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明生前是一个侠肝义胆的鲜衣少年,是九霞山天凌宫师尊上霄的二徒弟,因为家风道义不同,与白血秋私下交情本来不多。
李初明生性洒脱,忧心民间疾苦,经常应民声,拔剑相助,挺身而出。天凌宫有一千棵李子树,是历任掌门亲手所栽,每年到了夏季,李子成熟,都会命徒儿摘下李子馈赠给食不果腹的民众。
“上善若水”是家训,天凌宫有规模庞大的李子树海,开宗祖师便以李为姓,给门下弟子命名。上霄师尊一直潜心修道,无道侣,无子嗣,九霞山的弟子全是师尊五湖四海招来到,有的是乱世中幸存的孤儿,有的是仙资颇佳的童子,还有的是痴迷仙道的凡人,师尊对他们有再造之恩,他们对师尊也是性命相托的依赖。
白血秋是海曲白氏白尽苍的独子,白家家风严苛,人性冷漠,自诩圣人,圣人不仁。“消欲去尘,登峰造极”是白家的家训,是以,白家人都以孤傲自恃出名,白辞更是拔萃出群的“冷漠,冷血,无情”。
只有每年的仙门盛事,才能让年轻一辈聚在一起,关系也活络起来。
十年前的每一年鬼月,伏羲岛高家都会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猎兽除祟的活动,在伏羲岛上的一座黑山上进行。各个家族都会派年轻的弟子和门生参加,因为都是有些名头的青年才俊,所以这个活动就简称“青会”。
白血秋在青会中的表现,在仙门中一直都是首屈一指的,在同辈威望颇高,不过以白家的作风,无人敢于他称兄道弟。
青会的猎场设在黑山,那里释放很多凶猛恶煞的猛兽和怨气怒气极深的邪物,到处低吼嘶鸣,非人的叫声,让人胆颤。能斩杀一两个邪兽都是道行,段数不凡的干才,资历平庸的世家子弟往往进入会场,都会被里面的景象吓得鬼哭狼嚎,连滚带爬的出来。
高家举办这样盛会的原因,只不过想摸摸各家的底细,看看有没有能威胁到高家地位的人出现。
很多家族对每年的青会满是畏惧,不过因为忌惮高家的势力,也会遣派族人参加。能在猎场狩住猎物的都是仙门望族里的豪杰,侠士。
天凌宫由掌门师兄李柏渊领队,带着众门生赴会。师尊上霄云游四海,师伯不理宫中事务,吃喝享乐,与凡人无异。
每年,李初明都会跟着师兄李柏渊参会,当然他也是猎场中的佼佼者,战绩排行前列。青会参加者众多,年轻一辈聚在一起,时常也会三五成群的闹。
高家的猎场是一个残酷的博弈场,进入场后,就要跟自己赌命了。
里面最可怕的邪物当数金毛犼,它是远古神兽的子嗣,虽不如祖辈们翻天覆地,一手遮天。但它那两颗阴森森的长獠牙,铜皮铁骨又力胜百牛,红色瞳孔熠熠如地狱之火。远远的就听见它地动山摇的咆哮,高家把它视为镇岛之宝,虽在猎场中安排它出现,却暗中对它加持,不允许有人伤它性命,任由它在猎场中随意走动。遇到它的人多会使用传送符脱离,来不及走的,就会在黑山丢失性命。
李初明对金毛犼早有杀心,也曾谋划过几次,不过都无疾而终。
早春前的一次青会,仙家名门应邀参加,纷纷来到伏羲岛。
青会当天,黑山前列出各家族的方阵,饰有家纹的旗帜插在方阵前,迎风摇曳。
海曲白氏一行人穿着黑色衣衫,布成阵势,几百人杵在那里,如同一团凝固了的黑旋云,诡秘肃然。站在方阵最前端的是白血秋,冷峻英气的面容不断惹人侧目,他却不肯分一丝青眼于他人,简直似如冰山。
孤冰城的何氏,古朗的苏氏,钱塘的画氏和一些没什么名头的小家族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黑山前驻足。黑山前较为谨慎地布置了先天法阵和数不清的符篆,防止有妖物窜出。伏羲岛的家主高裴和各家族的家主都坐在一个六层如意踏跺的高台上,等候一切准备妥当的号令。
砰的一声响,冲天的烟火在空中留下一个完美的弧线,狩猎开始了!
