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牧游仙宗
所幸漆年经历过几次飞行,对于仙鹤这种“报复”还算可以接受,闹出了此番过后,漆年自然不会再向它搭话,双眼眯成条小缝,看着地上如同白驹过隙风景,悠然自得欣赏起来。
约莫一个时辰后,仙鹤突然放缓了速度,开口说道,语气满是讥讽,“小子,狗眼睁大,这是我宗地界,好好涨涨见识,免得以后坏了我宗颜面。”
“呵呵。”漆年也不生气,抱以之前同样冷笑,逐渐睁开双眼,看着周身景色,表情突然呆怔,心脏像是被撞在了口洪钟大吕,凭白响起阵耳鸣。
连绵起伏的山脉,放眼望去,满是苍松翠柏,其间,修建一座又一座宫宇阁台,铺的琉璃金瓦,隐约看到里面灰砖玉柱,在缥缈云雾中若隐若现。山脉越过,是一片辽阔无际的平原,草原上面马奔羊游,点缀着数不清宛如颗颗宝石的碧蓝湖泊,与千百座拔地而起的接天孤峰星罗棋布,相印相辉,组成座巨大阵法,格局庞大,瞬间震撼心神。
抬头仰望,大大小小的浮空岛屿,被金色纹理镌刻的黝黑铁链互相栓连,一条条玉泉从岛屿边飞泄,如同银针落地,溅起层层水雾,在艳阳下长虹拱现。云端深处,飞禽展翅,灵兽踏空,竞相嬉耍,更有凤鸣龙吟,空灵至极,时时传入耳畔。
继续飞行,穿过层层厚云,一个碗口状盆地映入眼帘,盆地四周,高大巍峨的群山被连的混圆,一道青白色云带环绕在群山之巅,似若长河,循环奔流不息。盆地外围,无数座院殿围成八卦状,高空下望,院殿密如蚁列,在其中心,是一座偌大广场,广场之大,漆年生平仅见,就算是把皇城东部那所有的府邸都搬来于此,恐怕也是绰绰有余。在正中央,数座殿宇气势恢宏磅礴,丝毫不亚于漆年见过的太和銮殿,庄严壮观,鳞次节比,斗拱重檐,天花藻井,汉白玉台基······建造的分外华丽奢侈,在殿宇中间,伫立着座十八层宝塔,高达千丈,层层白气虚掩,触及云霄,最顶端,一颗绣球大小的明珠发出流水般霞光,从八方宣泄下倾,落散在四周殿宇琉璃玉瓦上,打出朵朵雾莲。
“仙宗道门果然如此!格局广大恢弘,跟我大仪人朝又是般风格。”漆年心里发出声感慨,“传闻无极仙地有一都城,名为水榭仙都,其建造手段巧夺天工,比其我大仪最为壮观的云腾晶州,还要震撼,在诸天之中享誉盛名,同时也是无上仙宗之一的门庭,往后定要去看看。”
仙鹤径直降落在东向处殿宇,在离台阶三丈时,一个转身扔下漆年,然后扑腾着翅膀,悬停在空中,发出声尖锐鸣叫。
还没等漆年落地站稳,迎面走来一中年道人,开口就问道,“你是哪位师叔带入宗门。”
“回禀前辈,仙长自称东康伯。”听到声音,只见是一位身着瓷白光泽长袍中年,头上绾着道髻,漆年从震撼中恢复过来,曲身拱手执了一礼,文绉绉地回答。
“原来是止安仙贤,先随我登记身份。”中年道人抚须,平淡地说道。
“谨听前辈安排。”
漆年再次拱手说道,转身抬头看向仙鹤,却发现早就没了踪迹,心底咒骂了句,跟随中年道人的步伐踏入殿内。
殿内纵横千丈,立有四根巨大无比玉柱,上面镶着五色玄金浇筑成各种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镗棍槊棒,对拐流星。四柱中央,是座偌大阵法,刻画着玄奥之极符咒,单单看上眼,顿时感觉头皮发麻,瞬间不想再看第二眼。
在大阵后不远处,排着列长案,坐着一干道人模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与中年道人般服饰,一袭瓷白长袍,纯无他色。案旁两侧,零零散散站着几位俊男少女,有的身着光鲜锦衣,像是世俗中公子打扮,有的一身素袍,满脸忧愁,长得面黄肌瘦,倒像个穷酸秀才,其中更不乏农民,朴衣上还沾着新鲜泥土,手中拿着钉耙,显得格格不入。
中年道人领着漆年走到案前,隔空摄取出张金页银文,递与漆年,缓缓开口说道,语气让人如沐春风。
“以止安仙贤行事,多半你也是稀里糊涂。”
漆年边听边看,回了一句:“嗯,上仙只是说我仙缘到了。”
“仙缘?哈哈,也算是吧,这是违定文书,好好看看。签订后,一旦违反履约,本宗便会对其行使彻杀手段,再三确认。”中年道人打了个哈哈,“跳过外宗杂役弟子,直接成为入宗修行弟子,诸如修炼资源方面,享有普通弟子三倍待遇,文书上都有提及说明。而且,对于一般强制性任务,可以不接受,具体相关的,上面也都写着。最后,一旦迈入仙位,必须担任上界时算的千年下界巡游使或是接引仙使。”
“下界?”漆年犯疑,再次看了遍金页银文,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嘶~不应该啊,七十二万年前,前朝末帝轰穿主界,之后诸天万族勾结无穷异种,早早占据了虚空,衍生出各种稀奇古怪生物,除了几处要地,所有连接通道都被销毁。再说,我大仪周察天使又不是吃干饭的,重新接连下界,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点风声,莫非这就是皇兄所说的大事!”
