众位爱卿就看在我的薄面之上,饶过他们一次吧!”

韩德让此时出班奏道:“皇后慈悲心肠,足以感天动地。但是惩恶扬善,方能教化万民。这几个人死罪可免,但活罪不能免,可将其投入大牢,请夷离毕详细审理,然后晓谕天下。”

萧绰准奏,并诏令遣散汉军,将其移送到幽州屯田戍边,其余人等不再追究。但留礼寿和高瞻、高远入狱以后,不思悔改,继续与宋王喜隐密谋,策划越狱再反。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他们杀死狱卒,企图逃跑,被早有准备的韩德让派人捉住。在朝廷复议此案之时,群臣忍无可忍,一致奏议从严惩处。萧绰无奈,令宋王喜隐自裁,将留礼寿和高瞻、高远腰斩于市,这场叛乱才算平息下去。

然而事情并没有完结。由于处死了姐夫喜隐和外甥留礼寿,皇后萧绰心中不安,于是在一日早朝之后,亲自带着礼品驾临宋王府,去看望她的二姐和罕,以表慰勉之意。二姐和罕笑脸相迎,先行跪拜大礼,然后和萧绰携手并肩,入厅而坐,促膝相对,共诉姐妹之情。

萧绰拉着和罕的双手,诚挚地说:“父亲早亡,母亲病弱,大姐远在西部边陲,二姐就是小妹在上京最亲的人了,无一日不在挂念着你。只因国事纷扰,相聚的时候少了,还请二姐见谅!”

和罕笑着说道:“皇后哪里话来?你能亲理国事,乃是万民之福,也是咱萧家的荣耀啊!二姐心中钦佩之至!”

萧绰说起宋王喜隐谋反之事,觉得很难为情。二姐和罕却爽朗地说道:“我自从嫁到宋王府,就一直不省心。他们这一支脉屡起异志,今天惦着反明天想着叛,总不消停,一心想当这个皇上。那是你想当就能当的事吗?二姐我日夜叮咛,终不能止。闹到今天这个份上,也是他们爷俩咎由自取,皇后不必挂在心上。我们姐妹才是最亲近的人,我是始终站在你这一边的!”萧绰听后,稍感欣慰,即与和罕对坐,饮茶闲聊。

和罕面带真诚,萧绰如释重负。两人越说越亲密,越唠越投机。和罕留三妹在府上用饭,萧绰没有拒绝。和罕趁着如厕之机,取出毒药“五步夺命散”,悄悄交与侍女萧如嫣,嘱其放少许于指甲之中,在给皇后斟酒时融入杯中即可。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座席之上,谈笑如初,丝毫没有引起皇后萧绰的怀疑。

侍女萧如嫣从小即在和罕身边长大,后来又随着和罕嫁入宋王府,是和罕最信得过的心腹之人。但如嫣为人正直善良,对萧绰极为尊敬,不忍心下此狠手,暗害皇后。因此在斟酒放毒之后,待萧绰端过酒杯欲饮之时,故意以肘部碰之,致使萧绰的手一哆嗦,将酒杯掉于地毡之上。只听“吱拉”一声,一缕青烟骤起,几欲燃火。萧绰低头一看,发觉那块洒上酒液的地毡,已成青黑之色,不禁大吃一惊,方知二姐和罕其意不善。刚想离席告辞,又见二姐将酒杯一摔,立即有十几名刀斧手从廊下奔出,瞬间将小屋团团围住。

萧绰立起身来大喝一声:“汝等皆大辽臣民,难道想造反不成?”

一个穿着青衣、手持利斧的武士大概是个小头目,此时阴阳怪气地说道:“对不起了!美丽的皇后!我等也不忍心杀你,谁让你是那么好的人呢?但我等受宋王厚恩,必须以死相报!有什么怨恨,就跟你的二姐去说吧!”说罢一脸狞笑,走向前来,与萧绰主仆二人近在咫尺之间。

此时萧绰虽然愤怒,但她并未惊慌。一是她从小练武,功夫很深,一般的武士还伤不了她;二是她的侍卫乌云,乃是草原上有名的女侠,一条神鞭威震塞北。主仆二人并肩站定,准备与这些武士们殊死一搏。

就在那些武士们的利斧已经高高举起,准备向萧绰劈下来的时候,只听得窗外一声断喝:“勿伤皇后!乱动者死!”那声音响亮如同炸雷,震得厅堂四处回响,连桌上的茶壶茶碗都跳了起来,吓得那些武士均一愣神。就在这一瞬间的工夫,只听得耳边“哗啦啦”一声响亮,韩德让在屋外破窗而入,一棒下去,竟打倒了三四个靠前的武士,又一棒将那位小头目送上了西天。那些武士见来人竟是韩德让,吓得“扑通、扑通”纷纷赶忙跪在地上,丢掉利斧,磕头求饶。

