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
—村上春树
我，
是一个，
演员。
我拥有着一副面具。
它可以随着我的想法，
变成我想要的任何皮囊。
我因此精通舞台上的一切表演。
在我的二十岁生日那天，
我的演出终于成功了，
它被世人所赞赏。
看上去是光彩的年华。
我也正要以此，
开启我的世界巡回之路。
只是在那天夜里，
我却突然得到了心爱之人给予我的噩耗。
听闻消息后，
我连夜赶到医院里，
医生认出我是那个锋芒初露的演员。
他诚实地告诉我。
她的病，
可以治愈。
只是代价是，
需要一个和她同样年轻的灵魂，
用他最珍视之物，
来交换病情的缓和。
我没有多去思考，
想来我的面具和她，
就是我的一切了。
两者互换，
挺好的。
于是我因此，
献出了我的面具。
她的病情很重，
她的家人不允许别人来探望。
…
而她给我的生日礼物，
除了为期是未知数的分别，
还有一本书。
…
没有了面具，
但是我的巡回之路还是要继续，
因为她答应过我，
等到我把我的表演展示给世界上每一个没有光的角落。
我就能回去拥抱她。
“你生活在光亮里，便以为世界没有黑暗。”
…
失去了面具，
我一度像落水狗一般被世界各地的人嘲笑。
我甚至都没能走出国门。
就已经被安排上了遣返的机票。
可是那个在心底里未完成的承诺，
一直在我心底隐隐作祟。
我没敢回去见她。
尽管表演不被认可，
我仍然走上了这条道路。
我花了近十年，
再次成为一个巅峰造极的演员。
这次，
无论是在舞台上，
还是其他。
我都能上演华丽的把戏。
我时而化作陪衬者，
在百老汇的帷幕下多次出镜，
有时饰作政客，
帮助野心家们得到想要的地位。
冒着风险演作间谍，
像水一样用温柔的眼眸渗透进军队的大脑，也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我再次造就了，
一副面具。
只是这次，
它的材质是我的脸。
…
每次演出结束，
我都会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本书。
那是我二十岁的生日礼物。
它的封面和扉页都已经泛黄了，
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年。
…
我在落魄的时候，
去了国外一个孤岛。
我想先跟世代生存在地球上的动物学点表演的艺术。
我那时是这么想的。
只是，
在去往那座孤岛的路途里，
这本书里夹着的唯一一张卡片，
被我失手掉入了海里。
“希望你能变得更成熟。
生日快乐！”
这是卡片的内容，
我当时的脑海宛如被沙尘暴席卷，
什么想法都被沙子掩埋。
那一瞬间，想到的只剩下她甜美的笑容和工整的字迹。
…
我跳下了海。
却未能透过咸咸的海水，
拾回它。
…
经过了这次意外，
我后来格外小心地对待这本书。
此后的多年，
我的行李变了又变，
住所一直更替，
情绪总是迷离。
可只有这本书，
一直躺在包里，
与我共度人生的舞台。
…
后来的一天，
我偶然收到了她的一封信。
那是我第一次拿出纸和笔，想写下我的感受。
“我的整颗心仿佛被锁住，
仿佛被深海里的乌贼拖下水。
它很重。
嘴巴张开，
也还是缺氧般窒息。”
…
我害怕了，
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她明明还好好活着。
她明明仍旧拥有她的生命。
后来我知道，
我是害怕等待。
害怕她的下一次来信还有多久。
害怕信里的内容会是…
…
“我不会觉得我处在光亮里，
就肆无忌惮，
是因为有你所伴，
我才不惧世界所谓的黑暗。
可是，没了你，
哪里都...
那样暗...”
…
再次翻开书，
书的扉页里写着它的书名，
“傲慢与…”
还有不知道是被什么液体所浸润了，已经模糊到看不清的一个字。
像是谁的名字里的某个字。
这本书，
的确教会了我很多呢。
…
不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在我的演出生涯里，
最难的时间不是与敌人的测谎仪面对面，
不是在帮助他人大选时陷入枪械的风波，
也不是装作四五十岁的成功人士在荧幕前夸夸其谈，
更不是与各种异性之间的惺惺作态。
而是，
等待。
…
等待，
是最难的表演。
…
是的，
她曾经在月亮下告诉过我，
生命里不该只有感情。
是的，
但是我只有面具，
和对她的感情。
…
其实有一天我偷偷回了去。
只是见到了血肉模糊的场景。
我看见，
她挽着另一位演员的手。
那位演员的面具，
和我当初的那副，
不曾有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