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听得这梁卓君的一番话,心下更觉钦佩,不由得又对梁琦说道:“梁小弟,这小梁公子待人温和,为人谦逊,真是一表人才啊。”梁琦禁不住低声笑道:“王兄,你还是太善良了。”王勇连忙追问:“噢?梁小弟,你这话什么意思?”
梁琦解释道:“这梁卓君话中有话,字字句句隐含着深意。你书读的少,也难怪会被他的一番冠冕堂皇之词所蒙蔽。”王勇更不服了,他心想:“你梁琦不也是从乡下来吗,你又能读过多少书呢?想必他是听了我刚才说的那番话,觉得两人都姓梁,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心里觉得不舒服罢。”想到了这里,王勇也就没怪罪他,反而想听听他下面又会讲些什么。
王勇又说道:“梁小弟,那照你说这梁卓君刚才的那番话有什么深意呢?”梁琦不再卖弄,向王勇仔细解释道:“此人说好诗是经得起推敲,反复锤炼而成的,表面上看来,好像是说自己成诗之快,不配被称作好诗。实则是在暗中讽刺旬阳作诗慢,没有本事,还想强出头。”王勇不信,又问道:“何以见得?”梁琦笑道:“王兄莫急,你想想,这成诗快就不算好诗的规定是谁提出来的?古人中尚有斗酒成诗,且留名青史者,怎么到了他这儿,成诗快就不能算作好诗了呢?”王勇听后,觉得好像确实有些道理。
王勇点了点头,示意梁琦接着说。“他后来又说‘自己片刻成诗,有悖此道’,不就是在说自己成诗快,只是在自己的规矩看来,这诗不能算作好诗吗?言外之意,不就是在说自己对诗的成品要求高吗?然照梁卓君作言,这种程度的诗旬阳都不能作出,你细品其中利害,是不是梁卓君正在绕着圈子贬低旬阳不行呢?”
王勇听后茅塞顿开,似乎被梁琦一语点醒。“梁小弟,你真是绝了。若非你出言想告,我还真以为这梁卓君是个好人呢。没想到,他只是用些普通人听不懂的话绕着圈子骂人。”
梁琦听后纠正道:“王兄,其实也不尽然,这做人的好坏不能依靠这点来评判。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是这个道理。这梁卓君饱读诗书,作为读书人,这心气自然都是高的。再加上他又是从大地方来的,家世显赫,怎会真服一个小县城里的人呢?这些事啊,仔细思索一番就能看出其中的端倪了。”
这一番话,让王勇更加佩服梁琦了。这梁琦心思缜密,说的话虽道理深刻但通俗易懂,就算他不是出身于小村子,即使诗在外人看来,他这个年纪就有如此见地,恐怕也会膜拜一番。“梁小弟,有时候我真不敢相信你才这么年轻,而且还是一普通农人的儿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呢?”王勇又问道。
梁琦听后笑了笑说道:“王兄,这人出身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他有没有想改变它的决心。”王勇挠了挠头,说道:“你说的,我怎么又不懂了呢?”梁琦道:“日后你会明白的。”其实这王勇哪里又能知道,这梁琦拥有的南乔皇室血脉传承,早就让他在四岁那年就读遍了南乔国库中所有的书丛典籍。虽然梁琦也不记得这些事,只觉得记事后这些东西就自然而然地呆在了自己的脑子里,所以当他要说话做事的时候,才运用的十分自然。
“琦哥,你觉得这诗怎么样呀?”梁琦侧身一看,却是那秦雨瑶瞧瞧从柜台后拍了他一下。梁琦担心道:“雨瑶?你怎么出来了啊。这里人多眼杂,搞不好会……”秦雨瑶不耐烦地说道:“哎呀哎呀,没事的琦哥,我很小心的。你就别再大惊小怪了,我在屋里实在是快要闷坏了。我在楼上就听见这楼下的吵闹声了,我也是好奇嘛。”
梁琦本来一见秦雨瑶就容易心软,现在她又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这教梁琦就更不忍再出言责怪了。“好吧,那你躲在后面吧……”梁琦说道。秦雨瑶“嗯”了一声后,又对梁琦说道:“琦哥,这梁卓君你可知道是谁?”听到“梁卓君”三个字,王勇这时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这梁卓君的父亲粱祐德,是封国皇帝身旁左膀右臂般的的人物。他手掌兵权,又统帅着封国最精锐的骑兵——银白铁骑,这些年驰骋沙场,可谓是立下了赫赫功勋。甚至他在将士们眼中的地位,和皇帝无二。”听到这儿,王勇忍不住小声问道:“秦姑娘,既然你说他父亲是皇帝的左膀右臂,那这另一半是谁呢?”秦雨瑶听后忍不住莞尔一笑,说道:“这另一个嘛,当然就是当今封国的宰相,秦勉秦大人啦。”因为这秦勉是自己的父亲,所以秦雨瑶在提到他的名字时,眼里不禁流露出一种难掩的骄傲。
听到“秦勉”二字时,梁琦浑身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本来这些日子与秦雨瑶的相处已经有些让他淡忘了那些往事,可此时又听到这两个字,瞬间就勾起了自己内心的复仇之焰。“琦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秦雨瑶似乎察觉出了梁琦的不对劲,出言关心道。
