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瑶向萧凡浅浅一笑，莲步轻移，走出房门，似乎是亲自去安排了。
见夏黎如此热情，萧凡心里反而有些犯嘀咕了。
有些不太正常啊。
但客随主便，现在也只有小心应对了。
夏黎笑道：“贤侄年龄不大，想不到对局势竟然能有如此犀利的洞察力，说实话，真是让我有些汗颜。”
萧凡尴尬道：“前辈实在是谬赞了，我只不过是身在局中，得到了更多的消息而已。”
他说的是实话，若是夏黎与他易位而处，相信他也绝对能做到这些。
夏黎端起茶水，向萧凡微微颔首，饶有兴趣道：“贤侄不妨继续往下说。”
萧凡只得从命，沉吟道：“据我所知，贾家、三皇子、仙羡楼、燕族，四方也不过是相互利用，他们虽有共同利益，但也有着各自的小算盘。”
萧凡说到这里，夏黎表情忽然凝重起来。
他轻轻放下茶盏，说道：“你说他们其实各为其主？何以见得？”
萧凡沉声说道：“陈铭代表三皇子，而我与贾家有关，所以拿陈铭和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我猜测，陈铭的原计划应该是这样的。”
“倘若我侥幸成功，按他们所说来到城西山神庙，夏姑娘被他们控制，而陈铭则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场。”
“先是在礼晏上舍命相护，又是在山神庙英雄救美，再加上他的一幅好皮囊，夏姑娘十有八九会以身相许，一箭双雕，环环相扣，真是好高明的计策。”
“而贾家给我的命令却是把夏姑娘劫到城外，这说明，大将军加入三皇子的阵营不符合贾家利益。”
夏清瑶恰巧在此时回到了正厅中，她怀中抱着一坛陈旧的酒坛，正要安排侍女上菜。
听到“夏姑娘十有八九会以身相许”这话，夏清瑶嘴角微微嘟起，背对着夏黎，偷偷向对萧凡翻了个白眼，似乎在说：我就那么好骗么？
萧凡不禁低下头，摸了摸鼻子。
不一会儿各种山珍海味便一一摆了上来，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看得让人食指大动。
侍女退去后，夏清瑶抱着酒坛，亲自给两人斟满了两杯酒。
夏黎此时已经皱紧眉头，并没有拘于礼节，举起酒杯慢慢饮了一口，显然注意力已经完全投入到了萧凡的话中。
“你可能不知道，天京贾家的家主贾廷是当今的左相，同时也是三皇子的师父。”
萧凡大吃一惊，也意识到了问题，紧接着眉头也皱紧起来。
那贾家应该和三皇子是穿一条裤子的啊，怎么会做这种拆三皇子台的事情。
除非...
萧凡眼神一亮，问道：“前辈，左相贾廷跟三皇子的关系如何？”
夏黎一眼便看破了萧凡的心思：“非常和睦，三皇子能跟以封家为靠山的太子争夺皇位，全凭贾家的支持。怎么，你怀疑贾家另有所图？”
萧凡坚持自己的判断：“咬人的狗不叫，这点难说。”
夏黎摇头道：“你多虑了，贾廷的亲生女儿早就嫁给了三皇子为妃，甚至为他产下一子。”
“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已经把这件事完整地报给了圣上，而圣上的回复却是让我就此作罢，不得再进行追查。反而是着重提及陈铭是难得的青年才俊，让我对他关照一二。”
萧凡猛地抬起头来，一脸震惊的看着夏黎。
萧凡听懂了他的潜台词，这次事件纯粹就是太子和三皇子进行博弈。
而皇帝的态度是他站在三皇子这边。
态度坚决到连三皇子和燕族勾结的事情也选择了无视。
同时也是对夏黎的一个警告，逼他必须站队。
想通了这点，萧凡忽然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夏清瑶一眼。
夏清瑶这会儿正云里雾里，纵使她天资聪慧，但从不问朝野之事，根本没听明白两人在说什么。
见萧凡突然望向她，她也一脸奇怪地看向萧凡。
“你倒是聪明。”夏黎勉强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放下酒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沉重道：“会宁被燕族渗透，导致上百官员及家眷在这件事中丧生，再怎么说都是我的责任。圣上如果此时向瑶儿赐婚，我是找不到合适理由拒绝的。”
“爹！？”
夏清瑶斟酒的纤手猛地一抖，惊得花容失色。
她当然不愿意成为政治牺牲品，但也知道父亲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在圣府时那些人就实在是烦得很，想不到躲到家里来还被找上门来。
