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干嘛闷在房里画小丫头?”李匡宁突然开口问道。
“这幅画,怎么样?”宫柏豪同样看着画,不答反问道。
“很好。”李匡宁道。
“送给你,要不要?”宫柏豪又问道。
“当然要。”李匡宁又回答道。
“还记得小时候,你经常向我要刚刚作成的画,可我一次也没答应过,现在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宫柏豪看着画上的墨迹逐渐变干,回忆道。
“可我却希望永远没有这一天。”李匡宁的声音突然变冷,又道:“我本以为我会在见到你的一瞬间,就杀了你。”
“你确实有这个本事,可依你的性子,绝不会这么做。”宫柏豪看着李匡宁手中那本该属于他父亲的星云剑,神情毫无半点变化。
“三年不见,你变化很多,可有一点还是没变,你还是不了解你自己。”宫柏豪将画卷起,如方才李匡宁给自己递画笔一般,将画卷递向李匡宁。
“了解?你说得对,我不了解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李匡宁自嘲地一笑,又道:“我们年纪相仿,大师兄二师姐却都比我们大得多。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当初亲如兄弟,整日形影不离。我也曾经一直以为,我足够了解你。”
“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李匡宁的眼神终于再度被复仇的怒火点燃:“我做梦也想不到,你,宫柏豪,会为了区区一个传承,设计将疼爱我们的大师兄二师姐,还有我这个小师弟统统害死!”
宫柏豪笑了,他轻拉着李匡宁的左手,将画卷塞入李匡宁的手中。
李匡宁心中怒意更盛,他接过画卷的手,却仍很温柔,生怕稍微用力,将画卷折损。
“传承?”宫柏豪的语气中充斥着不屑,问道:“我们一起长大,那么多年,你何时见我在意过自己武道境界的高低?”
“那你究竟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李匡宁嘶吼着质问道,只觉得眼前之人令他痛心疾首。
盛怒之下的李匡宁,只需轻轻一挥手,星云剑便可瞬间取走宫柏豪的性命,可是明知如此,宫柏豪依然风轻云淡,他似乎一点也不畏惧死亡。
宫柏豪还在笑,他看着李匡宁,就好像在看着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
“你跟我来。”他毫无征兆地挽起李匡宁的手腕,来到房屋角落的书架旁。
宫柏豪在书架最上一排中,找到一本红色书籍,只见他用另一只手轻轻在书籍上一推,巨大的书架竟突然扭动九十度,呈现出一条密道。
宫柏豪一言不发地拉着李匡宁钻入密道,向深处下探。
李匡宁并不在意宫柏豪在耍什么把戏,无论下面有怎样的机关,都不可能伤到李匡宁分毫。
二人一路来到一间空间宽敞的密室,可密室之中并无机关,只有挂在四处的一张又一张画。
顺着幽暗的灯光下,李匡宁抬眼望去,这些画少说也有几百张。
这几百张画上的内容很相似,只因这些画上,都画着同样一个人,一个女人。
是木云溪,李匡宁的二师姐,也是宫柏豪的二师姐,木云溪。
宫柏豪看着密室中的画,明明这些画都是出自他手,其中每一幅他都已欣赏过无数遍,这世上已没人比他更熟悉这些画。
可他仍是用无比炽热的眼神,看着那些画,看着那些画中的女人。
李匡宁已明白了。
对于李匡宁来说,年长自己近十岁的二师姐,既是母亲,又是姐姐。
可对于宫柏豪来说,她却是女人。
一个令他魂牵梦萦,如痴如醉了十数年的女人。
“我爱她。”宫柏豪还在看着画,他的眼中柔情似水。
“你还记得吗?在我十岁那年,我的眼睛误触毒物,我本以为要做一辈子的瞎子,永远也不能再提起画笔作画。”
“可是她,为了医好我的眼疾,不惜远走他国,在外游历了足足两年,终于为我求得解毒灵药,她回宗门时那沧桑的模样,早已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中。”
“若没有她,我便是一个瞎子,一个瞎子又如何能提笔作画?”
“你看,这幅画,便是我回忆着她那时的模样所作,怎么样?很像吧?”
“现在想来,自打那时起,我便无可救药地爱上她了。”
“我可以为了她放下一切,什么传承,什么星云剑派未来掌门之位,与她相比,这世上的一切对来我说,都不再重要。”
“可是她居然嫁给了大师兄,小师弟,你不明白,你永远也不会明白,当她一脸欣喜地将即将嫁给大师兄的消息告诉我时,我有多么心痛!”
“我知道,那是我最后的机会,我当场向她表明了我对她暗恋多年的心意,可你知道她怎么说吗?”
“她说,我不必说这种玩笑话,她一直都把我当亲弟弟一样,她就算与大师兄成亲,也会一如既往地悉心照顾我。”
“呵呵,呵呵呵呵……”宫柏豪的笑声突然变得有些阴森。
“我鼓起勇气的真情流露,她却以为我是为了得到她的照顾,只是玩笑话!”
“她把我对她的爱,当做是个玩笑!”
“她对我的照顾,在她的口中,仿佛成了她对我的施舍!”
宫柏豪再无方才温文尔雅的才子气质,他不停的咆哮着,仿佛在发泄胸中埋藏了十多年的怨气。
李匡宁看着含泪大笑的宫柏豪,突然觉得宫柏豪很可怜。
李匡宁同情宫柏豪,并不是因为他已扭曲的爱情观,也并不认同宫柏豪得不到师姐,就将其毁掉的报复行径。
而是李匡宁已看出,宫柏豪在亲手害死他的挚爱后,他非但未能解脱,反而更加痛苦。
在木云溪死去的一瞬间,宫柏豪的心,也跟着死了。
所以他才主动揽下照顾周雨蝶的责任,只因这女孩身上,有着她的母亲,也就是宫柏豪心爱之人的影子。
他通过与周雨蝶一起生活来饮鸩止渴,当他思念木云溪痛苦至极时,他便会对着周雨蝶作画,使他在濒临崩溃时得以慰藉。
可是作完画,他睹物思人,只会更加渴望再见木云溪,哪怕一面也好。
但他永远也见不到她了,只因他已亲手毁了她。
“你动手吧。”似是发泄够了,宫柏豪闭上眼,他早已想过,如果是死,一定要死在这密室里,死在这些刻画木云溪的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