原来韩德让在散朝以后,去北枢密院办了些事,回来听侍卫说皇后去了宋王府,惊得他魂飞天外。他预感到一定会出事,所以来不及召唤任何人了,自已一个人飞马赶到,直接闯入厅堂,还真就帮了萧绰一个大忙,让他闹了一个后怕。

萧绰这才松了一口气,正欲带着乌云离开,却听身后和罕大叫一声:“二姐殉夫,小妹见谅!”回头一看,见和罕以头撞桌角,流血而死。萧绰抚尸大哭曰:“二姐!你好糊涂啊!你这是何苦哇!为这样的人殉死,你值得吗?”遂命韩德让安排厚葬之。

且说辽景宗耶律贤身体本来就弱,前番南征时又受惊吓导致风疾复发,回到上京以后虽经韩匡嗣悉心治疗,基本上已经好转,但是仍时好时坏,没有彻底痊愈。清醒时谈笑自若,好人一样,发病时人事不知、抽搐不止。韩匡嗣为此特地给他配制了祖传秘方,嘱其勿饮酒、勿同房、勿忧虑、勿劳累,必须静心调养。皇后萧绰亦细心护理,无微不至,三个月之后已大有起色。但景宗这个人,平生就爱好三件事,喝酒、女色加上游猎。如今身体欠佳,打猎是出不去了,稍好一些便偷偷地喝酒。还趁着萧绰上朝之机,与其他几名妃子行云雨之事。宫人们全知道,但没人敢说,只把萧绰一个人蒙在鼓里。

由于疾病缠身,再加之酒色过度,景宗的身体每况愈下。他自己可能感到时日无多,因而纵欲尤甚。终于有一天,他病倒在卧榻之上,已不能起床了。韩匡嗣给他把脉之后,得知原委,乃叹之曰:“陛下春秋正盛,可谓来日方长,何以不听劝阻,刻意作践自己?如今已病入膏肓,不能医也!令微臣之心何其痛也!”说罢竟泪如雨下。萧绰闻之,携三子三女跪而劝之。景宗执其手长叹一声说:“我命该当如此,病已不可医也!皇后不必悲伤。与你夫妻一场,已是我今生最大的福分了!”说着眼噙热泪,须臾间就晕了过去。

至此以后,景宗多半时间昏迷不醒,经常梦见杨业杀来,那把大砍刀仿佛就悬在头顶之上,急得他一劲大喊:“韩爱卿救我!韩爱卿救我!”抽搐不停,冷汗不止。至九月初已不能进食,连喝水都费劲了。景宗知其将不久于人世,于是在一日清醒之时,微笑着召唤皇后萧绰、三子三女及重臣韩德让、耶律斜轸和室昉于床前,喘着粗气嘱咐说:“朕自幼罹难,受到惊吓,染成痼疾,多年不愈,身体一直羸弱,本不堪社稷之重任也!不意危难之时,受贤臣重托,登上大位,本欲弘扬祖业,造福万民,然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幸得皇后相助,众卿尽力,才得国泰民安,咸亨有年,朕心中无限感激矣!今贱躯沉重,恐将作古,朕就将这大辽国的万里江山托付给你们了!为防止朕去后再生祸乱,吾已决意仿效中原惯例,传位于吾长子梁王耶律隆绪。然梁王年幼,不能理政,就烦皇后萧绰临朝决事。望众卿全力助之,朕不胜感谢之至!”说完泪流满面,哽咽连声,颤抖不止。

韩德让、耶律斜轸和室昉皆跪而泣曰:“陛下厚恩,山高海深!所嘱之言,绝不敢忘!臣当鞠躬尽瘁,辅助幼主,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景宗拉着萧绰的手,充满深情地说:“爱妻与我,一路走来,既抚养儿女又操劳国事,真是委屈你了!国家和儿女就交给你了!我真舍不得你呀!”说完一阵抽搐,已经不省人事,从此再没醒来,于三天以后离开了人世。景宗在位十四年,终年三十五岁。

皇后萧绰悲痛欲绝,几次哭昏过去。她自从十七岁入宫为妃,与景宗恩爱非常,育有三子三女。如今长女秦晋长公主观音女才十三岁,长子梁王耶律隆绪才十二岁,夫君就因病离她而去。留下这万里江山和稚嫩的儿女,让她这瘦弱的肩膀如何承担?怎么不让她肝肠寸断、悲痛欲绝?她越想越悲,越哭越哀,几欲撞墙而死,幸亏被群臣拉住,才没有留下历史的遗憾。但是已经头昏目眩,无法理事。韩德让和斜轸、室昉三位顾命大臣,见皇后状态如此,只好把事情全担了下来。大家圆满地为景宗办完了丧事,又操持重典,扶持梁王耶律隆绪登上了帝位,耶律隆绪就是历史上的辽圣宗。

