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咿~哦咿”
偌大的案桌上,除了有一只束蹄待毙的小肥猪外,正中还摆放着一个牌位和一鼎小香炉。
炉内竟塞满了九只香火,这香也不知何料所制,烟雾缭绕竟让人看不清牌位尊者名讳。
这哪是给人上香,分明是给人上火!
案前跪伏一人,肩批蓑衣,身着土黄长衫,腰围蓝绿布带,脚上裹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皮制成的长靴。
头发浓密形如杂草,发后束一小辫,毫无章法可言,这般装束不是猎户那就是野人无二了。
该人叩拜而起,见其面容不曾想竟颇为秀丽,剑眉犀鼻稍有英气,明眸内闪着胆怯,红唇嘟起似有委屈。
“爹,孩儿知错了......”
“哦咿~哦咿”未带男子说完,案桌猪猪哼哼起来,似在回应,我儿知错便好,快放我下来。
男子瞥了猪猪一眼,未作理会,接道:“孩儿不该贪睡,不该误了上香的时辰......”
忽而似有所想,便指着案上猪猪道:“不过...说来说去,都怪昨晚山猪叫的太凶,害得孩儿直到半夜还睡不着,睡着了又醒不了......哎,春天早过了,也不晓得它们在乱叫个啥?”
刚说完,猪猪又哼唧哼唧起来,似在抗议男子闲管猪事。
男子闻声登时站起,只见其身长七尺,体型健硕,与成年壮汉一般,不过闻其话音未脱稚气,应该还未到弱冠之年。
“小猪~小猪~小肥猪~你叫在多声哦咿也没用,马上把你烤熟了当供品!”
男子说完便笑道:“爹看到香喷喷的肉,心里铁定高兴......”
在看着案桌上不停蹬腿的猪猪,似有不忍道:“爹以前嘱咐过的,早晚三柱香...你不知道他发起脾气来多可怕!”
又对着牌位道:“爹,早上没点的三柱香,孩儿也补上了,还另加了三柱呢~”
此时香火淡薄了不少,这才看清所供牌位名讳,刻有三个大字:云天青。
而上香供奉之人,便是云天青唯一的儿子,云天河!
云天河说完又摸了摸头,低声道:“爹,您会原谅孩儿吧?”
说完便对着牌位心念,一......二......三。
念完三后又过了会,在看到爹爹不会突然从牌位内跳出了责骂自己一番,云天河心内阴霾顿消云散,高兴的拍起手来:“哈哈,看来爹是原谅孩儿了,孩儿这就去烤山猪啦!”
不想刚要伸手去拿案上猪猪,便听屋外响起阵阵吼声,而案上小猪闻声更是哼唧不停。
“什么声音?又是山猪?哈哈,这倒好,抓一只还引一只,我昨晚梦见吃烤全猪,果然是个好兆头!”
云天河话未说完便已拿着弓剑掀帘而去了。
云天河所住木屋建在了山峰之上,此山名为青鸾峰,峰高入云,所在山体蔓延百里,峰峦无算,不知尽头。
正值夏中,繁花斗艳,长虫争鸣。
木屋所在山阳处,以此向下俯望,林茂似海风拂如涛,飞鸟结阵走兽奔腾。
屋左潺潺流水汇聚成潭,屋右花海飞蝶香蕴阵阵。
木屋虽陋,胜在仙间。
那屋外野猪活跃在此等宝地,似也有了灵智般,见云天河搭弓持剑出来,自知不敌,却难掩其愤,依旧向其嘶吼挑衅,未吼三声便转头向山内小道奔去了。
左不跑右不去,偏偏要往山内小道跑,那里可是通往石沉溪洞的唯一道路。
云天河一看不由脚下一紧,快步紧追了过去,爹可是交代过,那山洞不让进的...万一...一想到爹发怒的样子,云天河脚下不由又快了几分。
石沉溪洞位于青鸾峰峰顶处,内窟别有洞天,但云天河从未踏足其内,只是听爹大略说过,说他和娘合葬在洞中,也不告诉自己葬在洞中哪里,搞的神神秘秘。又说洞内装有机关,一般人是进不来的。
不想那野猪膘肥体胖,这四蹄蹬起来跑的竟如兔般轻盈。云天河紧追慢赶,终于追到了石沉溪洞洞口。
这洞口附近没有土壤花草,净是些岩石顽块,蹄印也是在这里消失的。
跑哪去了呢?云天河挠了挠头心想,若是跑走了大不了少顿大餐,可要是跑进洞里惊扰了爹...
想此眼神更是使劲往石洞内瞅,这石洞洞口深邃幽长,莫说野猪的屁股影子,就是连个声音也没带个响的。
爹不是说洞内有机关吗?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爹说过一般人进不去,这野猪...人都进不去,猪自然也进不去了。
云天河站在洞口又乱想起来,可这机关到现在...难不成刚才闯进来的那只,就是爹说过的“妖怪”?...猪妖?爹可没说过机关能对付妖怪呀?
