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皇上限期的一个月快到了,可张云雷仍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当初出使西域的每一个跟队,张云雷都没有放过,就连厨子都细细盘问了一番。
孟鹤堂也在暗中查着,想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却没有什么收获。
林温言什么都不问,只是每日静静的陪着他。她当然怕孟鹤堂有事,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那样会增加他的负担。
刘筱亭日夜不离的跟着林温言,最后期限了,万万不能出什么差错。每次孟鹤堂出门,刘筱亭都有些紧张,却还不被允许离开林温言半步。
“相公。”夜深了,孟鹤堂还在查看下人送来的资料,林温言有些倦了,轻轻的叫了一声孟鹤堂。
孟鹤堂抬起头来,眼中有深不见底的疲倦,盈满红血丝的眸子在看见抬头看见林温言的时候,却挤出了一丝笑意。
孟鹤堂揉了揉脖子,站起身来,朝着林温言走了过去。
“夫人,别等我了,去睡吧,你再熬坏了身子,我要心疼的。”孟鹤堂扶着林温言站起来,轻轻把人揽到怀中。
孟鹤堂温热的怀抱让林温言瞬间感到安心。林温言伸出手环住孟鹤堂的腰,把脸埋到了他的怀里。
孟鹤堂看着怀里的林温言,握紧了拳头,把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了些,本就满是红血丝的眼里更是多了一层湿润。
“没事的,相信我,好吗。”林温言绷了这么久的弦还是松了下来,轻轻颤抖着,泪水浸入了孟鹤堂的衣服。
孟鹤堂抚着林温言的长发,咬紧了嘴唇,不再说话。
许久,孟鹤堂才推开林温言,低下头帮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吻了吻额头,轻声哄着:“去睡觉,温言再哭就不漂亮了。好了,不哭了,不然明天眼睛会肿,我会一直陪着温言的。”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了床上,洒下了一片零零碎碎的光。
夜深了,天凉了。孟鹤堂吹灭烛台,给林温言掖好被角,就在床边坐着。
“温言,我要是以后保护不了你了该怎么办啊。”
林温言背对着孟鹤堂,听着披着月光的人温柔呢喃,闭上了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林温言轻咬着唇,却止不住颤抖。
孟鹤堂看着窗边,把手伸了出来,盈满了满满的月光。
“呼。”泪水砸进月光,带着一缕清风,被孟鹤堂笑着轻轻吹向床上的林温言。
“夫人好梦。”
孟鹤堂满眼温柔,不舍得看了眼林温言,叹口气,起身去收拾东西。
他不能再留下了。期限一到,如果没有抓到人,他便自己去朝廷领罪,断不会连累她。
收拾妥当,孟鹤堂走到门前,最后看了眼熟睡的人,浅浅一笑,轻轻带上了门。
“将军,您收拾...”
“嘘,她最近休息不好,别吵到她。”
孟鹤堂垂下眸子,轻声说着。下人接过包裹,在前面领着路。
月下的长廊似乎比平日里的长,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完。
“你去后门等我,我马上来。”吩咐走了下人,孟鹤堂拐了个弯,走进了一个安静的偏院。
孟鹤堂轻轻推门进去,走到了熟睡中的人床前。
孟鹤堂蹲下身,伸出手抚平少年额头的汗和微皱的眉头。
“九良,我不在,你得长大了。”说完,孟鹤堂的指尖不舍得划过周九良的睡颜,决绝的起身离开。
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站在马车前,孟鹤堂回头凝望着熟悉的书院,握紧了拳头。
马车越行越远,月色下的书院也逐渐模糊。
孟鹤堂放下这才放下帘子,任凭着马车颠簸,一言不发。
林温言给他的荷包他也带上了,凑近一闻,那香气好像是从林温言身上沾染来的。
摩挲着上面的绣花,孟鹤堂笑了。保不保平安的,已经不重要了。此次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荷包带在身边,就好像是她一直在陪着他。
月亮跟着马车跑,孟鹤堂掀开帘子,看着比往常更大更亮,似乎触手可及的月亮,愣了神。
辞家三千里,前方路难行。
第二天醒来,林温言发现,身边没有那个人的温度。惊慌起来,来不及收拾,赤着脚,披头散发的便跑出了门。
“夫人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儿?夫人您快回去,早晨霜露重,会冻坏身子的!”远中扫地的小丫头见林温言这个样子,慌了神。
“相公...相公呢...相公...”林温言踉踉跄跄的跑着,挨个房间的找,打开一扇门便跑进去大声的喊着孟鹤堂,在院中房门全都被打开一遍后,林温言赤着已经被冻红的小脚,慢慢的走向院中。
小丫头看得心急,却又拦不住林温言,无奈之下只能告诉她孟鹤堂昨晚就走了。
林温言愣了,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任凭小丫头怎么扶都扶不起来。
早上的寒气打透了全身,林温言不住的颤着,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
“孟哥,孟哥,孟...温言?”张云雷急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可走进院中却只看到了衣着单薄,坐在地上颤抖的林温言。
张云雷赶忙上前把人打横抱起,大步向屋里走去。
“怎么回事!”张云雷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怒气和担心。林温言本来身子就虚,平日里都是孟鹤堂小心呵护着,其次,能让林温言这样,也只可能是孟鹤堂出了事。
“二...二爷,夫人早上醒来找不到堂主,便...便这样了...”
