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山本以为离婚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现在又不用单位开证明,两个人只需将协议一签,到民政局把章一盖,齐活。可事实是,第一次去,他们事先没了解清楚,赶上星期天,民政局不上班;第二次,材料不全,财产划分不明;第三次,赵月又提净身出户的事。刘青山已被折磨得筋疲力尽,道:“随便吧,你想要什么都拿去吧,房子是公司的,我也没权力给你。”赵月一副鄙夷的神情:“就你那些破桌子烂椅子,谁稀罕?”刘青山一听就来了气:“你别太过分,咱们走到这一步,你也有责任。不错,我是出轨,但这和我离婚没关系,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赵月,没有苏媚,我一样会跟你离婚,只不过,苏媚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你对我,根本没有一点夫妻情分,我不过是一头给你们家拉磨的驴,现在有人把我眼罩子摘了,我看清了,不愿意原地打转了。”
赵月仿佛在思索着什么:“怎么别人不这么想呢?”
“谁?”驴也明白了,“你是说你那位奥迪哥吧,那你走着瞧吧,也许人家天生就会哄女人开心,要不怎么能给领导开车呢;不过又也许,人家白天在外低三下四够了,晚上回家拿媳妇撒气找平衡也说不准。”赵月哼了一声:“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小心眼!”刘青山也哼了一声:“你以为谁都像我这么好欺负!”
两人在门口吵吵嚷嚷,早已惊动了里面的工作人员,出来吼道:“你们还办不办?要吵回家吵去!”
两人空前的意见一致:“办!”
进了门,柜台后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面无表情地说:“都想好了?”两人又是异口同声地说:“想好了!”只听得咚咚两声,盖完章,一人拿到了一个紫红色的本子。刘青山只知道以前结婚证是红本子,离婚证是绿本子,当时有位同事就拿着着绿本子愤愤不平:“这什么意思?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对方跟了别人,我就等于是常期戴着顶绿帽子?”没想到这个绿本子现在改成了紫红色,和结婚证差不多了,看来离婚的人多了,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了。
出了门,两人的气也平了,刘青山忽然有些可怜赵月,道:“我送你回单位吧?”他是开着公司配的那辆帕萨特来的。
“不用!”赵月头也不回,招手打了个出租车走了。
刘青山也没打算回公司,驱车一直朝北,来到了梦景花园,开门进去,苏媚竟不在家。想看看车库里有没有车,库门锁着也看不见。他坐在客厅里发愣,难道那天看错了,苏媚竟然没回来?满腹惆怅,就呆呆地坐着,屋子里门窗紧闭,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周围一片寂静。
他打开了音响,把音量调得极低,然后靠在沙发上,眼前浮现出一幅幅昔日与苏媚在一起的画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仿佛要睡着,隐约听见楼上有响动,猛地惊醒,一抬头,苏媚穿着睡衣,趿着拖鞋,正站在楼梯口揉眼睛,一边嚷嚷:“几点了?”
刘青山喜出望外,道:“原来你在家,我以为你还没回来呢!”忙关了音响,开了灯,上去扶她下楼。
苏媚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我昏天黑地地睡了好几天了,这时差还没倒过来——你怎么来了?”
刘青山一时答不上来,苏媚呵呵一笑:“我知道了,是不是趁我不在,经常跑过来过干瘾?”
“什么叫过干瘾?”刘青山不明白。
“就是——”苏媚也想不出一个词来代替——“就是想我喽!”
“我想你该回来了,所以过来碰碰运气,进屋一看空荡荡的,以为你没回来,就坐了会儿。”刘青山不敢说在机场停车场看到她的车的事。
“还不是被你放的音乐给吵醒了!不过你来得正好,不然不知道又会睡到什么时候。”
“你饿了吧,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
苏媚一听,肚子还真有点饿了,说:“好啊,我去洗个脸。”
刘青山买了些零食和饮料回来,苏媚也正好梳洗完毕,一边吃一边道:“我刚才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你开车去的?”