糟了糟了,爹要知道非得骂死我不可。死猪妖,看我饶不了你。把你抓来烤上十遍八遍!!
云天河边想边向洞内奔去。
行至洞底便分岔两条路,正面墙壁上有一兽首铜环,兽首原本中正现却有所偏向,明显有被动过的痕迹。
这就是爹所说的机关,果然让那“妖怪”给破坏了,可是...又没见过这妖怪,也不知道能不能打的过。不行!打不过也得打,妖怪厉不厉害不知道,但爹生起气来我可是知道的。
心理斗争还没开始就已结束,云天河对着岔口大喊:“死猪妖,快出来啊!”
也不指望能喊出来,云天河左右岔口看了看,便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追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天河喊的嗓子都快哑了,走的脚也麻腿也酸,可啥也没见着,难不成猪妖还会遁地?或者是逃到洞外去了?
呼~但愿爹在阴间偶尔打打瞌睡,没瞧见这里发生的事,不然我可就惨了...
突然噔的一声,打断了云天河思绪,只见前方岔口闪过一个影子。
云天河见此倦意全无,飞奔而去,且心中忿道,死猪妖,看你往哪跑!
待看见实体后,云天河未作他想以剑作箭,拉弓向其射去。
“啊!!”
只听传来竟是一女声,声音充满怒意。
“谁这么卑鄙,居然放冷箭!”
云天河闻声这才定睛一看,不禁怔住了,那是...
只见好似一个人蹲在地上,身穿苏绸红袖裙,脑袋上左右各两个红包...
还未待云天河细想,只听那声音又传了过来。
“咦!~~~喂喂喂,到底有没有常识啊,把箭当剑射!”
那女子起身拿着剑转向了过来,待见到“暗算”之人后,不禁低骂了声可恶!便向这边跑来。
云天河这才看清来人面容,是一少女,柳眉翘鼻,唇红齿白,尤其是那长长睫毛下水灵清澈的大眼睛,煞是好看。
这正面看来,肤若凝脂,手指修长身材匀称,脚穿飞云靴,甚是简洁干练。
而那头上两边的包原来是头发挽成的髻,用红缎金丝相裹,且垂下来俩条红辫,辫上略有装饰,随着脑袋摇晃,端的是灵动可爱至极。
那少女行至云天河面前,将剑扔置脚下,责骂道:“我说,你谁啊?难道是住在这里的山顶野人?居然趁别人不注意偷袭!真是~阴~险~!”
云天河自小住在山上,从未见过生人,听那少女一说却是挠头疑惑道:“你......不会吧?怎么还会说人话?”
少女一听登时被气乐了,笑道:“这可奇怪了~你还不是一样站在这里同我说话?还是说~你是野猴子变的妖怪?”
一听到妖怪,云天河气不打一处来,这折腾半天我这腿脚还酸着呢,我还没说你你倒反过来恶人先告状:“你才是妖怪!哼,擅自闯入洞穴,我不绕你~~”
那少女见此人虎头虎脑,又说出这般话来,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便心下一紧,手偷偷向后伸去,嘴上却应道:“喂,你、你别靠过来啊!哼~比蛮力我可拼不过你,姑娘我有要事在身,不奉陪了!”
云天河哪能就此放过这“猪妖”,正要前去擒拿,便听一声大喊。
“看招~烟雨夺魂!”
砰的一声,只见少女身前泛起阵阵红烟...
那红烟也将云天河包裹其中,直呛的人睁不开双眼。
待红烟薄散,便不见少女踪迹了。
“逃跑了!哼,看你还能跑哪里去?”云天河念此,没想到这死“猪妖”不但会变人形、会说人话、还会使出奇怪的妖法,按爹说的,道行已经很高了......
可又转念一想...不怕,就算弓箭对付不了它,还有爹教我的剑术,好在爹留给我的那柄长剑一直带在身边~那猪妖绝对逃不掉!
心想于此云天河便低身拿剑,只见那三尺有余的剑身此刻竟发出淡淡莹光。
此剑乃是云天青留给云天河的,剑身修长轻薄,却坚比陨铁。剑柄处鱼纹交织,与剑身浑然一体,光洁通透,触之寒凉如水,让人心神宁静。
虽说云天河孩童时便常把玩此剑,可长这么大却是第一次见它发光,不禁惊奇连连,此刻却想着这光剑亮度正好宜人,以后夜里就不用在麻烦添油点灯了。
不不不,得赶紧先除去猪妖再说,云天河除去杂念拾剑向内追了过去。
越深入洞内,周遭空气越是薄凉,有的洞壁上竟已布满了冰屑。
待穿过那狭隘洞口时,面前豁然开朗,云天河没想到这洞内竟有这等奇象。
此时正值夏季,这洞内不说夏虫嘶鸣花草繁茂,至少也不至于岩地成冰,洞顶冰凌纵横吧。
只见正中有一冰堆处于洞心,状似坟茔。
“爹...”
云天河见此,不由件件往事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