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从时间上看,这时候已经到了餐点,可卢登的肚子却没有做出渴求的欲望。
“是的,少爷,伯爵大人可不希望等太久,这段时间他希望您能和他一起进餐。”约瑟夫望了眼卢登丢在一旁的衣物,“以及您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贵族会做的事。”
贵族礼仪繁琐,有些看似平常的事在他们眼中都是不合规矩的。
“关于礼仪的问题,如果少爷想学,我会安排妥当的。”
卢登就由着约瑟夫唠叨,这个管家,来到家族时才二十岁,就算如今家族开始落魄,他也没有丝毫异心。在卢登的印象中,他正是由约瑟夫从小带到大的,或者说,称他为奶爸也不为过,虽然喂奶的事不是他操作,他也没那种能力。
约瑟夫是个古板,传统的人,这是他的优点,亦是缺点。
卢登默不作声,他知道如果说出自己的看法,约瑟夫定然可以长篇大论一晚上。
......
克洛伐伯爵的宅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地板与墙壁已经可以看到明显的漆脱,这与那些挂在走道两边细腻的油画,以及头顶散射着微弱光斑的吊饰对比起来,就显得有些不太和谐了。无关紧要的艺术品的保养程度远远高于房屋的修缮,这一点上能看出克洛伐伯爵过得确实不如表面那么风光。
当然,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卢登,至少在他老爹去世之前,卢登都没有资格获得。
晚饭在宅邸二楼的专用大厅内进行,卢登来到时,所有的食物都已经准备好了。长方形的桌子上,摆着羊肉、吐司面包、沙拉,以及半杯紫色红酒。
大厅的透光性很差,太阳的余晖在这个点应该还会残留片刻,但仅有的一面穹顶天窗所能吸纳的光线有限,这样就使得一定要点燃墙壁的挂烛,才能继续将这顿饭吃下去。
卢登对坐在他父亲面前,他看了眼对方餐桌上的食物,看起来还没有动过。约瑟夫站在一旁陪同着两人,若是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他会立刻处理。
“开始吧。”克洛伐简单说道,随后拿起刀和叉子,熟练地割切着那烘焙的大块羊肉。
羊肉的做法并不复杂,在平底镬上加入生油,然后直接将大块羊肉放上去煎炸,香料上加入盐,胡椒粉,以及一些黄油。从流程上来看,香料的味道并不能完全渗透到羊肉块中,倘若将羊肉切成小块,口感应该能好上不少,但贵族认为用刀一块块切着食用肉类,更符合礼仪,就算食物并不是那么可口,他们的味蕾也会被尊贵的优越感所麻痹。
卢登本以为按照记忆中的节奏,能够熟练地解决这块羊肉,但他错了,他不得不承认,两只手使用刀和叉子,远不如一只手抡着两根木棍来的方便。
“卢登少爷,也许我应该好好教教您使用餐具,至少在伯爵大人面前,您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性。”约瑟夫忍不住说道。
“由他吧,约瑟夫,若是他自己有这个想法,也不会一直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克洛伐接着道,他泯了口红酒,随后拾起胸前的餐巾,将那胡须包裹着的嘴唇轻轻擦拭了下。
“伯爵大人,我想卢登少爷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或许您需要好好了解一下他。”
“于是在我还没了解之前,就给我惹出一个又一个篓子?拿着我的钱送给赌场,妄想树立好人的标签建立流浪所,却将一群疯子集结起来与维护治安的民兵发生了冲突,接着和慕斯公爵儿子的未婚妻往来,让我下不了台阶......他还真没做过一件让我满意的事呢。”
约瑟夫哑然,克洛伐伯爵说的都是事实,虽然他极力想维护卢登的形象,但在客观事实面前,说辞都变成了无能的反抗。
“我说老爹啊。”
“你叫我什么?”
当卢登脱口而出时,克洛伐的神色明显冷了一分。
“呃,我是说父亲大人。”他差点忘了自己所处的环境,这里可不是原来的世界,叫老爹太轻浮,这位尊贵的伯爵不会容忍这样的失礼,就算是他的儿子。
好在的是,他父亲并不理解这老爹是什么意思。卢登的过失在于语气不讨喜,仅此而已。他接着道,“无论之前我做过什么,从现在开始,我希望您能用全新的眼光看待我。”
克洛伐重新整理了下脸色,依旧肃穆,“这可不是用嘴巴就能改变的。”
“我是说行动上证明。”卢登笑道。
烛光下卢登认真的神色让克洛伐有那么一瞬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真的能做到他的承诺。
“希望如此。”沉默了一阵,克洛伐说道。
晚饭接下来在平静中进行,当卢登喝下最后一口红酒时,大厅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约瑟夫下意识前去查看情况,很快,他带着一名衣装粗糙的男子走了过来。
男子一身粗布麻衣,头顶戴着一个用麻草编制的帽子,皮肤有些黝黑,年龄估计只有五十多岁,但看起来却已然是六十出头的模样。他是赤着脚的,鞋子早就脱在了宅邸外。这样看来,他的身份也就很明显了——他是一名农夫。
“怎么回事?”克洛伐有些不悦,没有哪个贵族希望自己在晚餐时被一名农夫所打扰。
“尊敬伯爵大人,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扰到您。”农夫尽量把脑袋压低,表现出恭敬的姿态,“是这样的,伯爵大人,事实上,就在昨天,村子里又有两邦尼的小麦出现了枯萎迹象。”
他口中所说的邦尼是面积单位,差不多是一亩的大小。
“所以你们自己没把地种好,跑到我这来诉苦了?这是你们自己的责任。”
“不,不是的,我没有其他意思,伯爵大人,这的确是我们的责任,只不过这一个月来,已经有十多邦尼的小麦出现了枯萎,这对收成的影响会很严重。”农夫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道,“恐怕,恐怕到时候缴纳的粮食会......”
“你是想说没法按规定上缴粮食了?如果你想让我给你们降低要求,那么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好好琢磨怎么种地,别在我这发恼骚,我是不会让步的。”
“这......”
农夫没有勇气反驳,他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为了村子,他不得不尝试一下。但伯爵的话语已经给了他答案,他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