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怕鬼的白藏在这个陌生而广庭的房间睡得安稳极了。
早晨,阳光透打在慵懒的床上,晒在他们凌乱的床上,因为是三个人睡在一张床上,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把床铺弄乱的。
南怀谦睡得头昏昏的,因为和小孩子一起睡,也不敢翻身,深怕自己再压着小家伙,一觉醒来浑身酸痛而僵硬。
他缓缓睁开眼睛,阳光有些刺眼,身体有些沉,感觉有什么东西压着自己喘不上气,他低眸……
白藏又趴在他身上?!
诶?为什么自己要说又?
那次在小白府的酒窖就是的,白藏也像现在一样死皮赖脸地压在自己身上。
真特么重!!南怀谦推了推白藏。
趴在他身上的白藏好像还没有睡醒,的确,在南怀谦身边总是更安心踏实,也让白藏睡得更死更沉。
“嗯~干嘛?”,唉,白藏这该死的甜美撒娇(起床气)。
南怀谦使劲用手一推,把白藏推下身,“白藏你压死我一次还不解气,还要压死我第二次?”
白藏被推开,在床上翻了个身滚到了一边,顽皮的手还抓了抓被子。
自己缓了一会,他睁开眼睛,渐渐清醒,呆呆地坐了起来,闭目养神,然后努力睁开还想继续睡的眸子,环顾周围。
白藏无意间看到床中间空出的位置,瞬间清醒,“诶?!青甠呢?”
白藏这这话一出,南怀谦一头冷水泼下来,他也赶紧坐了起来,疑惑,“青甠?”
“青甠?”南怀谦向房门那边喊了声熊孩子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
这下子慌了,青甠和父母走失了,不过比较幸运没有遇到人贩子,遇到南怀谦和白藏了,但是现在又找不到了……
青甠总是乱跑,也不能怪小孩子,要不是青甠乱跑,他南怀谦和白藏能捡到走失的青甠?
他们赶紧下床,也没有心思赖床了,衣服都没来及换,穿着昨晚的衣服就冲了出来。
院子里不知道是在看小蚂蚁还是玩石头的青甠听到熟悉的声音,赶紧起身从院子里跑到屋前。
白藏疑惑地看着跑到自己身边的青甠。
南怀谦赶紧走的青甠旁边,蹲了下来:“熊孩子?你跑哪去了?”
青甠看到他们担心的样子,小脸上染起干净的笑容,“没有啊,青甠没有乱跑,青甠就在院子里玩呢~”
青甠顿了顿,指了指身后他刚刚蹲着的地方,又笑着,“青甠早就醒了,我见你们还睡着觉……就……就没有打扰你们。”
青甠尴尬地看了看南怀谦,忍不住地“扑哧”笑。
也是,人家小孩子都醒了,当粑粑麻麻的睡得给个死猪呢。
南怀谦听见青甠的笑声,“熊孩子,小祖宗,你还真好意思笑,让你乱跑?”
见南怀谦堆青甠,白藏也忍不住地反击,“南怀谦你还好意思凶青甠?连孩子起的都比我们早……”
……
南怀谦和白藏比较懒,而星回舒和尚元不一样,他们早就起床了。
特别是星回舒,他作息很有规律,起床之后还会锻炼身体,练习刀剑什么的,但是自从娶了尚元……
锻炼身体,练习刀剑,只是偶尔有空的时候,因为,尚元那个调皮鬼会缠着星回舒,会拉着他到处耍。
以前尚元总是赖床,虽然嫁给星回舒之后有时还会赖床,但是怕星回舒觉得她懒惰,便会早起一些。
“二皇子举办的宴会,一会陪我去叭。”
饭庄上,星回舒和上次一样为尚元剥鸡蛋,似乎为她剥鸡蛋成为了习惯,似乎照顾她也变得合情合理,慢慢习惯。
尚元低头喝了口汤,就等着星回舒手里的鸡蛋了。
二皇子?
尚元愣了一下,是……北辰辗嘛?
其实尚元并不喜欢那个二皇子,不知道是为什么,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是尚元就是喜欢不起来。
可能,可能尚元是个颜控叭,也可能是因为看星回舒顺眼了,看其他“歪瓜裂枣”的让她不舒服叭。
“舒舒他为什么要举办宴会?”尚元问星回舒。
大男人的,又是政治宴会,又是大皇子的宴会,又是什么二皇子的宴会……
怎么?皇宫没有什么正事嘛?整天宴会的,吃喝玩乐,花天酒地的,不思进取?
