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难言之隐
“看起来你今天心情不错。”他搭讪着把她的手移开。她就顺势坐在他的身上,贴得他很近。
“是啊。”她微微一笑,“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他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她露出羞赧的表情,手拨弄着他衬衣上面的纽扣,半嗔半喜地说:“我怀孕了。”
程浠半晌没有说话。他心里五雷轰顶一般。
“你是不是高兴地说不出话来了。”她改用搂住他的脖子的姿势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程浠装出喜出望外:“是啊,几个月了。”
“一个多月了。”苏依甜丝丝地说。
“你现在是个孕妇了,以后可不能这么辛苦工作了。赶紧上床睡觉。”他把她抱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
“那么你呢?”她又追问。
“我还有点工作要做,为了不影响你,我去书房。你记住要赶紧闭上眼乖乖睡觉啊。”他笑着,一面走出房门,轻轻地带上门把。
他走到书房,心里沉到谷底,对着书桌上苏依的照片露出憎恶的目光。
下班的时候他对乐祺幸说:“我晚上要陪客户应酬,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
乐祺幸张了张嘴,话却哽噎在喉里。她点了点头。她还未把跟智中分居的事告诉过他。
这是程浠第一次对乐祺幸说谎。
因为快下班的时候欧盼旋拨了通电话给他。
“喂,是我。”欧盼旋宛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的秘书正捧了一大叠文件请他签字。
他接了这通电话,瞟了一眼秘书,因为心里发虚,不由得声音也显得鬼祟起来。
“什么事?”
“我感冒发烧了。”欧盼旋可怜兮兮地说道。
“那去看医生。”他冷漠地说。刚好他签完最后一份文件。他的秘书正用狐疑的目光扫视着他。随后见怪不怪地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我没有力气去看医生啊,你能不能带我去?”她声音孱弱紧憋。
“我没空。”他断然拒绝。他身边已经有一堆焦头烂耳的事情,不想给自己再添一桩。
“如果你不来,那就让我死掉好了。”她赌气地挂上电话。
他听到话筒那边传来淡漠空灵的嘟嘟声,到底放心不下。他叹了口气驱车前往。
他站在有一道铁栅栏围着的旧公寓门前,敲了半天的门,欧盼旋这才走出来开门。
除了她的脸色有点儿苍白,嘴唇稍嫌少一点儿血色外,看起来没有异样。她一见到他,跳将起来,双手环绕着他,几乎是挂在他身上。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他生怕被别人看到,于是拨开她的手。
“我没有力气走路啊。”她流露出楚楚动人的神态。烫得卷卷曲曲的头发淌在他胸口。
他方才经过路边的药店,几乎把店里所有治疗感冒发烧的药都买了下来,装了满满一大袋子搁在陈旧的桌上。她住的这个地方实在是简陋至极,看来她现的境况非常的不好。不过他现在也无心再插手她的事了。如果她要他资助一下的话,他倒也不拒绝。
“我看你精神也不错,应该没有大碍吧。如果严重的话,这里有药。”他简洁地说完,转身欲走。
“你不留下来陪我了么?”她一副纤弱无力的样子。
“我留在这里不大方便吧。”他唇畔浮起笑意,伸出带了戒指的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我已经结婚了。”
她鼓起嘴,撮起眉毛,咕哝道:“难道作为普通朋友,也不能关心一下吗?”