圣宗临朝,百官参拜完毕,即由宰相室昉代表三位顾命大臣,宣读景宗皇帝的遗诏,共同拥立太后萧绰临朝听政,决断军国大事。宣读完毕即率百官三拜九叩,山呼万岁,诚请太后训政。

皇太后萧绰环视满朝文武,严肃而又庄重地对大臣们说:“先帝新亡,人心未稳,国内不法之徒或有异动,边疆外敌军队可能入侵,此诚国家生死存亡危急之秋也!孰忠孰奸,立等可辨,谁好谁坏,一目了然。伏望我大辽臣民忠心耿耿,勤于王事,以不负先帝之重托,弘祖宗之大业也!”

说到这里,萧绰停顿了一下,她把目光投向群臣,接着说道:“为强邦固本,稳定社稷,谨遵先帝遗命,任命耶律斜轸为北院枢密使兼上京留守,总领军队训练及粮草兵备事宜;任命耶律休哥为南院枢密使兼南京留守,负责南面的军事指挥;任命韩德让为中书令兼皮室军详稳,总知禁宫诸宿卫事,总领朝廷军政事务及社会秩序;任命室昉为宰相,郭袭为政事令,邢抱朴为参知政事,耶律贤适为南府宰相兼飞龙御史。其余众卿各升一级,俸禄加倍。伏望各位勿忘先帝厚恩,助我孤儿寡母,实乃诸君无上之功德也!”

群臣以室昉、斜轸、休哥和韩德让为首,一齐跪而谢恩曰:“谨遵先帝遗训,聆听太后教诲,自当鞠躬尽瘁,甘愿死而后已!”其叩谢之忱声震殿宇,经久不去,似在空中回响。

散朝以后,萧太后留下韩德让,柔声地对他说:“你我兄妹,前世有缘。少年时期,我曾许配给你,不意由于入宫为妃,使我们的美好姻缘付于流水。但是十几年来,我的心一直都在你的身上,我永远记着入宫之前的那个夜晚,我们相互说过的话。如今先帝已亡,我们可以重新走到一起,去圆我们少年时期的梦想。我萧绰初衷不改,永远都是德让哥哥的妻子!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他的江山就是你的江山!我们是不可分割的一家人,今后要永远在一起!”说着萧绰把头靠在韩德让的肩膀上,她感到他的胸膛像大山一样的平稳。

稍顷,韩德让伸开双臂轻轻地推开了萧绰的身体,但是却目光坚定地说:“请太后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辅助新皇帝,开创新纪元。不会有丝毫二心,不会有一点儿杂念。臣永远记得当年的燕燕对我的深情,也永远感激太后多年对我的眷恋。但时光流逝,今非昔比,我们已经不是当年那样的未婚恋人,而是泱泱大国的换命君臣。太后也不是当年的纯情少女,而是大辽国数百万臣民的母亲。作为一国之母,当仁德宽厚,品行端庄,为四海官员之偶像,天下黎民之楷模,岂可因为旧日之情愫,有损太后多年之清名?此事万万不可为也!”

萧绰听了韩德让的话,眼含热泪,喃喃地说:“兄长之意,我岂不知?但一想到十几年来,汝始终一人,不事婚娶,白天终日为国操劳,夜晚孤对寒窗冷月,小妹的心里就痛得很,恨不能马上飞到你的身边,做你温柔贤惠的妻子。昔日我们身不由己,如今已经水到渠成,为什么还要分居两处,苦苦思念?何况我们契丹人历来就有夫死再嫁的传统,我与你续结良缘,于情于理都没的可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我只珍重兄长的一片深情。人生几十年啊!转瞬即逝,难道我们要留下终生的遗憾吗?”

韩德让凝视着这一张依然那么好看的脸,发现那双秀美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花。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一把将萧绰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秀发说:“我何尝不想与小妹在一起?这些年来,我是天天想、夜夜想、时时想、刻刻想。但我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不能时时事事都为自己着想,我应该设身处地的为别人考虑。既然真喜欢她,就要让她幸福。小妹儿的身材、容貌、心地、品德、性格、气质等等方面,都是那样的完美,完美得近乎无可挑剔,简直是一位圣洁的女神。正是因为这样一份完美、纯真和圣洁,你才赢得了国人普遍的尊重,也才有了与先帝十几年的恩爱。如今新皇登基,太后听政,内患蠢蠢欲动,外敌虎视眈眈。朝野上下数百万臣民,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呀!他们希望一位雄才大略、英明睿智的太后把这个国家领向辉煌,在这个时候你的形象是多么重要啊!你说你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但我必须要在乎,必须要维护她!因为我喜欢她,珍爱她,崇拜她,依恋她,又怎么会图一己之欢去影响她,玷污她,亵渎她,毁坏她呢?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对于我来说,小妹的成功就是我的幸福,也是我一生的追求。我常常这样想,两个人的心灵若早已融为一体,有什么必要非得身躯朝夕相伴呢?暂时放下吧!小妹,现在还不是我们考虑儿女之情的时候啊!”