刘青山点点头。
苏媚一脸的惊讶:“行啊你,才几天功夫,进步挺快啊,早知道就让你去机场接我了!”
刘青山的脑子里忽然闪过颖儿的影子,忙拿话岔开:“也就刚学会,公司配的车,技术还很差,勉强能走。”
“公司配的车?”苏媚一怔。
“是啊,其实你走的那天我就想跟你说来着,我已经是办公室的主任了。”刘青山抬头看着苏媚的眼,认真地说,“这都是你的功劳,我要好好谢谢你!”
苏媚面露得意之色,故意高昂着头,道:“说吧,怎么谢我?”
刘青山慢慢地,又有些瑟缩地,从怀里掏出一只羊脂玉镯子,套在了苏媚的手上。那是他和赵月分居后,拿手头上所有的积蓄买的,虽是一片心意,又担心苏媚花惯了大钱,眼界高,看不上这万把块钱的东西。
苏媚慢慢抬起胳膊,透过灯光,雪白的玉配上她那雪白的肌肤,天造地设的般配,高兴得合不拢嘴。
刘青山总算松了一口气,趁着她高兴,从兜里掏出一张信用卡和一沓子钞票放在茶几上,道:“这是你的,还给你。买镯子的钱是我自己的,太贵的我买不起,只希望你喜欢!”
“我喜欢!”苏媚手翻过来覆过去,还在欣赏那镯子,“你的眼光挺好,这个好像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欣赏够了,看见茶几上的卡和钱,说道:“你真行啊,竟然一分钱也没动。”
刘青山诧异:“你还没查呢,怎么就知道我一分钱没花?”
苏媚用手指戳他脑门:“你傻呀,这是信用卡,你一刷卡我就会收到手机短信,而且我每个月都会收到还款账单——你没用过信用卡?”
“没有!”刘青山心想在赵月的严厉管控下,自己连储蓄卡都见不着,每个月兜里就几张毛票,“我只用现金。”
“那更土了,煤老板才喜欢花现金,听说他们到北京买房子都是背着麻袋装着现金来买,你不会是用一麻袋硬币给我换的镯子吧?”
刘青山一笑,道:“一麻袋的钱我可扛不动。”
苏媚又瞟了一眼那一沓子炒票,说:“这钱是怎么回事?”
刘青山道:“这是打牌时输的钱,你帮我垫的,现在还给你。”
苏媚娥眉一蹙,道:“你这是要跟我划清界线吗?”
刘青山慌忙道:“不是!”
“那就收回去!”苏媚看着刘青山,刘青山怕他误解,忙收起钱塞回兜里,却被一个东西卡着,怎么也塞不进去,慌乱中又往外拽,却将离婚证给拽出来了。
苏媚一把抢过,饶有兴致地看着,道:“你离婚了?”
刘青山点点头,说:“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和她实在过不下去了。”
苏媚脸上露出失望,道:“我才不会呢,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我。不过这样才算公平,让你还同时占着两个女人!”伸手在刘青山脸上拧了一下。
“也不是,如果没有你,我想我不会这么快离吧。”
“喂!”苏媚把离婚证还给他,“别给我施压啊,你说的不是因为我,我可不会内疚的。不过呢,你现在是自由身了,如果向我求婚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你会答应吗?”刘青山问。
“你求了吗?”苏媚反问。
刘青山怔住了,心想,苏媚的确漂亮、可爱,但要和她结婚,似乎不太现实,一是二人地位相差悬殊,他并不想做个吃软饭的;其次,苏媚的身世他并不了解,这次去美国干什么也是个谜,如果娶这么个尤物回去无异于在家里放了颗定时炸弹;第三,苏媚对他是什么感情,似乎有些真情,但又像是逢场作戏。虽然,苏媚做事很仗义大气,但也难保她哪天离你而去的时候不是同样的干净利落。
“想什么呢?”苏媚手指戳了他脑袋一下。
“你去美国干什么去了?”刘青山认真地问。
这回轮到苏媚发愣了,她忽地扑上来,用嘴堵住了刘青山的嘴。刘青山开始想抵抗,慢慢也就屈服了,暂时把美国扔一边去,两人就在沙发上亲热起来。
事毕,苏媚从包里翻出一个小盒子,塞给刘青山。刘青山打开一看,是一块劳力士手表,忙推辞:“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苏媚一撅嘴:“就怕你不要,才没买太贵的。”躺到刘青山的怀里,说:“等有时间吧,我会把我的事都告诉你的,有一点你可以相信,我不会脚踏两只船。”
刘青山听得云里雾里,想再问吧苏媚已经把话说死了,现在不是时候。
“那你在美国的时候想我了吗?”