“你的先生呢?他怎么不照顾你?”他说道。
先生。她呵呵笑起来,媚态百生,“我一年前就离婚了。”她袅袅婷婷地走到他身边,指尖划过他清峻的面庞,“你不会在吃醋吧。”
他捏住她的手,似笑非笑的,打开门走了。
他坐在车里,回想起方才的一幕,觉得很怅触。欧盼旋已经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她了。她虽然还是那个迷人娇俏,风情万种的女人。他的回忆跟长相,身段无关。变得是那个味道。他俯在方向盘上,看到周围零星的夜灯,他打定主意将车子开向属于他跟乐祺幸两个人的公寓。
他把车停在楼下,仰起脸看到那间无限漆黑的房子里。他怅然若失地上了楼。
当他看到地上摆放着整齐的软缎黑色高跟皮鞋,他的心里有一阵难言的雀跃。
乐祺幸下班以后没有回到自己家。那个家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寄宿的地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一踏入那个家,内心无边无尽的空虚感便接踵而至。她还是决定回到程浠给她的公寓里。
她钻进属于他们俩的被子里,把程浠睡过的枕头搂在怀里,用力地嗅着他残留在上面的气息,渐渐地入睡了。
程浠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看到乐祺幸侧着身子,半面脸掩入被窝中,睡得香酣。他打开床头的台灯,那盏灯只能够发出微弱的昏黄的光来,给这间漆黑的屋子里打下几个阴影。
他伏在她的身边,亲了亲她的粉面。
她只是在睡梦中蠕动了下身子,嘴里发出呓语。
“祺幸。”他用力地在她额头,鼻尖,嘴唇一路亲下去。
她半梦半睡中,只是觉得痒嗖嗖的,她不耐烦地掉转身。
他愈亲愈激烈,情不自禁地钻入被子中。
她终于惊醒,睁开惺忪的眼睛,发出惊喜:“你怎么来了。”
她穿着他宽大的白衬衫,扣子半扣不扣,露出半边光洁的香肩,样子撩人。
他停下动作。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宝蓝色盒子。
“这个送给你。”
是什么。“她打开那个盒子,黑丝绒底布上缀着一条铂金手链,挂着小小的吊坠,每个吊坠上镶着一颗红宝石,一闪一闪的,煞是吸引人。
他伸过手来将那条链子拿起,给她带在纤细的手臂上。衬着她白皙的手臂,非常好看。
“好看吗?”他把她圈在怀里。
“我很喜欢。”她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他一下。
他笑了一下,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她。
唐之桃的手机响了。她下意识地接起电话。
“喂。”
“是我。”
她顿时沉默了,咬着下嘴唇。
“我到香港了,我能不能来看你?”
“不必了。”她脱口而出,她的声音冷静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之桃,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想见你,我已经离婚了,一直忘不掉你……”罗宁逸哀求她。就如当初他苦苦追求她一样。
“真的不需要。我很好。就这样。”她狠心地挂了电话。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电话?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还回来干什么呢?
他是不是来见孩子。
孩子。她托着腮颊,陷入沉思。
她本打算立即回香港,但是,她抚着腹部,实在是没脸告诉父母。她手头还有一笔俭省下来的积蓄,足够应付她日常所需的一切,于是她到台湾隐居下来,打算生下孩子以后再作打算。她在台湾找了份夜校授课老师的工作,面试的时候还好她肚子不怎么明显,再加上她人消瘦到不行,所以老板没有怀疑她。
这一天晚上她教完课,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她饥肠辘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校门,径自地走向一家大排档。以前她下课时常在这家大排档吃东西,又便宜又经济。像往常一样她叫了一碗馄饨面,找了个位子,把包搁在另一张凳子上,慢慢地吃着。
她一面想着自己的心事,一面吃着面,恍然间觉得有人在她对面坐下。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之桃。”罗宁逸轻轻地叫她。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奇怪。
她大惊,随后她依然低下头吃自己的面,心突突地跳起来。
“你还好吗?”罗宁逸幽幽地说。他伸出手放在桌上,以前他从来不屑于来这种他认为是低档的场所。他的手指纤长细秀。指上带着一个小小的戒指。
“你为什么老是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我自己会照顾自己。”她口气坚硬地说。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不知道他怎么会找到她的。原以为两个人已经沿化成平行线,永远也不可能有相交的一天。但是天作弄人,又让她遇上了。
他像条件反射一般,把手指缩到桌底下。
“我知道当初对不起你,我很想补偿你。”
“我不需要。谢谢。”她和气地说道。那种口吻好像面对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过几天我就要结婚了。”罗宁逸按住她的手。他手的温度很低。以前天气很冷很冷的时候,她时常把手插入他的羊毛大衣的口袋内,每当这个时候他也会把手放进口袋,握住她的手。她记得他的手很暖很暖。
她的心里顿时像被掏空了一般。她是恨他,也厌恶他。但是听到他这个消息,她无法保持心里不激起波澜。