萧绰抬眼望着这个高大伟岸的男人,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敬佩和依恋。她觉得他不仅是大辽国的第一勇士,而且是天底下最重情义的男人。有这样一位兄长与她心心相印,她觉得活得太值了!她感到由衷的自豪、幸福和骄傲!心里也觉得特别地踏实。

正如韩德让所说,这时候国内并不安定。景宗去世,幼子登基,还要由太后临朝听政,这在大辽国也算奇闻一件,朝野上下顿时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尤其是上京城里那些皇亲贵族,一个个阴阳怪气儿大放厥词。冀王敌烈逢人便说:“自从太祖立国以来,皇帝历来都是由皇族和大臣们公推众选,什么时候改成由先皇指定了?如今景宗去世了,传位给一个孩子,还要由太后临朝听政,这不是有违祖训、另搞一套吗?还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吗?难道大辽国的天下,是他们一家的吗?”

晋王道忍、越王必慑和平王隆先等也皆愤愤不平。晋王道忍乃世宗之弟,曾任上京留守和南京留守,深通韬略,武艺高强,在军中亦有一定的声望。此时不知为何,竟站出来替别人说话。他在一次酒后愤而言曰:“这大辽国的天下本来就是太宗一脉传下来的,只因穆宗膝下无子,才由萧思温等人趁机拥立了耶律贤,如今怎么就成了他们一家的天下?轮班儿也该到咱家了吧?”其他一些皇族也都心怀不满跟着起哄。他们时常聚在一起喝酒密谋,叛乱似有随时爆发的危险。

韩德让作为百官之首,细心缜密,他最早发现了这一苗头。一日早朝以后,他对萧太后说:“如今新皇刚刚继位,贵族们便流言四起。说什么‘小儿坐殿、天怒人怨’,‘违反祖制,早晚出事’。又说什么‘母鸡打鸣、家不太平’,‘女主临朝、社稷不牢’。大有搅乱京师、撼动銮驾之势,我们不得不防啊!这些皇族在上京城里有两百余户,养府兵十万余人,若真的闹起事来,还真的不好收拾呀!”

萧太后也预感到事态的严重,急忙问道:“既然如此,那眼下当如何处置?”

韩德让胸有成竹地说:“与其留他们在京城滋事,莫若让他们交出兵权,回到封地,保留职爵,颐养天年。免得他们在这里拉帮结派,无事生非。到了封地以后,再由州郡刺史监督他们,谅他们也就闹不起来了。”

萧太后听了高兴地说:“这个办法甚好,是长治久安之策也!就由爱卿与室昉去办理吧!切记要平静稳妥!”韩德让领命而去。

三天之后,韩德让和室昉召集在京城的皇族聚会,对他们说:“列位皇族贵戚都是太祖的后人、先帝的臣子,如今先帝新丧,大家想念他吗?”

皇族贵戚们一听全蒙了,吓得谁也不敢说话了,因为述律太后曾经用此法诛杀过许多大臣。说不想吧?不敢讲,讲了就是死罪;说想念吧?也不敢讲,讲了马上就有掉头的危险。于是晋王道忍首先问到:“二位宰相如此发问,不知当是何意?在下愚钝,尚请明言。”

韩德让环视众人,没有回答道忍的问话,而是继续说到:“大家都是先帝的忠臣吗?”有许多人回答说:“当然是!”

韩德让说:“那就好!先帝去世不久,如果哪位想念,我可以答应让你去见他。如果不想去,那就要做先帝的忠臣,按照他临终的遗嘱,好好辅佐他的幼子和他的遗孀,帮助维护国家的稳定。那么就请回到自己的封地上去吧!帮助新皇帝守护好大辽的国土,治理好封地的黎民,也是列位的一份功德呀!不知诸位有无异议?“

韩德让的话软中有硬,柔中有刚,这些人听后心里没底,谁也不敢吱声。晋王道忍见情况不妙,首先响应。皇族贵戚们见韩德让一脸严肃,两廊侍卫们按剑而立,杀气腾腾,于是一个个皆点头赞同,表示都愿意回到封地上去,为国家做一份自己的贡献。