星回舒把剥好的鸡蛋递给尚元,尚元自然地指了指桌前的汤,星回舒把剥干净的鸡蛋放了进去。
“具体的不清楚,大概是前几个月他把忘磬国收入星戉国之中,为了庆祝叭。”
尚元看着汤中的鸡蛋,“感谢老铁送的鸡蛋。”她顿了一下,“不过,忘磬国?是……”
“忘磬国是个小国,也可以说是城国,大概只有半个暗觚城这么大,小而落后,权兵不集,很容易打败。战胜之后,二皇子便没有庆祝,加上今天是他的生日,所以他就一起庆祝了。”
其实忘磬国很容易打败,也很易收入囊中,只是不过,忘磬国夹在实力相当的星戉国和桃川国之间,两国都不敢迈出这一步。
尚元用勺子把鸡蛋从汤水中捞出来,咬了一口,嚼碎。
尚元微动着嘴唇,“舒舒……那舒舒有什么战功鸭~”
尚元才不想听那个二皇子的战绩呢,她想看看,那个传闻吹上九重天的星回舒是怎样叱咤风云,风光无限的人物。
星回舒低眸,唇角勾起,“……”
没有说话。
星回舒嘛?他的战功也不少,镇定边疆,挑选训练精兵,强大无敌的星邶军是他一手“养大”的,手下副将星云川力大无穷……
但是,这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当年星桃两国之战。当时,桃川国很是强大,而星戉国又在低谷瓶颈之中,星戉国在桃川国面前就像个小石子,就像忘磬国在现在的星戉国面前一样的渺小。
而星回舒一个人那时才15岁的少年,带着一群将士保卫国家,差点败北,他也差点阵亡,至今他后背的刀疤还清晰可见……
星戉国抗衡持久,桃川国熬不住,那次持久战之后,桃川国便不敢打星戉国的注意。
尚元见星回舒不说话了,彩虹屁先吹一波,“我……我听说,舒舒你超级超级超级厉害哒,只是……”
忽然,尚元又停下了,不知道是当讲不当讲。
星回舒看了卡住的尚元一眼,关于自己的传闻,星回舒也不是一无所知,他似乎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只是冷漠,孤傲,冰山,杀人不眨眼?
“只是什么?”但是他还是追问了。
尚元把嘴里的鸡蛋嚼完,她记得,易安那次和自己巴拉巴拉讲述关于星回舒星大将军的一切,她回忆了一下,倒是坦诚,“只是,冷漠,孤傲,冰山,杀人不眨眼。”
果然和他猜的一样,一字不差。
她见他眸子中带有一丝丝失望,便赶紧插了一句,“不过舒舒,我不这么觉得啊。舒舒……舒舒是个好人哒~舒舒爱笑,眼里有星星,善良,满眼温柔,人超甜鸭~嘿嘿~”
尚元笑了笑,眼睛眯成一条线,脸上泛着甜甜而骄傲的笑容,疯狂安利星回舒,像极了她像她朋友安利她的爱豆哥哥。
星回舒看着傻笑的尚元,自己也愣了一下。
是吗?我……我爱笑?眼里有星星?善良?满眼温柔?人超甜?
他疑惑道:“有嘛?”
尚元疯狂点头,嗯嗯三连击,“嗯!嗯!嗯!”
星回舒浅浅笑了笑,嘱咐着,“你赶紧吃饭叭,别凉了。”
冷漠,孤傲,冰山,杀人不眨眼,是外人见到的星回舒。
爱笑,眼里有星星,善良,满眼温柔,人超甜。
那是尚元眼中的星回舒的,也是星回舒在尚元面前退下伪装和铠甲的他。
爱笑,眼里有星星,善良,满眼温柔,人超甜,也许不是真实的星回舒,但这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对待她展现出的一种态度。
……
皇宫中,筹备宴会已经开始忙了起来,下人们也都小心翼翼的,不敢交头接耳,毕竟是二皇子的宴会。
北辰辗的脾气整个皇宫都知道,他的宴会谁敢出错?
那边,青甠和白藏被南怀谦拽到了皇宫。
白藏表示不想来,上次大皇子宴会的时候,吃个东西还这事那事的,他怼了一句,“不是,人家邀请你来?你拽着我们干啥?”
