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日子过得别扭,徐先开始反思。经营之道嘛,就是找出问题,然后想办法解决它,毕竟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有决心,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但是,反思本身,有个规律。不会有什么将心比心,也不会有什么设身处地,就算一开始有将心比心和设身处地,也是按着自己的思维方式,那样一来,几乎所有人的反思结果,都是自己没有错,或者就算有点错也是有苦衷的是情有可原的。
反思中的徐先开始倒推复盘,发现问题是出在淑真出去和朋友喝酒这件事情上,那么,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答案显而易见,只能是自己也去找朋友喝喝酒。经营之道嘛,就讲究一个公平交易。你喝我也喝,要喝大家喝。
其实徐先并不想撮合侯毅和李青,昨天晚上的提议,完全属于没话找话。侯毅五大三粗又不解风情,一朵鲜花哪能去插到牛粪上。
但为了找朋友喝酒这件能解决问题的大事,徐先只能去找牛粪。
牛粪倒是在家,但是不喝酒,戒酒了,改喝茶了,甚至那条叫梁柱的黄狗都喝茶,徐先只好也喝茶。
聊过了侯毅的工作升迁,聊过了当年老师同学们的近况,接下来,到底还是揭开了侯毅的伤疤,徐先说:“常恒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啊?吕芷说在国外的哪个机场,见过一个身影有点象,她也不确定是不是,毕竟以前她们两人也不熟。她给你那么大的伤害,如果她哪天突然又回来了,你还会和她一起生活么?”
侯毅坐沙发上刚翘起二郎腿,本来趴在墙角无聊伸舌头的梁柱,马上精神抖擞地跑过来,在他跟前立坐着,那狗头贴着侯毅的脚,伸爪子拍了侯毅的腿一下,侯毅翘着二郎腿的脚尖,就一下一下的上下点着,帮梁柱捋它下巴的毛。梁柱于是就仰着头,舒服地眯起眼睛。
侯毅:“这个嘛,我想过很多次,当然是瞎想,她是不可能回来的,以她性格,哪怕是钱花完了,落魄了,也不会回来我这里的。退一万步说,她真来找我了,那我也不答应了。”
徐先喝茶:“为什么啊。”
侯毅说话就忘了点脚尖,梁柱睁开眼睛,伸爪子又拍了他的腿一下,侯毅就继续不停地点脚尖,梁柱又舒服地眯上眼睛。
侯毅:“这第一个啊,是破镜就算重圆,永远有条缝在那里,不难受么?只要一看见她,就想起那些,那还不如不看了;第二呢,我想明白了,我和常恒,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过不下去的。”
徐先:“那你以后怎么过?孟江说了正在帮你找老婆。”
侯毅右脚有点酸了,就放下来,换左脚搭在右脚的膝盖上,黄狗又跟着走到右脚边立坐着,伸爪子拍侯毅的左脚,侯毅又开始用脚尖一上一下捋着梁柱下巴的毛。
侯毅笑:“你看看我这狗,总想着法子让我帮它捋毛,好玩吧?有意思吧?你和我去钓过鱼,也有意思吧?很多事情都有意思,其实女人没那么重要的。我劝你也别成天为女人费神,女人也就那么回事,你有那闲功夫去想着多挣些钱不好吗?别老去和你老婆闹腾。至于我嘛,孟江和我说了这事,随便了,哪天去见一见,愿意跟我过的,那就一起过呗,我无所谓了。”
徐先被侯毅这种朴素豁达的人生观折服,想想也应该这样,人生苦短,多为事业还有心中的梦想而活,女人嘛,由她去吧。
“问题是,你心中的梦想是什么?你就没个具体的梦想。”法海听了后,这样说。
最近徐先下班后都不怎么回家,尽轮流找着侯毅刘朗法海几个朋友,没完没了的穷聊天,什么都聊。侯毅和法海还好,单身汉,聊就聊,但刘朗都快被他烦死,又当爹又当妈,没功夫去听他徐先瞎扯什么人生意义,自己一堆事情要忙。一般都是随便听几句就把他赶走。
所以现在徐先经常回出租屋那,半夜才回家。白淑真也忍着,没有打电话催过他。徐先不但不领情,反而更加不自觉,回家的时间也是越来越晚。
“远航?自由?”徐先不确定地说:“梦想是这些吧。”
法海递给他一张报纸:“这上面有个招聘广告,招跑船的,远洋船,工作容易上手,简单的体力活,月薪过万。可以满足你梦想了,茫茫大海上,你每天迎着灿烂的朝阳,看着船围追逐的海鸥,吹着湿咸的海风,独怅然而鼻涕下。”
徐先:“太累了嘛,时间太长了嘛,一出门就大半年,父母在,不远游。”
法海嗤笑:“可以尽享孤独之美啊。”
徐先:“你出差时,听不见你罗嗦,我呆这小黑屋,也尽享孤独之美。”
安静了一下,法海很突然的说:“我看你还是离婚算了吧。”
徐先装没有听清楚:“什么?”