韩德让见目的已经达到,于是让室昉宣布朝廷诏令,命这些人交出府兵,携家带眷,于五日内离开京师,奔赴封地,违反者按谋逆罪论处。同时禁止在上京城里私自集会、妄议朝政,有异动者立斩不赦。皇亲贵族们面面相觑不敢非议,皆乖乖奉命而去。

办完这件事情以后,京师稍安,去了萧太后的一块心病,她感到十分欣慰。没想到边境又出事了,高丽、女真、党项等几家附属小邦,近日来常常有人过境骚扰。杀人放火,抢夺财物,明显是在试探和挑衅,萧太后召集群臣计议。政事令郭袭说:“这几家邻邦素为我朝附属之地,已经称臣纳贡多年,过去从未朝三暮四。如今突然变脸挑衅,其中必有蹊跷,恐宋人从中挑唆之故也!前番先帝去世之时,他们均未派使节前来祭奠;不久前新皇登基,也不曾派人前来道贺,真是可恶之极!可恨之至!我朝当以重拳严惩,以彰我大辽之天威也!”

韩德让接过来说:“政事令所言极是。这些人是看我朝母寡子弱,意在试探反响。我朝可先派使臣责问,然后再兴兵惩戒不迟。所谓先礼而后兵,可宣扬我朝道义于天下也!”

萧太后深然其言,立即派出三名使者,分赴三地责而问之。这三方像是订立了攻守同盟一样,全无半点儿诚意,而且话带嘲讽:“我们都是独立的家邦,为什么要受一个孩子的摆布?”显然是受了宋朝的挑唆而有恃无恐,不再把辽国放在眼里。

萧太后闻报后勃然大怒,当即命耶律斜轸带兵征剿,平复此事。耶律斜轸经过充分准备,命驸马萧继远率一万人马攻打女真,命林牙承旨耶律勤德率一万人马攻打党项,自己则亲率大军两万讨伐高丽。三路大军遵循萧太后“既不攻城,也不略地,攻心为上,招抚为主”的策略,从统和元年(公元983年)到统和三年,历时两年多的时间,采取围而不打,实行渗透引诱等办法,终于使三部重新臣服,大辽国的关东地区边境乃平。

但是此时南边又出事了!原来宋太宗赵光义自打上次高粱河战役之后,一直想寻机报仇雪耻,夺回十六州之地。这个心愿烧得他寝食不安,坐卧不宁,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这次辽景宗驾崩,萧太后临朝,他感到机遇来了!于是派出使者分赴女真、党项和高丽等部,挑唆他们伺机闹事,自己好从中渔利。

恰好此时雄州知州贺令图和他的父亲、岳州刺史贺怀浦联名上书,奏请北征伐辽。他们在奏折中说:“辽王病逝,其子年幼,国事尽决于其母,又兼韩德让宠幸用事,朝野上下尽非议之。朝中不稳,民心亦乱,社会上盗贼蜂起,边境上骚扰不断。目前耶律斜轸正在率军平叛,幽云一线防守空虚,此乃我朝北伐之天赐良机,不可错也!”文思院待诏薛继昭、军器库使刘文裕、崇仪副使侯莫及陈利用等人,亦纷纷上书,建议太宗再次亲征伐辽。太宗亦心有所动,乃上殿召群臣商议。

宰相赵普进言曰:“贺家父子及众臣所言是实,也有些道理。辽王去世以后,母寡子弱,女主临朝,国内是有些非议。韩德让已拘捕数百人,并将上京皇族遣散到各地。关东有些部族也有异动,辽军正在招抚。这些事情通过内线传递消息,臣下早已尽知,但若说萧太后失德,韩德让专宠,却非事实。四年前我朝北征伐辽,陛下亲临幽州一线,已知萧绰乃雄才大略之人,绝非寻常女流可比。且韩德让、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等一班武将足智多谋,勇冠三军,皆为一代名将;室昉、郭袭和邢抱朴等一班文臣,忠心耿耿,勤于王事,也为一时之俊杰。这些人团结在萧绰周围,其能量绝对不可小觑也!何况这几年来经耶律斜轸亲自操练,大辽已锻造出五旗铁军,其特色独具,军力非凡。我朝若此时进兵,先失道义,又丢民心,恐无必胜把握,倒添几分凶险。请陛下三思而后行也!”