青甠笑了笑拽着白藏,“小白麻麻,你不懂了叭……一般客人来参加宴会什么的是要带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的。”
不过,这小青甠对这些宫殿宴会之事还挺了解的,不比白藏差。
南怀谦瞥了一眼一旁的白藏,气氛尴尬了一下,低眸看着青甠,“小屁孩,话真的多。”
青甠接着说,“怎么?被我说中了?”
暗处白藏偷偷勾了勾嘴角……
北辰傅早就看见了远处嬉笑的他们,他温和的目光停留在了小青甠身上,仔细打量着他的五官。
他顿了一下,朝他们走过去。
他的盯着青甠的目光收了收,转移到了南怀谦身上,温和地向南怀谦打招呼,“南王爷也来参加二皇弟的宴会?”
“嗯。”南怀谦礼貌回答。
一旁的白藏双眸死死盯着大皇子,他和南怀谦熟?怎么这么多话?
他语气之中带着他的温和,“这,孩子?”
小鬼青甠抢着回答,似乎还是在玩过家家游戏,“我是他们的孩子哦~”
北辰傅眉目温柔,走到青甠身边,揉了揉他的头发,目光再次研磨着青甠的五官,“叫什么名字啊?”
“青甠。”他回答着。
调皮的白藏赶紧接话,顺便宣誓一下主权,一看那个大皇子就是在打南怀谦的主意,“既然青甠是我和南怀谦的孩子,那青甠应该叫南青甠啊~”
白藏故意把“我和南怀谦”这几个字加重说给大皇子听。
客套闲聊了几句,他们便也准备进入大殿了。
“走叭,青……”打败“疑似情敌”的白藏心情大好。低眸,想要牵起青甠的手悬在空中。
青甠?青甠呢?
完了!
青甠又双叒叕丢了。
也就一会儿功夫,南怀谦和大皇子闲聊,白藏只顾着盯着南怀谦和大皇子聊天,孩子丢了都不知道。
南怀谦和白藏赶紧分头寻找,可是这广庭无边际的皇宫上哪里找啊?
宴会也开始了,无奈,没有找到。他们跑得满头大汗,里衣也粘在了汗殷殷的后背。
那边二皇子派的下人也来寻找南怀谦。
毕竟宴会快开始了,二皇子又是追求完美的严苛之人。
南怀谦便也不想为难下人,带着白藏先去了。
他们各自坐在各自的位置。等着今天的主人公。
宴会开始,歌舞升平,轻歌曼舞。
鼓乐齐鸣,循循的乐器悦耳,但是此刻担心的白藏哪里还有时间去听音乐。
南怀谦看着身边着急不安的白藏,先稳住他的情绪,“别急,等宴会结束我们马上去找。”
嘴上劝着白藏,其实他南怀谦现在比谁都着急。
这皇宫大得很,他南怀谦自己都不一定熟知每一条路,更何况是一个孩子,是一个容易迷路的孩子?还是一个走丢两次的孩子?
白藏皱着眉头,鼻子也吸吸的,“都怪你,宴会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南怀谦不语。
其实并不是青甠活生生的人比不及宴会。只是宴会是二皇子组织的,如果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孩子,而迟到搞砸宴会,那个“凶神恶煞”的二皇子会怎么样?
的确,他二皇子有皇上撑腰,比王权地位,他南怀谦简直是鸡蛋碰石头,可是南王爷也不是一点地位都没有的。
二皇子动不了南怀谦,但是北辰辗还对付不了一个6岁的孩子?
万全之策,也是护着青甠的唯一办法,就是不要惊动所有人,而是宴会结束私下里去寻找。
直白的白藏可没有南怀谦想的那么全面,他细想很简单:青甠丢了,他要找,但是南怀谦拦住不让。
透过大殿中央舞池中漫舞的群群舞女漂移的衣裙摆,白藏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对面熟悉的尚元。
大殿对面的华桌旁,尚元就坐在那里。
白藏看到了尚元,眼神里放光,尚元一定有办法找到青甠,就算没有办法,尚元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白藏唇语传递给了坐在对面的尚元:“尚元~青甠找不到了。”
尚元似乎是注意到了打唇语的白藏,可是白藏的动作被中央的舞女挡了个干净,只能看到他半边的耳朵。
她赶紧歪头,生怕错过一丝丝白藏的讯息。
她眯着眼睛,有点近视的她想要看清楚白藏的口型,他说的什么?要表达什么?
