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然蹲下,平视眼前局促不安的小孩,压下自己想逗弄的心思,笑问,“哎,你……是要我帮你……实现愿望?说说吧,什么愿望?”
小孩犹豫了一下,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向前走了两步,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了丁然的。
眼中寒光闪过,丁然本能地要推开,手抬起又放下。
“丁然哥哥,闭上眼睛。”
顿了顿,丁然依言闭了眼,既然是周意荐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根铁钉插在小女孩的额头偏上方,和她的额头一样毫无温度。
许多画面快进式的在眼前闪现,背景是间破旧的院子,主角是此时和丁然离得很近的小女孩。画面中的她虽面目完好,身形却是没变,又矮又瘦,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一直没换过,很好辨认。
丁然看到一个极胖的,小眼大脸的女人用力揪着她的耳朵,几乎要把她整个提起来,“小贱蹄子,放那么多盐想咸死老娘啊?今天我不打死你!”
画面一转,一个头发梳得很整齐的老太太手里拿着一根竹条,边抽边骂:“跟你那浪荡娘一个德性!小宝刚出生就出事,多亏上帝保佑捡回了一条命,你说,是不是你咒的?!有娘生没娘养的小野种!”
……
场景不停变换,大都是两人变着法打骂女孩,女孩扯着嗓子求饶——
“疼!妈妈我错了,我好好做饭,我一定好好做饭……”
“我没有,我没有诅咒小弟弟,奶奶你别打了,别打了……”
画面一转,丁然看到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握着一根生锈的铁钉逼近小女孩,浑浊的眼里闪着奇异的光,“你有罪,你诅咒小宝,你必须赎罪!伟大的神啊,原谅她吧!”
胖女人怀里抱着个小男孩冷眼旁观,小女孩被按在地上,挣扎不得,铁钉刺入了她的脑袋,她的瞳孔一瞬间放大,死不瞑目。
最后一个画面,是小女孩的尸体被一条毛毯裹住,扔到了离家三十里外的一座破庙里。
这两个女人很残忍,也很聪明,毛毯是新买的,也是女孩拥有的唯一的“新衣服”。
丁然看完了一切,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小孩儿会张口就是“丁然哥哥”“周意姐姐”,这样的家庭境遇,小女孩习惯了逆来顺受,习惯了求饶和讨好,死了也是一样。
没了吊儿郎当,仅剩的那点儿烦躁也烟消云散,抬手顺了顺小孩儿干草似的头发,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整个回忆过程,胖女人和老太婆对她的称谓都是“小贱.人”“小野种”之类,没有叫过一声她的名字。
小孩儿受宠若惊,“敏……敏,我叫敏敏。”
“敏敏,”丁然依然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你的愿望,是希望坏人受到惩罚吗?”
敏敏摇摇头,“她们已经被警察叔叔抓走了,我只想找到我的妈妈,我想——”
敏敏腼腆地笑,配上这副模样,本该天真无邪的笑容看起来着实瘆人,“我想让妈妈抱抱我。”
“妈妈?那个膀大腰圆的胖女人?”
话刚出口丁然就明白过来,本以为是重男轻女的妈和奶奶,谁知是恶毒后妈联合迷信奶奶虐.待儿童。
“那你的亲生母亲现在在哪儿?”丁然紧接着问。
“不知道,奶奶说,我一出生她就走了,离开了村子,去了大城市。”敏敏低下头,眼眶微红。
旁观了很久的男人挑眉,话是对着丁然说的,“她要知道还来找你?”
丁然站起身,瞥他一眼,“时先生,您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就随意评论?”
丁然之所以能看到敏敏的回忆,是因为两人额头相对,共享了记忆,她以为时越是全然看不到的。
时越却是笑起来,清冷不沾人间烟火的男人,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上挑,撩人的紧。
丁然正说着话,忽然看到这笑,有一瞬的愣神。
“你叫……丁然?小孩儿,你实在低估了九星大陆。”不说他能看到敏敏的生前所有,就连丁然和周意的通话,是丁然把手机贴到耳朵上恰好能听清的音量,与丁然隔了至少五米的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丁然对“小孩儿”这个称谓颇不满意,回过神来,没搭理他。
时越话虽是对她说的,眼睛却是在观察房间里唯一的生魂,没留意她片刻的失神。
手机响了两声,丁然点开查看,是周意的短信,只有一句话:“敏敏生母的详细资料发到你邮箱了,注意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