中年道人见漆年略有些迟疑,心中好像在想些其他事情,平静地说道:“如果不签订,稍后我会让人将你送离我宗,归回原处。”
“小王爷,这怕是又来的个傻子,如此机会还能犹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位锦衣公子哥摇扇,对着身旁的蟒袍高冠男子小声笑道。
被叫做“小王爷”的男子相貌极为年轻,十八上下,长得温温如玉。
“这人不一般,跟那个农夫不一样,那个是真干农活,完全没有修炼过。”公书璞仔细打量了漆年一番,开口小声说道,声音细如捏丝,一步之外根本听不到,“从入殿走到这,此人步伐从未变过,每一步都是沉稳至极,而且我感觉他气息浩状有力,宛若巨象行走,力道只怕还远在你我二人之上。你再看他眸子纯净无杂,星光隐若,神魂应该也是到了通灵境界,看此人年纪不过二十上下,能够如此功底,不是大家弟子,就是有些奇遇在身。”
步飞听后,也仔细打量了漆年一阵,神魂传音道,“的确,我看此人神魂修炼的,八九不离十是《黄道星图》观想大法,这套法门作为开辟识海来还是不错,但选择作为神魂主修法门却是不行,此人能够修炼到内敛星毫地步,要么是没钱转修炼其他法门,要么就是大毅力之辈。”
漆年被几道目光打量的浑身难受,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了,这么让别人等待结果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这拜入仙宗的机会,还是送上门的,于是归想到大郡主手段,料定是她所为,当即从指尖破开滴血液,分出一丝神魂融入,点在金页银文。
“弟子漆年。”
做完,漆年将金页银文捧至中年道人面前,做了个拱手礼道。
“好。”中年道人抚须,招来本巴掌来厚书籍,翻到空白处,在食指半寸上,凭空旋转出滴水墨,打在纸页上,顿时显现出漆年相貌,出生年月,以及目前修为,好像之前就有过详细地了解。
这倒不怎么稀奇,修为高了或是些功法特殊,一眼能够看出实际年龄跟境界,至于点墨成画,那就更是容易,等修炼出法力后,加以练习也能够做到。
那张金页银文被中年道人按入纸页,如同泥牛入海般不见,没入后,漆年画像下方出现枚金银符画,漆年感到自己冥冥之中顿时有根细线被不知名的东西连接着。
“先在旁等候,等今日最后一人到了,再行安置。”
“是。”漆年左看右看,只见右边末尾站着位撇眉怒目的女子,脸上都写着不要靠近,于是想都没想,径直走到另一边,迎面就看到一公子哥模样的青年投来笑意。
“呵,刚才就是你这家伙看得我难受。”漆年也回递个淡笑。
“在下步飞,这位叫公书璞,皆是府山国人,敢问兄台是哪处的。”
“在下漆年,海外人氏。”漆年笑呵呵地说道,心想:“这蟒袍有意思,墨绿色儿的,看来世俗身份不低。”
海外人氏,这话说的极为模糊,从地理位置来看,无论是作为大仪皇子,还是在无名小岛,也确实可以说是海外了,话也不假。
步飞一副恍然大悟模样,收扇说道:“原来如此,适才看漆兄签订文书时就有些犹豫不决,想来是第一次过来吧。”
“嗯,机缘巧合之下才到贵地,然后就稀里糊涂的被带到这来·······”
二人扯开了话匣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仿佛多年重逢好友,公书璞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至始至终都没有插上句。
太阳真星退守高空,照得外面满是昏黄,撒进殿内白金玉钢砖,梁顶画出抹沧然没落。
就在这时,又一只仙鹤降落在殿门前,案后所有身着道袍的长老立即起身,齐刷刷地朝着鹤背上的负剑男子望去。
“哟,正主儿来了。”步飞嬉皮笑脸说道,可当他看清负剑男子模样后,表情仿佛活吞了只苍蝇,一旁公书璞也变了脸色,极为的难看。
“命!独!奉!”