此时的梁琦面无表情,双眼中蕴藏着如同死一般的寂静。秦雨瑶还从没见过他这样呢。“琦哥,你别不开心啦。既然你不高兴我在这儿,那我回去就好了。你别生气啦。”秦雨瑶以为梁琦是因为自己乱跑出来才生的气,于是主动提出自己回到屋子里去。其实如果真要说生气,这梁琦的确在气,只不过他气的人不是秦雨瑶,而是自己才对。
他望着秦雨瑶,心里想着:“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在我面前总是这般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经意就惹我生气。可我呢?我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为她放弃复仇吗?不,这恐怕我是万万做不到的。就算我能做到,卫叔那里恐怕也不能允许;为她放弃做这复国皇帝?这恐怕也不能。我的背后还站着千千万万个南乔百姓,我怎能为了一己私欲,再让他们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那教我怎么去面对死去的父皇和列祖列宗呢?”想到这儿,梁琦失落地垂着脑袋,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唉,看样子此生我注定是要辜负她了。”见一旁的梁琦忽然低着头,又是一副沮丧的神情,王勇也忍不住问道:“梁小弟?你怎么了?是不是真的不舒服?”梁琦勉力支撑着,不想让外人看出他内心的挣扎。梁琦说道:“不……我……没怎么。我只是……有些替旬阳担心。”王勇笑道:“哈哈哈,梁小弟我没听错吧?替他担心,我看你应该高兴才是啊。你忘了他当初在小南村怎么整你的了?”梁琦回道:“也许是此一时彼一时吧。”说罢,仰着头朝二楼看了过去,见到了她的屋门关上,才让梁琦长舒了一口气。
旬阳在原地已是伫立了多时,周围也不乏有起哄者说这些杂七杂八,无关紧要的话。“公子,我看这样。劳烦公子移驾到一旁想诗,在下呢先继续和剩下的诸位讨教一番。代公子诗成后,再让我们拜读。您看这样可好?”
旬阳连忙说道:“我看这就不必了。”说罢,他从手下的手里一把将笔夺过,立刻书道:
初语情事三春暖,时久仍未觉雪寒
当初年少入江湖,如今坐笑白发谈
梁卓君和众人纷纷围凑了过来,想着能看到他出糗。但见梁卓君将之拿起后,折扇一合,脸色突然间大变。他端详了许久,嘴里嘀咕着,不时又发出“嘶嘶”的声音。
“‘初语情事三春暖,时久仍未觉雪寒。当初年少入江湖,如今坐笑白发谈。’,梁小弟,这诗什么意思?”王勇在一旁问道。梁琦缓缓开口说道:“前两句写的是男女之间的感情。说的是:少年在最初谈及情感之事时,心中感觉就像经历了三季春天一般温暖;不仅如此,这份感情久了,甚至会让你连雪都不会觉得冷。”读过这两句,梁琦对旬阳的观念竟有所转变。他本来与众人看法无疑,甚至更加厌恶。可没想到,这旬阳对待感情竟是这般的大彻大悟。
梁琦深感惭愧,他扪心自问,自己恐怕是绝对不会做到这般境地的。他转念又想了想自己和秦雨瑶,两人最终究竟会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呢?是不可挽回,还是修成正果?恐怕这个答案,也只有世间能告诉自己了。
王勇点了点头,觉得梁琦说的在理。他又问道:“那这后两句呢?”梁琦又说道:“后两句说:他在年少之时踏入江湖,可再能与人对坐饮酒,笑谈曾经江湖往事时,已经是白头了。感叹的是人生的短暂,夹杂着作者无可奈何的愁绪。”
王勇听后不免震惊,“梁小弟,这你把他说的也太好了吧?怎么说的都有点不像他了?”梁琦笑道:“王兄,这江湖有江湖的魅力,每个人都有其不为人知的一面呐。今日之前,恐怕你我谁都没有想到,这旬阳竟还有如此一面。”王勇点了点头,应道:“是啊是啊,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他了。”
梁卓君读后只觉颇具感触,他缓步到旬阳身旁,开口说道:“想不到,兄台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见地。这诗读来,当真是让人觉得人生苦短,实在是该及时行乐啊。人生在世,若能有山水美景在前,红颜知己在伴,志同之友在旁,好诗美酒在案,吾当死,而无撼。”梁卓君说着番话时可谓是意气风发,慷慨激昂,如痴如醉。众人见状也都无话可说,他们谁也没想到旬阳竟有如此本事。
半晌后,梁卓君情绪稍稍平复。他上前拉着旬阳的手,激动地说道:“今日这离城之行使在下受益匪浅。想不到这小小的离城之中,竟是这般卧虎藏龙。先是得这许多诗作,又结实了公子这等人中龙凤,实在令在下欣喜万分。公子卓尔不群,超凡脱俗,若不嫌弃,恳请公子交了在下这个朋友。日后若有事相助,在下定当倾力为之。”说罢,梁卓君上前拱手一拜。
这一举动可让周围的人吃了一惊。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行事之人。这梁卓君一会儿向着旬阳,一会又向着周围的人,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王勇也有着众人一样的困惑。他问梁琦,可这梁琦虽然看破但并未说破。因为他知道,这梁卓君其实两者谁也不向,这只是文人间的惺惺相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