各个家族的子弟开始进山,有人迫不及待,有人惶惶恐恐,李初明则是闲情逸致的溜达着进去,他的挚友,孤冰城的大公子何煦,马上跟上他,勾肩搭背,二人有说有笑的消失在黑山的雾团当中。
白血秋独自一人走向山的深处,墨色的衣袍宛如幽灵,游走山间。
一炷香的时间,山中登时响起尖锐的嚎啸声,凄惨无比,片刻,又消弭殆尽,李初明正在与一个怨意恨意极深的邪祟周旋,听到惨叫,李初明即速释放左腕上的宁龙珠,定住邪祟的三魂,旋即翻出符篆翻手拍下,那只魂魄当即溃散。
李初明感觉有异,循声而去,来到一处无路可走的山崖边上,到处是粘稠的血印子,空气也变得腥臭难闻。
一阵阵□□声越来越近,李初明在山崖旁发现有一个已经流血漂橹的山间洼地,洼地里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李初明当即退后用灌木丛掩映,朝里面窥伺,刹那,脸色骤变,头皮也旋即炸开,白血秋躺在血泊里,一头赤目庞大妖兽正摇头摆尾,龇牙咧嘴的准备捕食,嘴里吐出缕缕绿焰,白血秋已受重伤,难以挪步,双目紧闭,宛如垂死之人,歪在地上不能动弹。
李初明暗道:“我寻这妖兽数次,却寻不得,今日它被白血秋碰到了,正好给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个教训,可他坏不至死,这犼眼睛摄魂,不能正面进攻,把他引开,才能救人。”
金毛犼已对白血秋垂涎三尺,黑色大舌头时进时出,事不宜迟,李初明旋即翻出一枚障眼符,拍在身后的一棵盘虬古树,一道蓝色火焰之后,妖颜如魅的美女乍现。
“去”李初明敕令,树美女便摇摆腰肢飘去了洼地那里,站在了白血秋的对立面,金毛犼见有人扰它进食,惊天雷的怒吼一声,旋即朝着树女的方向去攻击,树女连跑带窜让金毛犼撵不得。
等树女这颗古树精把犼带远了,李初明来到洼地,连拖带拽的把白血秋从血泊里弄出来,血泊里残肢断臂的景象和浓浓的血腥气把李初明熏得东倒西歪,几欲呕吐。
到一处平地上,白血秋睁开眼,望到是李初明前来搭救,先是一怔,尔后似乎泄气地垂下了头。
“怎么被天凌宫的人救了,不甘心啊,你可以回去啊”,李初明不悦道
白血秋嘿然不语。
“我们要赶快脱身,那树女支撑不了多久就会被金毛犼灭了”,李初明急道,“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金毛犼认定的猎物重来没有失手过,”白血秋茫然道,他撩开衣襟,左胸有碗口一样大小的红色淤块,不断有鲜血渗出,“走到哪里,它都不会放过我,这是犼在我身上留下的记号,躲不掉,李初明,你走吧,只是劳烦你能不能把我的笛子和佩剑带给家父,青会上被妖物邪祟杀死的人太多,来了就不要想着能活着出去,只怪自己运气不好”,白血秋无力道,从身上取下二物,捧在手里。
犼这神兽,吃不了的东西也得弄个记号放着,从来不放过。
看到平日里威风凛凛,冷面寒霜的贵人娇子,今日如此颓废,李初明忽感心中不忍,“这记号,不能除,却能移,这二物你自己给他们,”话音未落,李初明左手灌入灵力对着那块印记,即刻,一缕缕黑烟沿着李初明的手臂蔓延上来。
李初明登时眉头紧蹙,胸口撕裂般绞痛,却仍从容得面不改色,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好了,现在这犼的记号,我们一人一半”,李初明收掌摊手道,“我们两个人的元气旺盛,灵力又高,压住它不是难事,这金毛犼不能一次追两个人,如果一个死了,就给另一个传个信,给点时间准备,整理遗容”,李初明嗤嗤笑道:“还不赶快用传送符,不然这犼来了,我们两个就都没有后路了”。
果然如李初明所言,白血秋左胸上的红淤颜色淡了不少,微不可查。可移给李初明的那半个情况如何,不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