公书璞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细小似若蚊鸣,但包含着绝对杀意。
“此人也是府山国人?嗯?看两位表情,莫不是他犯过什么律条。”漆年眯着眼睛望向男子。
在殊王院里,他什么样的妖孽天才没有见过,打娘胎就开始修炼的奇才,二十四岁宗师,精通药阵丹器法绝世大家,天星转世下凡······
不过。
“剑!”
这是漆年第一眼看到后印象,负剑男子生的是剑眉星目,俊俏非凡,身体笔直如一,宛若长剑藏鞘,那对冷漠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是属于人世间情感。只有剑修才能达到如此地步,而且还是修炼到了一定境界,殊王院里面也有剑修,可对比起来,差的太远!
在他身上,漆年仿佛看到了丝剑道影子,剑道之脉,此人已然登堂入室!
“此人曾经为炼就口绝情孤剑,十族人皆成剑下亡魂,我国屡次派遣修士追杀,也尽惨遭杀手。有传言,命独奉得了独剑神宗传承,秉承‘孤、绝、断、杀’四意而生,走的是一剑唯生唯修,外物抛尽路子。”
命独奉走到案前,殿中伴随着的是一片寂静,呼吸声也听不到,两侧所有人,也包括漆年,都感觉自己头上悬着把利剑,只要有个动作,利剑便会当即下刺,斩灭神魂。
敢在一群宗门面前如此乖张彰显自己神魂功底,这就是赤裸裸地挑衅跟不屑为伍了,不过漆年并没放在心上,这种人他见过的多了去。
“好了,都到了,这是你们身份令牌,滴血祭练后,就标志着你们正式成为我宗弟子。”案后中间坐着的位道人招手,众人身前显现出枚三寸玉牌,质地细腻非常,似若绫罗绸缎,正面镌刻两个古老道书文字。
牧游。
反面凹印着各自名字,却是如今大同形体书写。玉牌周身圈着道精琢银边,镂空似符,丝丝法力贯穿流动其间,好像根淡绿色儿细线。
玉牌一出,所有人那份利剑悬头的感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春风吹荡,让人舒畅无比。漆年接过玉牌,直接用指甲划出滴鲜血点去。玉牌接触到血液,出现红色树状纹理,在神魂感知之下,像心脏般,短暂跳动了下,然后纹理消退,再次恢复成最初模样。
漆年能够准确的感觉到,这枚玉牌已经跟自己有了心神联系,不像那张金页银文接近虚无的感觉样。
“我宗一共四类弟子,其一,外宗杂役弟子,不论何等身份,何等资质,何等机缘,要想入得我宗,必受十年杂役之劳,然后方可拜宗;其二,入宗凡俗弟子,顾名思义,这等弟子皆是凡人境界,月享宗门供给辟谷丹十枚,灵珠十枚,而你们则有三十枚辟谷丹,三十枚灵珠,每年更有一枚万灵伐骨丹作为物资发放;这其三,内宗核心弟子,对应修士境界,此等弟子对其下弟子能行使一般长老之权,譬如训责,处罚等,如若严重,更能替行宗门杀伐,规束我宗仙风。”
“最后,上宗仙位弟子,按履定文书,你们一旦位列其中,必须接收宗门调令,前往下界担任巡游仙使或是接引仙使千年。”
“身份玉牌侧面有你们对应居住的院落,未经主人允许,私自闯入他人宅院,会触碰规凡山的禁法,从而降下天雷,轻则身伤,重则身死。再有,规凡山中不允许私自打斗,一旦发生,所行之人禁闭一年······”
······
漆年跟着步飞他们二人一同走出殿外,看着满天银星落子,以及近天的月盘,呆滞了片刻,然后目光转向远处高大围立的群山,内心阵阵长叹。
“真不愧是叫规凡山,规矩不是一般多,就连祭祀仪法都有,这还只是九牛一毛,具体还要我们回院房细看。”