法海:“你和白淑真的矛盾,其实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你却故意扩大化,揪着这个她唯一的一次不冷静不贤淑,相比较之下,对于家庭的安定团结,你现在做的,比她过分多了。但是那一次,你受伤住院了,你就象捞到什么稻草一样,就站在道德制高点了,你所有的错就都不是错了,就逼得她有满肚子委屈也不敢说了。”
徐先怔怔:“我其实吧,是被那一次吓着了,我不知道一个温婉娴熟的女人,喝了酒后,现出的原形是那个样子。我害怕的是这个,我见到的淑真,她真实的形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不过,话又说回头,发点酒疯,也不代表就是现出了原形吧。我也应该有过发酒疯的时候。但是,我苦恼在于,我忘不掉她发酒疯的样子啊。但我从来没有考虑过离婚。”
法海:“你这样表现,不是为了离婚找借口,又是为了什么呢?”
徐先否认:“笑话,我为什么想离婚?我过得好好的。”
法海:“你所谓的梦想,什么远航啊自由啊,都是屁话,你是后悔结婚了,你是想回到你结婚前的生活。那时的你,自由自在,不缺女朋友,标准的三不男人,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身边女人来了又去,你享受男人的权利又可以不承担男人的义务。你很享受三不男人带来的快乐,你本性就是不能把感情长久地停留在某一个具体的女人身上,哪怕你是爱白淑真的,但你还是想逃离。”
徐先:“哪怕再也找不到她那样的女人,也要逃离?你觉得我傻啊?”
法海:“对,不惜一切,不忘初心,做回真我。”
徐先:“人,总要结婚的,家庭生活才是主流,我婚前的生活,是属于不可持续的,偶尔为之也就算了,不可能奋斗终身。”
法海:“现在的侯毅是个好榜样,当一切尘埃落定,你象侯毅那样获得真正的平静后,再来考虑结婚的事。”
徐先:“可是,淑真又没错,离婚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离婚女人就不一样了。”
法海说了句诛心的话:“你现在做的,不正是逼着她先开口来提离婚么?”
徐先:“我我我。”
法海:“正视你自己吧,你是男人,你来当这个恶人吧,还是由你来主动提出,好一些。即使白淑真也很有可能想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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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太晚,淑真已经睡下,怕打扰到她,徐先在客厅沙发上草草躺下。
沙发小,睡得不舒服,徐先整晚都没睡着,一个很不好的念头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说?还是不说?之前那么多心事都没说,为什么现在要说?还是再等等?或者长痛不如短痛?
思前想后没个结果,第二天,昏昏沉沉去上班。
刚进店里,李青没了平时的嘻嘻哈哈,颇为严肃的走到他面前,第一次用一种带些厌恶的眼神看了他一会,然后说:“你老婆怀孕那么长时间了,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