对面的白藏看见没有听见自己话的尚元探出了头,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放慢了速度,“青——甠——丢——了——”
尚元收到了一点点讯息,但也只确定前两个字,她小声嘀咕着,“青甠?”
她的目光转移到了南怀谦。
南怀谦心平气和地坐在那里,他眉头紧缩着。一只手紧紧拽住自己的衣角,另一只手轻放在桌子上,有规律地敲击着,薄唇微动,念念有词,似乎在记时,就等着宴会地结束了。
此刻南怀谦的神情和心态像极了快下课总是看钟表的我们。
因为受音乐和舞女的影响,怕尚元没有懂他意思,白藏便重复了好几遍。
尚元跟着远处白藏的唇,一字一句,慢慢细读,仔细钻研斟酌,“青甠丢了?”
尚元愣了一下,嘴巴和面部表情夸张又放慢读了一遍。
见尚元明白了,对面的白藏漏出久违的笑容连连点头,可算是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了,白藏的嘴巴和舌头都要抽筋了,他的面部表情都僵硬了。
尚元身旁毫不知情的星回舒就盯着尚元和白藏眉目传情,唇语交谈的,醋王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进,屏气敛息,眼光阴鸷地盯了一下尚元。
这么想和白藏聊天就坐过去啊?坐我旁边干什么?就在我身边还想着其他人?跟我出来还沾花惹草的?
小气的星回舒自己在那里暗自不爽。
尚元哪还有心思观察星回舒,收到确认“青甠丢了。”的讯息的她一下子站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舞池中央转移到了尚元身上。
炙热的目光似乎是在质问着尚元,她也来不及尴尬了,赶紧配上她礼貌的微笑,“对不起啊……大家,我肚子疼,我去一下厕所。”
坐在她身旁上星回舒愣了半天,抬起头一脸疑惑地望着尚元。
他是琢磨不透,尚元的小心思。
大殿前方的皇上赶紧追问,“不要紧叭。”
见皇上没有在意尚元打断宴会,甚至还关心她,其他王侯将相也附和着。
“尚元丫头没事吧?赶紧去叭。”
“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对于这些话,尚元是见怪不怪的,她丢下了一句,“没事。”随即便冲出了大殿。
白藏也想去,至少两个人找青甠会比一个人效率高,他正准备起来,被南怀谦一把拽住,按在了位置上。
南怀谦:“别去,尚元有皇上大臣的喜爱,你没有。”
白藏着急地抓住南怀谦宽大的衣袖,“南怀谦,怎么办?那我能干什么?”
这话一出,南怀谦也是更紧张了,“等着,等到宴会结束。”
也是,尚元有皇上的护着,二皇子根本就动不了她,甚至说,二皇子都要巴结她。
尚元说去厕所,没有透露出去找青甠的任何信息,她保护了青甠。
或许,在这个深宫里要想立足,要么你北斗之尊,万人之上,要么获天独爱,一人之下。
……
这皇宫很大,路也绕着弯子,虽然尚元来过几次,但是也都是跟着舒舒,这里她也不熟悉。
这要怎么找啊!?她自己都晕头转向的,更不要说找到了一个小孩子了。
她一边跑走一边抱怨,可是再怎么抱怨,还是喊着他的名字:“青甠——”
这小子去哪了?!能去哪里啊?
喊得尚元口干舌燥,但她的脚步始终没有停下,一直寻找着。
终于,穿过桃花林轮回河边一个熟悉的小身影撞入她的眸子,此刻的喜悦就像你在书中找到了那题的答案一样。
是青甠!!!
他小小的背影,孤独地坐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低眸望着自己的脚尖,发着呆,似乎没有察觉到尚元的到来。
看到小青甠没有危险,尚元的心也定下了。
她知道,其实最危险的就是,青甠神不知鬼不觉地丢在了宫中,被人拉去做下人都算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万一调皮的男孩子犯错,会是什么惩罚呢?
甚至说被活活打死饿死都不是不可能。
那她尚元,星回舒,特别是捡到青甠的南怀谦和白藏该怎么面对爱青甠入骨的父母呢?
他们要怎么告诉青甠的父母,我捡到你孩子,但是又丢在皇宫中了,说不定那孩子现在命都没了。
这样的痛,或许是一辈子的内疚与伤痕,就算是青甠的父母原谅了,你让单纯善良的少年少女怎么原谅自己?