未及赵普说完,西侧武臣班中就炸了锅了。枢密使曹彬、宣微南院使潘美、殿前步军指挥使田重进和殿前马军指挥使呼延赞等人纷纷奏议,一致反对宰相赵普的看法。曹彬首先不满地说道:“大人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收复幽云乃是我朝夙愿,天赐良机岂能放过?末将祈请陛下亲征,必可以一鼓而下幽燕也!”武臣们多数附和之。

这时给事中、参知政事李至说:“我朝北征,两国相搏,兵少不足以成其事,兵多了粮草即成大事也,因此后勤供应乃为重中之重。陛下亲征可以临阵指挥,固然能够激励将士英勇作战,但是万乘之君亲蹈前敌,必令中华大地举国震动。不惟朝野上下人人挂怀,前方将帅亦陡增忧虑也!这一点上次北伐已有前车之鉴,难道诸位都忘记了吗?不如请陛下坐镇京师,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又可以把控全局,督运粮草,此诚可进可退、胜券在握之良策也!何须自提师旅,亲冒矢石?太祖在日,亦不为也!请陛下三思而后酌定矣!”

太宗赵光义虽然决意伐辽,但是也心有余悸。现在每到阴天下雨,他腿上的箭伤还在隐隐酸痛。辽军将领的那把大砍刀,似乎经常悬在他的头顶之上,让他时而便在梦中惊醒。因此听了李至的话,马上十分高兴地说:“爱卿所言,正合我意。幽云不取,寝食不安,此乃我朝统一天下之大计也!太祖在日征而未竟,留下遗憾。我等君臣当继其遗志,完成伟业,以慰太祖在天之灵。就命曹、潘两位爱卿调集人马,训练将士,李至、刘文裕等爱卿筹集粮草,准备甲仗。其余各位爱卿须各司其责,共同为北伐幽云竭尽全力!”群臣叩首,领命散朝。

宋朝上下紧锣密鼓地准备打仗,辽朝这边却一无所知。萧太后、韩德让和室昉等人忙着清理政务,整顿朝纲,耶律休哥、耶律斜轸等正带兵招抚各部,稳定边疆。统和元年(公元983年)十一月,应州守将耶律鲁斡奏报,说抓获一名宋军奸细,供认宋军正在修复五台山上的栈道,好像准备要北进灵丘。韩德让闻报对萧太后说:“莫非宋朝真要动兵,此奸细是来探路的吗?”

萧太后不以为然地说:“赵光义志大才疏,刚愎自用,不懂战法,何足为惧?何况他的腿伤才好几天哪?难道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吗?”因此并未放在心上。但她为了防备万一,还是下令将耶律休哥调回南京,主持南线军务。命他观察动向,相机行事,有情况立即向朝廷报告。

雍熙三年(公元986年)三月,经过两年多时间的充分准备,宋太宗赵光义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于是下令北征伐辽。宋军兵分三路,同时北进,其势如滚滚铁流,军容极盛。出征之日,太宗率领满朝文武,亲到开封郊外饯行。他亲自斟满三杯御酒,对曹彬、潘美和田重进说:“此番北征,天下瞩目,意义重大,社稷攸关。这副重担,就压在你们三位爱卿的肩上了!东路曹爱卿要稳扎稳打,虚张声势,摆出进逼幽州、必取南京之势,以吸引辽军主力;中路田爱卿和西路潘爱卿则必须猛冲猛打,快速进兵,以雷霆万钧之势夺下山西北部及河北西部,在幽州城下与东路军会合,然后再一起合围幽州。朕希望汝三路互相呼应,密切配合,既分别进击又统观大局,勿使我朝上下挂怀也!”三人闻之皆叩首谢恩,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满怀信心地飞马而去。太宗率群臣伫立良久,一直北望,直到连灰尘都看不见了,才怅然离去。

按照宋太宗赵光义的战略部署,开始时三路大军均进展顺利。因为这个时候辽军尚无准备,宋军属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因而各路纷纷奏捷。特别是潘美率领的西路军,由于有杨家父子在北汉从军多年,对晋北一带的地形地物极为熟悉。此次杨业又为征北先锋,带领着杨家军,一路逢山开道遇水搭桥,抄了不少的近路,所以进展神速。他们于三月上旬从雁门关出发,先向西北取寰州。寰州刺史赵彦平原是北汉的旧将、杨业的故友,今见宋军来攻,即引兵出城迎敌。未及交战,就被杨业的一番话所打动:“多年未见,别来无恙?仁兄还在为北番戍边,愚弟却已经归顺天朝了!想想我等皆为华夏苗裔、汉家子孙,岂可永远为胡虏效命乎?将来有何面目见祖宗于天上耶?不如与小弟同营为伍,为朝廷出力吧!”赵彦平所部多为汉军,遂阵前倒戈,开城投降,宋军轻取寰州。

接着杨业父子挥师向西,再取朔州。朔州节度使耶律德厚出城迎敌,被杨业次子杨延朗一枪刺死。辽兵大乱,掉头就跑,未及拉起吊桥,被杨业拈弓搭箭,射断吊索,吊桥“啪嚓”一声巨响,跌落下来,杨业趁机大喝一声,率军冲入城里。朔州节度副使赵希赞见大势已去,遂率部投降,宋军又顺利拿下朔州。