“瑶儿尽管放心，我绝不会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夏黎脸色一肃，注视着萧凡凝声道：“这件事我早有万全的计划，只需要萧公子配合！”
萧凡没有说话，心中却在苦笑。
他已经大概猜到了夏黎的意图，怪不得要安排自己一个远亲的身份。
夏黎的口气忽然前所未有的郑重起来：“如果萧公子同意，我会放出消息，你和瑶儿早就定下娃娃亲，这次前来就是来提亲的！”
夏清瑶一脸呆滞，尴尬地看了眼萧凡，随后俏脸变得通红：“爹！你这算是什么馊主意！”
萧凡唯有苦笑。
这件事看似他捡了大便宜，事实上一点实际好处没捞到，反而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一旦散出消息，无论消息真假，不管是太子和三皇子，再想要和夏清瑶联姻，那就必须要先除掉他这个可能的未婚夫。
他已经可以想象的到，若是答应，往后的日子恐怕会麻烦不断。
夏黎看出他的犹豫，坦然说道：“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确实不利，我这么做还有几分挟恩图报的意思。若你感到为难，也不必勉强。”
这一刻，夏黎猛地抬起头，眼神格外冷冽，身上再无半点书生之气，反而充满了征战沙场的大将军的凌厉气势。
“我倒要看看谁还能强娶我女儿不成？”
这种气势让萧凡也不禁一惊。
萧凡沉思了许久。
夏黎把话都说成这样了，他再拒绝反而有些不识好歹。
太子和三皇子党羽虽然厉害，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自己，只要小心些，也并无大碍。
除此之外，他怀疑夏黎有所隐瞒，就算自己这次拒绝了，恐怕还有后招。
萧凡默默道：“前辈言重了，这事对晚辈来说倒也不算太难，就是对夏姑娘的名声相当不利。”
夏黎眼神一亮：“你答应就好，瑶儿自然是懂事的，瑶儿你说呢？”
反倒是夏清瑶低下了头，不敢正视萧凡。
她不是不识大体的女孩，萧凡为她挡下这些，甚至是需要承担生命危险的，而她仅仅损失一点声誉而已。
夏黎见她如此神情，心中便是了然，开怀大笑起来。
随后的酒席上，夏黎显然很是高兴，拉着萧凡不停举杯，萧凡只得作陪。
反而是夏清瑶一直不敢正视萧凡，只是默默地抱着酒坛倒酒，或是静静地低头坐在一旁。
夜入三更，夏黎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夏清瑶安排着侍女把他抬入后室休息。
萧凡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庭院中池塘前，虽说这酒大半都进了夏黎的肚子，可他也陪着喝了不少，眼下已有七分醉意。
月光倾泻在池塘水面，像滑落的丝绸一样，波光粼粼，美轮美奂。
“你为什么要答应这件事？它对你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夏清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萧凡身旁，一同望着这片宁静的美景。
萧凡凝视着眼前的景象，他幽幽一叹，伸手点了点自己胸前的玉佩。
“我拒绝不了的。”
夏清瑶默然，她忽然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早就被张半仙安排好的，甚至也由不得她去拒绝。
但不知为何，她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抵触，只是心中有种说不明的感觉。
“那你自己，对娃娃亲怎么想的呢？”
萧凡一愣，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温柔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脸颊。小巧的琼鼻在月光下显得更为精致，透出点点娇弱。一双美眸中含着似水的柔情，默默注视着他。
萧凡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过头，尽量让自己不去触碰她的目光，伸手指了指水中的皎月，转身离去。
夏清瑶凝望过去，只见风一吹，水面起了波澜，水中的月亮成了破碎的玉片，漂浮在水面，原有的宁静荡然无存。
她独自在池塘边伫立，望着水中破碎的皎月，许久后，忽然展颜一笑，转头望向萧凡离去的方向，明亮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异彩。
“你和其他人，的确很不一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