她赶紧跑了过去,坐在他的旁边。
青甠不语,他始终低着头,从未抬过头,眼眶红红的,泪水闪着银色的光,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是……是哭了?受欺负了?被人打了?
“小甠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还哭了?”
走丢的小孩子本来就很心慌害怕,所以尚元没有责怪青甠为什么不跟好南怀谦和白藏,为什么走丢,而是温柔地问他。
青甠抬起头,眼泪汪汪地望着尚元。
看到他满脸的泪水,尚元也有些不知所错。
她伸出手温柔帮青甠擦眼泪。“怎么了?怎么哭了?受欺负了?可以和姐姐说说嘛?”
青甠看着她,吸着鼻涕,一脸正经的,“刚刚听到……有人说,忘磬国没了,是真的吗?”
忘磬国?
尚元回想了今天早饭时星回舒说的,反问道,“那不是几个月前的事吗?”
“是几个月前的事啊……”
他顿了顿,神情恍惚着,眼泪又不挣气得从他的眼眶中夺出,他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接着继续说:“忘磬国,忘磬国虽然不大,但超级好玩的。”
尚元没有听懂青甠的意思,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这忘磬国大不大,好不好玩,和青甠什么关系?又为什么要哭呢?
青甠勾起嘴角,透过眼泪眸子中温柔似水,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青甠不想叫粑粑麻麻可汗可敦,青甠不想有这么多礼数,青甠想知道直接叫粑粑麻麻是什么感觉,青甠想知道被宠爱是什么感觉,青甠想知道自己丢了被人担心是什么心情……”
尚元盯着他,愣住了,可汗可敦??那青甠是?小王子?!他父母???
原来呆呆的青甠不是喜欢见人就叫粑粑麻麻,原来顽皮的青甠并不是喜欢玩过家家的。那个单纯的小孩子调皮戏精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
尚元:“……”
尚元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不知道,这样的话为什么会从一个国破家亡的6岁小孩子口中说出来。
可为什么说出来了,却让人这么心疼呢?
“可……”青甠顿住了,他嘴巴直打颤,根本说不出话来,眼泪也是一个劲地掉,止不住的,他着急地手上下摆动着,结巴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可,可,可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呢?事情怎么不按照青甠想象的发展呢?”
他抬眸望着身旁不知如何是好的尚元,“事情的发展不应该是,青甠离家出走,粑粑麻麻担心,然后来寻找青甠嘛?然后带青甠回到忘磬国,开心地生活嘛?”
青甠真诚地看着尚元,“可,可为什么,青甠是以吵架离家出走的方式与粑粑麻麻做最后的告别呢?可为什么青甠再也回不到忘磬国了呢?可那片土地为什么再也等不到青甠了呢?”
尚元抬起手摸摸青甠的头,尚元没有说话。
她理解不了青甠此刻的心情,她无法感同身受。尚元不会安慰人,因为她也从来没有被安慰过。
但是她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安慰那个小孩子,他都还是会心痛后悔。
“那……青甠你要报仇嘛?要把忘磬国抢回来嘛?”她试探地问了一下。
青甠一下子破涕为笑,可能眼底的苍凉他隐藏不了,“元元姐姐,我才6岁啊,怎么抢?拿我的奶瓶去抢嘛?”
尚元看着青甠,心疼地笑了笑。是啊!尚元差点忘记了,那个永远都找不到父母的可怜孩子才6岁啊……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狠心呢?为什么连一个6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呢?或者说,为什么不先让青甠蒙在鼓里,让那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先开心一阵子呢?
“再,再说了,两国交战一定有一个胜出啊……”青甠低头玩弄着已经被自己掐红的手,说着。
青甠记得,这句话是他父亲教他的。他父亲说的每一句话,那个调皮是小孩子都会深深记得。
青甠的父亲,也就是忘磬国的青酆王,他告诉青甠很多道理。比如……
“两国交战一定有一个胜出啊。”
“人要生在世上,不要活在仇恨之中。”
“尽力而为之,满心欢喜就好。”
“希望我们青甠长大,可以保护好自己想保护,还有保护自己的人。”
……
青酆王还教了他的儿子很多道理,但是也不知道,勇敢善良的青酆王是战死了在沙场,永无生还之日,还是隐姓埋名,从此寥寥熬过了余生。
更不知道的是,万夫不当的青酆王知不知道他用尽全力护着的儿子哭得泣不成声。
不过,幸好啊,幸好青酆王没有看见青甠哭泣,要不然,他又要凶可怜巴巴的小青甠了呢……
幸好啊,幸好几个月前青甠闹脾气,离开了忘磬国,幸好被南怀谦捡到……
幸好啊,要不然,青甠身处何方,甚至是否活着都是个问题啊。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狠心呢?为什么连一个6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呢?