“想了,你呢,想我没?”
“想,天天想,感觉你不在的这几天,时间过得尤其慢。”
苏媚翻过身来,爬到刘青山身上,怀疑地问:“真的假的?你只想着干坏事儿吧?”
“是真的,心里想。一会儿想你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有危险。一会儿又想,该不会是跟别的男人约会去了吧。有时候走在街上,会突然想会不会在路上碰到你。总之,有时甜得要死,有时又痛苦得要死。”
苏媚不说话了,穿好衣服,道:“你今天找我还有别的事吧?”
刘青山一想,说:“是啊,差点忘了,王局已经提拔了我,又给我派了一项工程,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就看你自己了,我早就说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只要时时记住,始终和他站在一条线上就对了,至于悦儿那边,我会时时打点,也帮你打探着消息,一有情况我会立即告诉你。”
刘青山点点头,忽然嬉皮笑脸地说:“那我今晚可以来这里住吗?按你说的,我现在也是单身了,况且现在我也有车了,方便得很。”
满以为苏媚会欢呼雀跃,不料听到的却是:“不行!”
“为什么?”刘青山不服气地问。
“不行就是不行。”苏媚一幅调皮的样子,“我的地盘我做主。”
“总得有个理由吧?”
“只有谈婚论嫁的情侣才会考虑同居,我们住在一起算什么?”
刘青山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懊恼道:“你现在怎么那么多条条框框?”
苏媚咯咯一笑,凑过来,顶着他的脑门说:“我就是一开始太没原则,轻易地就让你占了便宜,想想都觉得亏得慌。”转身去倒水喝,“不过呢,现在补救也来得及。”
刘青山越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想说苏媚从美国回来后人也变了,却没敢开口。
苏媚递给刘青山一杯水,道:“我忽然想起来了,王大成这回给你这个项目,你别忘了给人家好处。”
刘青山道:“我只是想做些事情,这样一来,不也逼得我去走歪路?”
“想洁身自好啊?那你就别做官,你不打点,看谁还会提拔你!”
“如果不当官,就当一名普通员工,那样想做点事太难了,一点自主权都没有,就算做了点什么,也尽给当官的当垫脚石了。”
“现实情况就是这样,王大成帮了你,你不能没有表示,否则人家凭什么提拔你!记住了,这回不一样,盖一栋楼少说也得上亿的资金,小打小闹可不行,人家在上面担着风险,也少不了还要去打点上面。”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刘青山挠挠头,“如果礼尚往来,自己出点钱也就罢了,如果是要好处,非动用公款不可,到最后,我岂不是和许文昌之流一样,成了以权谋私的贪官?”
“你以为有什么不一样吗?”苏媚反讥道。
刘青山一时语塞,苏媚道:“你还不回去上班,下班了再来找我吧,正经事要抓紧!”刘青山一看表,快十二点了,道:“吃饭去吧,吃完饭咱下午各忙各的。”想了想,又将那块劳力士表摘下来,“这表还是先寄存在你这里吧,我刚上任,就戴这么名贵的表,难免别人不背后说三道四。”
“至于吗,不就一块表!”
刘青山慎重地说:“很至于,前几天就有一位官员,在不同场合戴不同的名表,后来被网友爆出来了,是个大贪官,立马被双规了,双规知道吧?我现在也是官了,所谓的公仆嘛,要注意影响。”
苏媚扑嗤一笑:“你还真有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