漆年所在的院落是巽位,对应先天八卦的西南方位,跟公书璞步飞他们挨的近,而且看这两人显然是对牧游仙宗了解不少,加上又谈的来,留着个防止被卖心眼,暂时结交没有什么问题。
入宗弟子服饰,相关的典籍,最初供给的丹药宝器等等,皆被放在了各自所属院落的卧房之中。从空中来看,步行回院,怕是要走到天明。
殿中一干长老事情处理完后,把命独奉留下谈了会儿后,自然不会再去管他们,一个个飞走了,安排下几位执行夜勤的外宗杂役弟子在殿外。
“漆年,这是牧游宗独有的御灵决,可以驾驭宗内部分灵兽。”步飞神念传声,传了段法诀给漆年,“沟通玉牌,默念法决就行,晚上的话,应该是有照夜狮子驹。”
这就是暂时结交的好处了,不然漆年还真得步行,虽说脚力够,全速奔走,不到一个时辰也能赶回,休息个半夜,但也落不那个面子,让人看了笑话。
“原来如此,多谢步兄告知。”
漆年拱手答谢,照着步飞所说的做了遍。果然,在神魂感知下,玉牌发出丝极其细微波动,传递到中央宝塔顶端。
不出片刻,漆年就看到百丈台阶下出现了群马驹,没有一点动静,好像凭空出现般,马驹毛色纯白亮丽,在星月下熠熠生辉。
“嘿,还真是照夜狮子驹,小王爷,你说三皇子知道我们比他还提早晋为入宗弟子,会是个什么表情,这么个狮子驹,应该有匹是他照料看养的吧。”
步飞扯扇挥摆,笑呵呵地说道:“漆年,牧游宗号称北天第一大仙宗,名头不是白叫的,就拿外宗杂役弟子来说,你看我们这些附庸属国的王公贵胄,想进都不一定能够进啊,别说十年劳役,就拿百年劳役来换入宗资格,也是愿意啊。”
公书璞长叹一声,语气平和:“确实,每年参与仙宗考核的人数多有百万,片盖数十个王朝国家地区,然而仙宗只收取千人,说来也不怕笑话,想我朝百位皇子,进入仙宗的却不到十人,成就内宗弟子的,仅仅一人,宗门考核之难,远远超乎想象,我二人本来是打算想拜入其他宗门,谁料想竟能够直接被仙宗派人接引,还是亲自临门。”
“合着正当我是犄角旮旯出来,没见过世面的,不过心肠不错。”漆年心底暗笑,一脸正色说道:“仙路漫长,一路无定,即使拜入牧游仙宗此等大宗,可修行还是得靠自己。”
三人一边交谈,一边飞快下了台阶,这百丈汉白玉砖堆砌的台阶被宗门施加了禁制,踏在上面,重力是寻常数倍,想要跳跃下行基本不可能。
说话的功夫,三人已经走到了广场,漆年回头看向台阶上,大半人还在半中央慢慢走着,还有个甚至只下了百步左右。也是,十来人,就他是肉身熔炉,步飞跟公书璞刚到炼体不久,比其余人强些,被那些长老看重的命独奉,不过是肉身养气阶段。
漆年有点好奇,凡人跟修士差距巨大,绝不是能够靠兵器武功能够弥补,府山国几次派遣修士追杀,反而惨遭杀手。
修士是纸糊的?
就算是刚刚修炼出法力的,十个漆年一起上也是不是对手,只有被杀的份。一介凡人反杀修士,怎么想都不可能。
但是,从他入殿那刻,所释放出了神魂威压来看,此人要不是身上携带有绝世奇宝,要不是本身神魂的修炼已经近乎到了修士地步,无论是哪一种,斩杀寻常修士也是有几分可能。
漆年也懒得深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免得还扯进什么麻烦中,尤其还是这儿人生地不熟。
照夜狮子驹不愧是仙宗豢养的灵兽,体格比寻常马匹大上一倍,奔走如风,眨眼没了影,不消几刻就相当走了于一个时辰的路程,路上景色都还未来得及看清,三人就到所属的院落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