弄巧成拙,这个天道不狠心,至少,老天保护了那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带他逃离了忘磬国的战场,活下来,遇到了南怀谦他们,不是嘛?
只是,青甠说的话总是那么得轻松,大道理就这样让他侃侃而谈。
让尚元想不到的是,青甠这么小,懂得这么多道理,那么懂事……
可此刻的尚元也分不清“懂事”这个形容词放在6岁孩子身上是褒义词还是贬义词。
冷风吹着,即使是冬天,那片永不败傲立在寒冬的桃花还是生生不息地生长着,就像被施了魔法,诅了咒一般。桃林的一切就像是假象一样美丽,轮回河就任由着冷风吹着,不为所动。
春天还没有来,此刻的风虽然不是刺骨地冷,但却吹得他们是刺心地凉。
是啊,春天怎么还不来呢?
小青甠忍不住地蜷缩起来,冷风吹在脸上,带着泪水,更加地冷。
“这里冷……我们先回去叭。”尚元关心着。
青甠勾起嘴角,望着天空,“国家,亲人,朋友全没了……回去?元元姐姐让青甠去哪里啊……”
尚元忽然站了起来,与青甠对立而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是,忘磬国没有了,可青甠你还有我。我会保护你的,信我。”
青甠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大姐姐,其实尚元不高,但是此刻的她,此刻说出这些话的她,高大而伟岸,阳光打在她身上,给她镀了一层金光。
好温暖,这么温暖,是妈妈嘛?不,尚元她不是自己的妈妈……
不是妈妈,那是什么呢?什么可以像妈妈一样,发光温暖呢?
是神明吗,是来救赎我的神明吗?
有些妈妈像神明一般热烈美好,可是有些神明,像妈妈一样发光温暖。
“不仅有我,还有舒舒,南怀谦,白藏,我们都会保护好青甠的,好嘛?信我们。”
她双眼有神,直白而单纯地望着小青甠。
他慢慢站了起来,近了,离光越来越近,慢慢的,靠近神明……
“把你自己交给我,好嘛?”尚元试探地伸出手,她在等着青甠缓过情绪。
尚元知道,青甠失去了亲人朋友和国家,一定很孤独,但更多的是无助。
那个手无寸铁的孩子,一定很无助,一定很迷茫。
今后,那个没有家的小孩子要去哪里呢?
交给她叭。
就像没有家的流浪小孩子一样,她尚元想“收养”他。
或许尚元不能做到像青甠父亲母亲那般无微不至地关爱,但是至少,尚元可以给青甠一个遮风避雨的家。
不只是尚元。
无论今天从宴会出来的是谁,无论现在和青甠呆在一起的是谁,无论是星回舒,南怀谦或者是白藏,他们都可以给流浪小孩子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青甠需要,需要一个坚强的后盾,一个和他一起面对困难的朋友,一个可以义无反顾相信的亲人……
青甠低眸,躲避了尚元炽热的目光,他考虑了好久。
或许是,青甠还不完全信任尚元和他们,也可能是担心自己会给尚元他们带来麻烦
收养敌国败国的儿子?那给她尚元带来怎么样祸害呢?
自己终究是个祸害,到哪里都是。
尚元的手臂酸了,想放下了,她尚元也许会放下举酸了的手,但是绝对不会放下青甠一个人不管。
尚元又撑了一会,手臂整个都僵硬了,撑不住了,当她正准备放下的时候……
青甠垂在身体一侧的手慢慢抬起了手,见青甠有抬起手的意思,尚元又咬牙撑了一会。
青甠又顿了一下,考虑了好久,轻轻又不确定地放在了尚元的手上。
“你……真的能保护好我嘛?还是……”
尚元期待着他的“还是”,满眼温柔地看着他。
青甠声音小了些,顿了顿,“还是,我……我长大,保护你吧……”
尚元看着眼前的有责任感的小孩子,宠溺地笑了笑,“好——”
赤手空拳的青甠没有保护好忘磬国,也没有保护还爸爸妈妈,但是,就像他父亲青酆王说的一样:
“希望我们青甠长大,可以保护好自己想保护,还有保护自己的人。”
希望如此吧。
……
就这样,大手拉小手,他们手牵着手绕过皇宫大大小小,曲曲折折的道路。
来到大殿,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以及所有人的质疑。
青甠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凶神恶煞的陌生大人,并且个个都像盯猎物一样紧盯着他,盯得他心里发慌,有些害怕。
细腻的尚元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动握紧了他的手,轻声说了句:“没事,有我呢。”
这句“有我呢。”让青甠不再害怕,让青甠勇敢。因为他知道,有尚元在,他不会有危险,就算是有,尚元也会保护自己。
下面议论纷纷。
“这哪来的野孩子?怎么这么面生”
“就是,怎么还牵着尚元?哪来的?”