张云雷把林温言放到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吩咐下人仔细看着,不许出任何差错。
小丫头被张云雷叫到了屋外,还没等张云雷问,一脸为难的小丫头小心看了看周围,主动开了口:“二爷,我今早晨本来打算去找您的,我们堂主昨晚便走了,说是如果真出了意外,怕连累了夫人和周少爷。”
张云雷的指甲扣紧了手心里,一句话也说不出,过了半天,只撂下一句好好照顾你家夫人,转身急忙想走,便被小丫头给喊住了。
“对了二爷,堂主还说,如果他出了意外,恳请您照顾好夫人和周少爷,这是给您留的信。”
张云雷愣了神,慢慢伸出手接过信笺,没想到孟鹤堂连这些事都交代好了。
云雷,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
西北一事你已为我操劳多日,也没好好休息吧。行了,别担心我了,期限到了,我会自己去朝廷领罪,不连累任何一个人。只是还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帮我。
温言身子虚,你帮我好好照顾,万万别让她受了委屈。九良这孩子,有些心高气傲,确是被我惯坏了,以后我不在了,没人护着他,他这性子怕是会捅出些篓子,您多担待。
我走了,保重。
孟笔。
信纸被捏皱在手中,张云雷又气又急,却也无可奈何。这时候离开,不连累任何人,也许对孟鹤堂来说,是最妥当的办法,却也是最无奈的。
林温言是他孟鹤堂的命,这一次,他将他的命托付给了张云雷,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请罪的准备,压根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张云雷这次可没打算由着他胡来。
“来人。”张云雷把信撕碎,扔进火盆中,将下人唤了进来。
“二爷。”
“继续给我查,把那个领头的带过来,我亲自审。还有,派一队人马,全城搜查,把孟鹤堂给我找出来,带回来。对了,不要惊动将军府。”
“遵命。”
遣退了下人,不一会儿,领队被带进了柴房。”
领头的男人被扔在角落,一双贼目不停的打量着坐在一旁喝茶的张云雷。
“我说二爷,您这时候还不去找孟将军,反倒在这儿陪着我,您这也不在乎他的死活啊。”男人戏谑的开了口,笑嘻嘻的看着张云雷。
张云雷不动声色,捏住茶杯的力度却骤然变大。“早早说,不会吃苦。”张云雷抿了一口茶,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淡淡的说。
“哎哟我的二爷诶,您可冤枉我了,那孟将军自己走漏了风声,哪能怪得我们这些小啰啰啊,要我说啊,孟将军这次可是凶...”
话还没说完,柴房的门被猛地打开,周九良冷着脸站在门口,身后几不敢阻拦的下人欲哭无泪的看着自家二爷瞬间黑了脸。
“九良。”张云雷唤他一声。
“孟哥在哪儿。“周九良大步走向前,冷冷的看着地上的人,又看了一眼张云雷。
“他留了一封信就走了,但你放心,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张云雷站起身来,走到了周九良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轻声安慰道。
“你刚才说孟将军怎么着?”周九良蹲下身子,平视着男人,轻轻的问。
“我说孟将军这次肯定凶多...啊!“话还没说完,周九良一巴掌打到男人的脸上,力度之大竟让男人倒在一旁,脸颊瞬间红肿,嘴角挂着一丝鲜血。
张云雷皱皱眉头,看着平时比谁都温文尔雅的周九良,竟然动起手打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张云雷第一次觉得,周九良如此陌生。
周九良抓着男人的衣服,把他又拽了起来,又是一巴掌过去,比上一次还要狠,男人直接昏死过去,倒在一旁不省人事。见周九良还要动手,张云雷上前拦住了他:“九良,留个活口,这个人知道的不少。”
周九良这才站起身,眼底带着一丝狠戾,冷漠的注视着昏死在地上的男人,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扔到了男人脸上。
“有孟哥的消息,麻烦二爷尽快告诉我。”周九良微微颔首示意,随后撩袍离开了柴房。随从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看着一言不发的张云雷:“二爷,周少爷他..”
“孟鹤堂出事,除了林温言,最着急肯定是周九良。他是孟鹤堂带大的,如今已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他这样,我不奇怪。”
孟鹤堂,你真行。张云雷恨恨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