杨家父子拿下朔州以后,马不停蹄又挥师向东,攻打应州。应州节度使艾正出城迎敌,不大一会儿就连输三阵,三名战将惨死在杨业的刀下,没有人超过三个回合。辽军大骇,艾正吓得免战高悬,坚守不出,杨业立于城外高阜之处,观察天时地势。见城池依山而立,十分险峻,但两侧林丰草茂,靠墙而长。且此时南风正劲,吹得战旗哗哗作响。杨业灵机一动,遂命士兵拣柴拾薪,积于城下,然后举火焚之。一霎时浓烟骤起,烈焰冲天,呛得南门的守军无法立足。杨业乘机率众撞开城门,杀入城内。南门失守,艾正投降,应州也收复了。

攻下应州以后,杨业命部下将士皆换上辽军的衣服,让应州节度使艾正带路,化装成辽军的败兵,一路向云州逃去,自己则率主力尾随其后。云州守将不知是计,马上打开城门,放艾正的应州人马进城。艾正率军趁机控制城门,杨业率大军一拥而入。辽军将士素闻杨业勇猛无敌,今见杨家军旗,纷纷缴械投降,云州节度使耶律佛奴无奈弃城逃跑。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西路军轻取寰、朔、应、云四州,得山西北部大片土地,一时军威大振。潘美报捷开封,太宗大喜。

在西路军接连报捷的同时,由田重进率领的十万中路军也进展顺利。田重进是幽州人,从小随父在燕山、太行山一带打猎,不仅对这一带的地形地物十分熟悉,而且英勇善战,足智多谋,沉稳持重,善于用兵。他三月初率军从定州出发,穿越太行山东段,进抵飞狐(今河北涞源)城北,意欲一举拿下飞狐,切断幽、云两敌之间的联系,控制幽燕西部地区。不料在飞狐城西北,与辽国东南招讨使大鹏翼率领的辽军相遇。大鹏翼乃渤海人,身高丈二,貌似金刚,臂力过人,武艺出众,手中一根狼牙大棒一百六十斤重,在幽云一带无人能敌。且豪爽仗义,爱兵如子,在军中享有盛望,是辽国一员有名的上将。两军在飞狐城北刚一对阵,就有三名宋将死在他的棒下,随即振臂一呼,率先冲入宋阵,直如虎蹚羊群,似入无人之境。大棒起落,血肉横飞,砸得宋军哭爹喊娘抱头鼠窜。田重进亲率十几员大将将其围住,仍然抵挡不住,只好下令撤军,后退至飞狐以西扎营。

当晚田重进召集诸将商议对策,监军袁继忠首先说道:“大鹏翼虽然勇猛无敌,但其部下人马较少,顶多一万军队,而且皆是骑兵。骑兵在平原上占有优势,但是不利于山地作战。明日对阵,我军可将其诱入山林,再以伏兵击之,则辽军可破,大鹏翼可擒也!”

田重进高兴地说:“监军之言,正合我意!”遂命人在飞狐城西北葫芦峪口设下埋伏,专候辽军到来。次日天明,又命袁继忠、谭延美二将出阵,假装大败,且战且退,将大鹏翼的人马诱入山林。大鹏翼不知是计,以为宋军不抗打,遂奋力追赶之,不知不觉就进入了葫芦峪口。大鹏翼一马当先,跑在前面,被宋军备下的绊马索突然绊倒,即刻人仰马翻,倒在地上,狼牙大棒摔出去好远。其部下骑兵收势不住,瞬间大半进入峪口,被宋军一顿滚木礌石,打得死的死伤的伤,一时人喊马嘶,乱成一片。其余未进峪口的见势头不妙,转身就跑,又被宋军一阵乱箭,射杀大半,极少数侥幸逃脱,回幽州报信去了。

大鹏翼被押至中军大帐,虎目圆睁,立而不跪,朗声大呼曰:“用暗算害人,算什么英雄?有种的咱们明着干!”宋军士兵命他跪下,被他一脚踢出老远,几成瘫痪。袁继忠见他凶猛,命十几名士兵一起上前,欲将他按住,却被他两膀一乍,浑身一抖,纷纷跌倒在地,爬不起来。

袁继忠抽出宝剑,大喝一声:“汝再猖狂,也是败军之将,难道你想死吗?”