“这皇宫这么严密这么进来的?不会是哪个宫女的……”
“不会叭,和尚元有什么关系还是说是尚元偷偷……”
这些私语是越来越难听,幸好声音不是很大,免得污了尚元的耳朵。
白藏死死盯着青甠,南怀谦打节奏数时间的手也停了下来。
青甠还好没事。他们心里的大石头放了下来。
可他们又开始为尚元担心了,刚掉下去的石头又悬了起来……
星回舒紧盯着尚元,额头的细密的汗渗出,他有些不安,止不住地咽口水。
这尚元的目光落在了大殿一旁跪着的宫女,估计是做错了事情。
尚元云里雾里,还一句话没说呢,这时一个太监从外面慌忙跑进了大殿,手里还捧着一支玉簪子。
小太监跪在地上,尖细的声音划破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启禀皇上,在二皇子尸体旁,发现了这个簪子……”他双手捧起。
尚元自然地低眸看着那个太监手里拿的簪子,愣了一下,什么?二皇子尸体?!他死了???
就是那个面相生得不太好的二皇子北辰辗?死了?
此刻的尚元有一种自责感,她不是很喜欢那个凶凶的二皇子,但是怎么说,人家北辰辗也没有做什么坏事,自己却讨厌人家。
所有人都用看凶手的目光看着尚元……
刚刚还有点后悔自责的她似乎察觉到了这些另人不舒服的眼神……
搞什么?!这才刚进来??这都是什么眼神?
座椅上的星回舒忽然窜了起来,“这件事情一定是有误会。”
星回舒习武之人,心也比较粗,几乎没有什么心思,但是他知道,这件事情,和尚元一定没有关系。
“你不要插嘴。”皇上回了句。
星回舒愣住了,直勾勾地望着大殿中央还没有摸清套路的尚元,眉眼之间尽显委屈。
就好像这道题正确答案你也不知道,但是你可以拿性命担保绝对不选A,可是所有人都一致认定答案就是A。
大殿前皇上眉梢微皱,额头中间也冒出来皱纹,很生气,但又不相信这是尚元干出来的事,可是证据就在眼前,“尚元,你认吗?”
尚元倒是嘲讽地笑了笑,丝毫不在意,“认什么鸭?”
“证据确凿,尚元都还不认吗?”这时下面不知道是哪里传来了这句话。
是啊!在别人受宠的时候锦上添花的人,在危难时,被冤枉时,反而第一个站出来闲言碎语,甚至往人家身上泼冷水脏水。
尚元满是嘲讽,用着奇怪腔调,“可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鸭~你让我认什么?认你妈吗?”
祖安尚元上线了。
皇上给了太监一个眼神。
一旁的跪着的太监放下簪子,便开始阐述着,“二皇子北辰辗离奇死亡宫女莣莣看见是你是最后一个和他在一起的,而你以又以肚子疼为由出去了,我们刚刚又在尸体捡到你的簪子……”
意思就是种种原因和案件都指向尚元呗。
青甠虽然是小孩子,但是也能听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他更害怕了,身体忍不住地打颤,他深深呼吸着。
这么说,尚元好像是因为找自己才被怀疑的,青甠心里有些自责,自己果然到哪里都是祸害。
害怕归害怕,他青甠从来都不是胆小鬼,至少,他会保护保护他的尚元。
青甠小手抓紧了尚元的手,缓缓站到了尚元的前面,眼神里充满着凶狠与仇恨。
他在宣战。
灭其国,占其地,杀其民,踏其路,登其殿,或许青甠不能怎么样,但是,尚元他青甠护定了。
他知道,自己动不了他大星之国,但是,他也绝对不会让其动尚元分毫。
整个大殿,华丽的装饰之下,那个孩子就挡在尚元身前抵挡着所有令人作呕的眼神。
其实,“当事者”尚元倒是不害怕,对于一个会演戏,绿茶白莲心机的人来说这都不算什么,而最主要的是,她尚元没有做的事情,谁都动不了她。
她不慌不忙地说:“那宫女莣莣呢?”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指证她的根源,看看有没有破绽。
毕竟胡编乱造的东西一定会有破绽。
“奴婢在……”细细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这么小的声音似乎连蚊子都听不到。
宫女莣莣还跪在大殿的一角,她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一个人。
尚元自信地笑了笑,因为没有做就是没有做,她根本就不怕。
“二皇子离奇死亡?!”尚元挪开护在身前的青甠,朝跪在地上的宫女莣莣走去,一步一步。
“宫女莣莣,你说看见我是和他最后一个在一起的,你确定是我尚元吗?!你确定看清楚了吗?你都没有见过我?你怎么就认出是我呢?”
