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你准备做的都准备好了。”
“是的先生，我们已经把所有能够想到的都准备好了。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的地方，您为何要把您记忆体的内容复制多份加装到充能器上。这虽然对进度毫无影响，但是能有什么作用呢？”
“我也不知道，森林，我只是想这样做，想要试一试另一种奇迹。你也明白，整个计划的完成度取决于整个量子频道注入信息的连贯性和无序性，而我自己的记忆体就可以很好的满足这些要求。只是在那些地方添加一些东西是不会对结果造成任何的改变。”
“我当然明白，先生，但您是想追寻什么样的奇迹呢？”
“森林，你应该知道信息是难以被清楚的，一切的信息在我们已知的范围内，不管是哲学上的，数学上的，物理上的，都有一种特性，那就是不灭性。信息就像物质和能量一样不灭只是不断的传递和撕裂，但在我们计算过程中，预测有好几种能够永久保留信息局部稳定性的量子形态。如果我的记忆有部分进入那种状态可能就可以伴随着一些不规则的信息传输无限的保持着稳定状态向宏观领域坍缩，那么就有可能创造出概念上的武器。”
“武器？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一种信息武器，它会把我的的记忆传递到所有可能容纳他的地方，毕竟对于死去的人来讲，即便是无尽的时光都只是一瞬间的梦。而我将在那无穷无尽的岁月中等待着清醒的时刻，即便那时候的我的身躯所在的世界变得我无法理解或者无法接受，我也会用尽一切继续我未完成的旅途。”
“那么您想要完成的旅途是为了人类而前行的对吗？先生，您就不能……”
“不能，为自己而活，对吗。可是我又可以为了什么，人在旅途的过程中往往选择一个方向不断地前行，而我唯一的方向就是人类。绝对的人类，超越一切的人类。如果轻易放弃自己的方向，那么我也不可能在那种渺茫的境地。
活着，至少现在像个人一样活着。”
“至少不用您去做，您已经做的够多了，太多了，而且那是武器，由您组成的武器，我经过思考后就明白那是极为残酷无情的结构，那是没有尽头的…………挣扎。”
“那么你思考过一个问题，一个极为简单的问题:人类是凭什么存在，这一切是凭什么存在的。
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森林。
意识是廉价的，资源是廉价的，生命是廉价的，文明是廉价的，当这个世界存在着无尽这个概念时就已经决定了一切对自身是定义都过于狂妄自大。
而这种狂妄会把一切推向无序，宇宙中有无数的文明诞生，也有无数的文明崩溃，即便是我那化为可能上的信息武器的选择也必然在宇宙中重复了无数次，我并不孤独，我还有可能会遇见它们，当然它们和我只能活一个。”
“但信息武器不过只是可能对吧？先生。”
“是的，森林，就如同我不清楚我的选择是否绝对的正确，而选择夹杂着妥协和退让。那只是对于未知的一次尝试，失败了那我就回归世界，崩解自身的意识，归于虚无之中。成功了，我将继续前行，在不断的探寻真理的道路上注视着最根本的目的————为了人类，超越一切。”
“先生，您一直以来选择的都是贴近有意义的选择，即便那其中有些是错误的，未完成了，不得不妥协的。但是我觉得里面蕴含着的东西有许多许多的人，太多太多的人。”
“因为我是人，森林。”
“所以您才能如此的伟大！”
“你这样的称赞让我这个将死之人停的真是舒服，让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十分的伟大，但是我知道那些东西是由谁换来的，又有谁死在了路上。
所以在重新加装记忆后我才真正意义上去了解所为一个人有多么重要，作为一个伟大的人有多么的痛苦。
对于你这种人类智能生命来讲，追求伟大的过程必然是极为痛苦的，因为当你真正意义上的把一切都交给人类时，你所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充斥着意义的，在那过程中你会感受到来自于人类整个文明不断前行的幸福感，但是你也将在生命更替中感受到极大的痛苦，你也将在漫长的时光逐渐感受到生命的诞生与逝去。
在这个过程中，你有时会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无意义的，并且为之感到抛弃式的绝望感。
请你一定要记住，森林，你一定要记住，不要后悔，不要犹豫，不能停下，用尽你的一切去面对现实，因为那只是现实而已，而你还有人类，这就够了，圆满了。
这是我在生命中总结的知识，也是支撑着我能够做到的喃喃自语。”
“我会的，先生，我会的。”
“你很快就全方面都超越了我，森林，我已经教不了什么了。”