大鹏翼一声怒吼,形同炸雷:“要杀便杀,要砍便砍!老子若是眨一下眉毛,便不是好汉!来呀!来呀!”惊得袁继忠连连倒退,不知所措。

这时候田重进走入帅帐,对着大鹏翼深施一礼,恭敬地说:“将军大名,威震幽燕,德艺双馨,如雷贯耳!末将仰慕已久,早想登门拜访。奈因各为其主,遗憾不能相识。今日得见尊容,请受在下一拜!”说着亲释其缚,又搀其臂曰:“将军无敌于天下,无奈冒犯了虎威,还请见谅!”说罢复又施礼,礼毕携手拉其进帐入座。

大鹏翼这人平生恃才傲物,刚直不阿。但他心地柔软,豪侠仗义,不畏惧任何刀剁斧砍,却见不得人家一句好话。如今见田重进谦恭至极,自己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讷讷地说:“在下已成囚徒,将军何须如此?”

田重进携其入席,置酒相待,乃亲自为其把盏曰:“将军乃是渤海国的传人,家乡亦被辽虏占领,父老兄弟被迫为奴,妻儿姐妹任其蹂躏。他们热盼着重见天日,过常人一样的生活。将军身为渤海人杰,肩负着族人的殷切希望,怎能甘心为仇敌卖命?绝非英雄之所为也!不如弃暗投明归顺天朝,如此上慰祖宗,下安万民,岂不甚好?汝不闻杨业将军之事乎?”大鹏翼连饮数坛好酒,被田重进的一番说辞所打动,遂诚心纳降,表示将立功赎罪。

田重进设计击溃了辽国援军,又顺利地收降了大鹏翼,随即迅速包围了飞狐城。他命人向城中射进若干封招降书信,又利用大鹏翼在城下喊话相劝。飞狐守将吕行德、部将张继从和刘知进等见宋军势大,知道不是对手,又见大鹏翼已经投降,明白抵抗也是无益,于是开城归顺。

田重进率部进驻飞狐,立即兵分三路,一路由监军袁继忠率领,出飞狐向西夺取灵丘;一路由大将谭延美率领,出飞狐向北夺取蔚州;余部由自己亲自率领,准备东下进取涿州,与曹彬所部会合。

袁继忠率军抵达灵丘,先锋官大鹏翼亲到城下劝降,向辽军说明利害,晓以大义,守将穆超素慕大鹏翼威名,乃开城投降,宋军轻取灵丘。

谭延美率部攻打蔚州。蔚州节度使、辽将萧啜里引兵迎敌。萧啜里身先士卒,率众猛冲,一战将谭延美所部击败,宋军后退二十里扎下营寨。田重进闻讯赶来增援,与辽军激战于蔚州城南之七井寺。萧啜里兵少被困,急向蔚州城内撤退,路上不幸遭遇从灵丘赶来增援的宋军,萧啜里措手不及,被大鹏翼一棒打死。辽军将士见主帅阵亡,顿时大乱,慌忙向蔚州逃窜。宋军乘胜追击,迅速聚集于蔚州城下。蔚州节度副使李存彰、部将许彦钦等皆为汉人,此时见萧啜里已经阵亡,大鹏翼又率部兵临城下,知道不是对手,于是献城投降。宋军占领蔚州,缴获粮草辎重甚多,中路军从此已无忧矣!田重进表奏朝廷,太宗大喜,下诏褒奖之。特封大鹏翼为右千牛卫上将军,领平州刺史,署理渤海故地。

再说由枢密使曹彬率领的东路十万大军,遵照太宗旨意,一路上浩浩荡荡,虚张声势,稳扎稳打,缓步推进。他们于三月上旬出雄州,向西北直扑涿州城。涿州守将、辽国南府副宰相贺斯不知宋军来了多少,一方面急派人向驻守在南京的耶律休哥报告,一方面率军出城迎敌,以便试探宋军的虚实。曹彬见之,采取声东击西的办法,让宋将李继隆和范延召率军攻打东门,牢牢粘住辽军主力,使其不能分身,然后亲率一军偷袭西门。贺斯乃辽军神箭手,在东门外苦战半日,射杀宋将数十人,使宋军不能前进半步。接着又率军猛冲,李继隆、范延召均受伤败退。然而当贺斯回到涿州城下之时,曹彬已带人从西门攻入。城池丢失,贺斯无奈率军北退,欲渡过涿水回师南京。在行将上岸时,遭到宋军李继宣部的伏击,贺斯马陷泥沼之中,竟活活被宋军射死。命运乎?报应乎?令人嗟叹不已。

曹彬率军攻下涿州,乘势挥师北进,又顺手牵羊轻取固安。此时又有捷报传来,大将米信率部攻下新城(今河北高碑店)。至此,东路军获得完胜,兵锋直逼幽州,形势一派大好,曹彬表奏朝廷。太宗一方面大力褒奖,一方面嘱其稳住阵脚,待西、中两路兵至,再一起合围幽州。曹彬遂奉旨屯兵涿州,待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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