尚元逼问着。
大殿一角的华桌旁,云碧落看着不慌的尚元,勾了勾唇角。她倒是对尚元有些兴趣,死到临头还能笑着,也真的是没谁了。
宫女莣莣抬眸望了上面皇上,眼神躲避了一下,又直勾地盯着皇上,“奴婢确定就是你。”
她乍然挺起僵硬的身板,颤抖的手指直指着尚元。
“好,好啊。”尚元点着头,真的是好玩啊,扮演福尔摩斯的游戏要开始了。
“第一,我今天没有见过你们口中的二皇子。你说看见我是最后一个和他见面的,对吧?”尚元双手怀胸,似乎胸有成竹得,就等着猎物上钩了。
“对。”宫女莣莣顺水推舟地回答着尚元的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你怎么知道我是最后一个和他见面的?!”
她加重了“最后”这个词。
尚元停了下来,单挑着眉,她此刻的表情就感觉是世界欠她一个亿似的,她在等宫女莣莣的回答。
“就……”宫女莣莣猝然无话可说,把头埋得更低了……
尚元又笑了笑,“说明什么呢?”她抬起手,弹了弹手指的灰尘。
“说明什么呢~说明你,知道他二皇子要死!所以才确定我是最好一个与他见面的,不然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呢?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他要死的呢?”
宫女莣莣已经开始抖了,吞吞吐吐,“奴婢……奴婢不知道二皇子要死……”
尚元点点头:“对鸭!你不知道他要死。也就是说他死前你也不知道他见过什么人,也就是说我不是他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那……那你为什么说我是最后一个和二皇子见面的人呢?!”
宫女莣莣吓得可不轻,一直抖得厉害,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眼神飘忽不定。
也是,一个小宫女哪见过这些场面?
大臣也纷纷议论起来,尚元说的从逻辑上丝毫没有差错。
“自相矛盾?!”挑着冷冽的眉头,尚元满脸写着不服,眉眼之间流露出半分高傲。
这时尚元也赶紧跪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刚刚还充满冷意的眸子开始流泪,晶莹剔透的泪花从眼眶中溢了出来。
刚刚还盛气凌人,咄咄逼人的尚元一下子软弱地像一个受伤丢在马路上的小奶猫。
“皇上……还有大家,一定要帮帮尚元啊,她,她怎么污蔑我啊……”
证明自己没有罪的后,最重要的便是博取同情。
事实证明,绝大数人都会同情弱者。
她越是装的无辜,她越是装的可怜,胜算的几率就越大。
即使她也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她停了一下,软软的声音,似乎可以挤出水,糯糯的声音小小的,“她这样,尚元好害怕……”
“对呀,我就说尚元丫头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啊。”
“她说的头头是道,一定不是她,看样子是错怪了。”
“好可怜!凶手就会冤枉尚元。”
果然,坐在大殿上的人也未必就是什么聪慧之人,但必定是见风使舵之人,风往哪刮,他就往哪倒。
……
哼!老娘可是现代人,老娘还是绿茶心机,动动脑子好叭~我还玩不过你们吗?!
唉!奥斯卡影帝颁给尚元,嘿嘿!
南怀谦看着尚元,无奈地小笑了笑。
唉!又来装绿茶了?开始了,是嘛?!要演戏吗?!
白藏看着尚元,眸子暗了暗,轻声说:“她好可怜啊……”
南怀谦冷笑了一下,身边这个还真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