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然起床气很大,半夜被砸醒的她眉头紧皱,伸手抓了一把凌乱的短发,冷笑:“听你这么说,是打算赖这儿不走了?”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便是凭空出现在屋顶砸她身上的罪魁祸首。
男人生得罕见的好看,银白色的长发用根红绳随意束着,绣着竹叶花纹滚边的雪白唐装,面容精致如昆仑美玉,紫色的眼眸却是清冷无波,像是从古画里走出的谪仙,不沾凡尘,让人想靠近又不敢上前。
美的不沾凡尘的男人点头,“可以这么说。”
声线极好,芙蓉泣露、昆山玉碎也不过如此。
丁然烦躁,想把他从椅子上踹下去的冲动异常强烈,又想到方才同他打斗时那鬼魅似的身手,脚抬了抬,又放下了。
男人叫时越,来自九星大陆,修炼时出了意外,这才来到了这里。
丁然不信他的说辞,九星大陆?周意在她耳边念叨了十年,从未听说有人去过。
时越可不管她信不信,简单说了情况就找了把椅子坐下了,意思很明显——
不准备走了。
十分不能理解这波操作的丁然又问了一遍两分钟前问过的问题:“为啥是我?”
时越回答不变:“你很熟悉。”
眼前的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黑色衬衫黑色长裤,整齐的穿戴和蓬乱的头发、惺忪的睡眼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眼看去,个头在男人里算不上高,很瘦,长相普通,可若是细看,便会发现他的五官异常精致明丽,像是蒙了层尘的珍珠,明明近在眼前,却看不清楚灰尘下的晶莹剔透。
时越只觉得熟悉,像是和这少年认识了很多年,但他又确信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
时越只能回想起他是因为使用禁术遭到反噬才掉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但为什么明知禁术凶险仍要动用?为什么会正好遇到这个表面正常却处处都是疑点的少年?
绝不是巧合。时越能确信的是,他忘记了一些事情——也许是对他很重要的事情。
时越瞥了一眼不远处眉头紧皱的丁然,这个小孩儿……绝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丁然将起床气带来的烦躁压下去,冷静了不少,话里带了几分痞气,“不管你对我是什么感觉,我完全不认识你,你要是真想赖着我——”
“呵,”丁然轻嗤,“要么,你离开,要么,我报警。”
话音刚落,一阵风从开了一条缝儿的窗户灌进房间。现下是七月,正是热的时候,这风中却裹着阴冷的寒意,丁然怕冷,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操!谁?滚出来!”
大半夜的,一个不走,又来一个,当她这儿是养老院吗?起床气晚期没救患者忍不住爆了粗口。
时越闻言眉头微蹙。
过了一会儿,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响起:
“是丁然……哥哥吗?”
一个小孩儿的身形凭空出现在丁然面前。
勉强能分辨出是个女孩,大概五六岁。她很瘦,很矮,穿着和身材极不相符的、脏得辨不出颜色的长褂长裤,头发及肩,刘海很长,只露出小半张脸,脏兮兮的,布满血痕。
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她额头上嵌入的一根铁钉,铁钉一半插进头颅,一半留在外面,配上她这一身打扮,甚是可怖。
房间的门都上了锁,这个小女孩却能无声无息地进来,且阴冷之气扑面而来——
那便只有一个解释……
不是人,是个生魂。
丁然警惕地眯起眼睛。
时越则是看了眼丁然,凡人之躯能看见生魂,果然没那么简单。
没等丁然疑惑,小孩弱弱地说:“丁……丁然哥哥,是周意姐姐让我来的。”
丁然笑了笑,“挺有礼貌啊,还知道叫哥哥。”
说完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像是预料到她会打电话过去,周意接的很快。
“姐,是这样,一个小孩找过来……”
电话那头的周意声音没有半分睡意,“你说那个生魂?是我让她去你那儿的。”
“……这次又是什么任务?”丁然沉默片刻翻个白眼,“和死人打交道的活儿我可不干。”
周意忽略她的不满,“然然,你不是一直想找回你的过去吗?”
周意压低了声音,“她便是打开九星大陆的钥匙。”
丁然愣了下,又是九星大陆!
周意又道,“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帮她实现愿望,你就能去往九星大陆,找到你的过去——你从哪儿来,你为什么与众不同?到那时,一切都会明了。”
不等丁然回答周意就挂了电话,她望着落地窗外繁华的夜景出神,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她想起了十年前,她收养丁然不久,给这个五岁的小女孩安排了一场“测试”。
五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皆手持利器,招招要她的性命。瘦弱的女孩丝毫不乱,凭一己之力割断了五位壮汉的手筋脚筋,她沐浴着鲜血,受了一身伤仍倔强地立在血泊中,身形笔直纤细,乌木似的长发被风吹动,周身尽是杀气。
天生的战士。
旁观了全程的周意只能想到这五个字。
不过,心慈手软了点儿。她杀了那五个男人本不是问题,却偏偏只是断其手脚筋,留下了性命。
“呵……然然……别让姐姐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