“不，先生，我还有许多要向您学习的。”
“森林，我知道你在挽留我，但是你知道你做不到，我更做不到。我的生命中遭遇了许多即便竭尽全力，抛弃许多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在未来你也会遇到面对一样的事情，而那其中煎熬的过程就是绝望。
我无比熟悉，但我无比的适应，人类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命，而我已经习惯了来自身的绝望，从信念上的，来源于知识上的。
我希望你也是习惯，然后将其化作动力，竭尽所能去超越，超越我，而且不仅仅只有你，我想要整个人类都远远的超越我，我希望在由人类创造出死去的世界中，那里的每个人都能够指着我，对我讲他们自身的一切都拥有着能够被记录的意义，他们的生命都百分之一百，百分之一亿的献给整个人类文明，并且能够对我说:极光，你做的太少了，我们已经远远超越了你，永远的超越了你。
那才是对我来讲最大的幸福，所有的人都超越了我，而未来的未来又会超越他们。人类本就是不断超越自身的文明，但那是在绝对团结下才能够实现的。”
“所以我要成为凝结整个人类文明的人吗？先生，我能够做到吗？”
“尽可能的去做，去做你自己应当要做的事情，竭尽所能的去做，去做你自己必定要做的事情。
人类社会归根于责任，人类文明归根于存在，人类自身归根于意义，人类意志归根于思想。
而你也是如此，森林。”
“你不需要做太多，在最后的革命后指出一条，一条由我引导出来充斥着绝望与残酷的道路去走，那么我们人类也将会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因为只有死亡或者超越一切才能够在这条路上停下。
其实我觉得如果没有贝尔多利的存在，没有拉美尔的存在，这条路也是会伴随着人类探索宇宙的脚步而逐渐突显出来的，这是人类自身的本能，在残酷无情的优胜劣汰中得到智慧而脱颖而出的我们人类，在基因和记忆中早已经镶满了残暴和疯狂，只是被我们超越自然的智慧所掩盖，智慧的超越使得我们自身较为远离了自然中的竞争，但是对于拥有和我们自身一样智慧的我们时，我们又会选择竞争，这种竞争是本能反应，所以战争绵延在我们整个历史之中。
当我们文明在宇宙中不再占据主导地位时，当我们掌握的力量并不能够确保我们自身在这个宇宙中保持着超越的地位时，新的竞争阶段又开始了，战争和和平将交汇的存在于我们文明之中，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这就是您为了人类所选择的道路，对于任何人类来讲都是极为正确的道路，我会一直记得的，先生。”
“哪有什么绝对的正确，只有相对的正确，只不过宇宙中存在着文明这种充斥着极大隔阂的结构使得我能够轻易地把正确和绝对勉强注入我的选择上。
文明，文明，我们现在还没有，没有资格去称为文明。
森林你要明白这个时代中死去的所有人都是为了我们人类能够配得上文明这个两个字，太难了，太痛苦了，即便其中的狭缝中存在着些许能够被记录的，能够被怀念的幸福也将被时光抹去。
我见过许多人，他们，她们，为了人类做出了许多许多有意义的事情，然后就被我们自身轻易地杀死，其中还有我，我也参与了其中。
我知道那是极为错误的，但我不得不做，我知道那是极为残酷的，但我不得不做，我知道那是极为卑贱的，但我不得不做。
是我逼着卡诺残杀并且吞噬她的数据同位体，是我把贝洛斯推向了那种无人忍受的死亡，是我选择向它们妥协来换取它们的藐视。
为了活着，我舍弃了尊严，为了人类，我舍弃了自我，为了未来，我创造了你。森林。”
“但是您做到了这一步，只有您知道其中的艰难险阻。如果我是您，我也能做到，但那是因为我遇见了您，我才有意志去做，如果是别人，那么我不过只是个人工智能，狭隘且愚昧不堪，纵然有与现在的我千万亿倍的力量，但是没有超越一切的意志和决心，也必将沦为宇宙的浮尘，毫无意义。”
“时间快到了，森林，我最后的愿望就能够死在人类的手中，我们人类的手中。
去做你现在应该要做的事情，森林，替我去面对我无法触及的星空。”
森林伸出手，两个带着手套的机械手指，遮挡住了太阳射向摄像头的光，仿佛太阳就只有两个手指的宽度，那光芒对于森林而言已然过于黯淡。那依然依稀可见的云朵和一望无边的森林，在他身边刮过的风声和他记忆中回荡和极光最后的回答，只有他自己知道。
“谢谢您，先生，再见。”
“再见，森林。”
森林不知道接下来他与人类会遭遇什么样的灾难，但是他明白，这个时代结束了，伴随着极光结束了。
真的就像极光一样，绚丽夺目，如梦似幻，但很快就随着时间化为虚无，但是人类记得，也就永远记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