“恭喜你。”她抽开手,不露声色地说道。为什么这碗面会突然变得这么难吃?而且眼睛里好像有东西要掉出来似的。
“之桃,你打算将孩子怎么样呢?”罗宁逸说道。他看起来很无奈很疲惫,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东西在里面。
“这就是你这次来找我的目的吧。”她冷笑一声,用鄙夷的目光瞪着看他。
“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会很辛苦的。”他如是说。他结婚的对象是香港当地一家极大贸易集团的CEO的独生女。他为了救频临破产的罗氏集团,被迫娶了她。
“孩子没了,你放心吧。”她丢下未吃完的半碗面,付了钱匆匆走了。
罗宁逸疾快地拉住她的胳膊。目光留在她平坦的腹部上,露出痛楚的神色。
“对不起,我送你吧。”
之桃甩开他手,声音就好像冰刻一般,空洞地说:“不用了。”
她一个人落寞地待在捷运车站等车,眼泪掉下来了。她使劲地把眼睛望向天空,想把眼泪缩回去。但是泪水还是悄悄地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
那种在心底的绝望,忿怒,悲伤,希翼,纠结,矛盾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完全遗忘了这个男人。为什么当她得知他要结婚的消息,她还是有这么剧烈的反应。回忆一直不是忘记,而是深埋在大脑皮层的某一位置,在遇到刺激的时候,它会更加明显激烈地反映出来。
她觉得自己的腹部一阵剧痛。那种剧烈的疼痛像波浪一般,一阵又一阵地袭来。她低头看棉制裙下的小腿,血已经蜿蜒下来,汩汩地流淌着。她失去了知觉……
她失去孩子以后接到父亲的电话,便立即返还香港。
她愿将这段往事永远地埋葬在心里。
事隔三年她又一次见到了罗宁逸。
三年不见,他显得又成熟了点。他身上与生俱然的高贵气质一点也没有改变。婚姻的失败似乎也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我能不能求你放过我?”她父母搬了家以后,腾出这间小公寓给她。她没有随父母去大房子住,而选择住在这里,一是为了自由,二是为了方便。想不到罗宁逸居然找到她家来。三年前就知道他无所不能,无论她躲在哪里,他总有方法找得到她。
“我终于找到你了,能不能让我进去?”他隔着防盗门对她说。
“不行。”她狠狠地瞪他一眼,打算关上门不再去理会他。
“如果你不让我进去,我就在这里叫得人尽皆知。”他郑重其事地说道。
“你真无耻。”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她从小就居住在这里,与左邻右舍都非常熟悉。于是她只得无可奈何地打开门,放他进来。
“请你说完话,就快点走。”她毫不客气地说道。
罗宁逸叹了口气,挪过一张椅子坐在她的对面。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倔强。”
“那也是被你逼的。”她冷漠地说道。
“之桃,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他认真地说道。
她慢慢地把视线留在他身上,不禁面带讥诮地笑起来。
“我没听错吧。是不是你疯了?你说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当初你那些话一直深刻地留在我的脑海里,我一直都忘不掉。请你走吧,别再说这些可笑的话了。”
“之桃,我当初真的是身不由已啊。我是没有办法,才选择跟她结婚的。你要谅解我。”
“谅解你?那么谁又同情我呢。我当初都不敢回家告诉我父母,我一个人孤零零去了台湾,是为了什么?罗宁逸,你不要拿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我不吃你这一套。”
她说着,脸上飞红,情绪激昂。
“等你冷静一点了,我们再谈吧。”罗宁逸站起身来。
“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希望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另外我告诉你,我已经有一个对我很好的男朋友了。”
她盯着他的脸,嘴角浮起嘲弄的笑容说道。
“之桃,我还是很爱你的啊。”
“罗宁逸,你的话很幼稚你知不知道?当初你负了我,如今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为自己逃脱,你不觉得你很无耻吗?我看我们连普通朋友也做不了,你走吧。”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唐之桃三番五次的下了逐客令,令罗宁逸深受打击。
当智中最失魂落魄的时候,是初之收留了他。
“我们该怎么办?”她流着泪问他。她想不到会爱上自己好朋友的丈夫。她试着狠心想挥断这一段感情,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她一面拨了很多通电话给祺幸,她再也没有接过。
“我们都分居了。”他晦涩地说,捧起她的脸,“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好好从头来过。”对于自己的未来,智中也是一脸的茫然。目前对他来说,只想迫切地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她嗫嚅着,想着自己的友情从此就这么葬送了。
“祺幸,你打算怎么做?”之桃问她。
乐祺幸睁大了眼眸:“你是指智中跟伊初之这件事?”
她从不连名带姓地喊初之。现在她这么称呼她的名字,想来已经在心里跟她疏离了。
“我不知道。”她漠然,尔后冷淡地说道。
“但是,祺幸你真的打算断绝跟初之的友谊了吗?”之桃继续逼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