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至三更,门外传来细微的响动。乐意抬眼望着门外的黑影,她灵巧地钻进陶逐的被窝。陶逐本就浅眠,早已被那异响惊醒,冷眼看着躺在身侧的乐意,“你做什么?”
乐意转过头,眼对眼,压着声音,“还能做什么。他们定是见我们没喝茶所以来放迷烟,快捂住口鼻。”
陶逐鄙视地睨她一眼,“我早已在茶里放了解药。”
“公子真是深谋远虑,”乐意干笑两声,“待会你继续装睡,剩下的事交予我。”
陶逐又鄙视地望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不然要你何用。乐意克制住将陶逐绑着丢给外面那伙人的冲动,转过身对自己催眠,我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人,不能与不道德的雇主置气。
那伙人轻轻叩了几下门,见没有动静才将门推开,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翻翻那贵公子的包袱,里面瞧着就他一个有钱的。”女掌柜手执油灯,指示着其中一个伙计,又对另一个伙计说,“你将他们二人绑起来,搜搜他们身上有没有贵重东西。”
一伙计谄媚地笑道,“掌柜的,那女人瞧着水灵能不能分给我,我还没娶媳妇。”
女掌柜嫌弃地呸了他一声,“瞧你这没出息,事成之后,有的是钱给你娶媳妇。那女人已是有主的,少惹这些麻烦。”
“是是是,掌柜的。”那伙计应承几声,随后走到床前将一团绳子展开,却见乐意笑眼弯弯地望着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一个手刀劈晕。
乐意看着脚下的伙计,轻笑道,“这么有眼光的人只可惜不是与我一道的。”
另一个伙计喊道,“掌柜的,那女的没晕!”
女掌柜手中的鞭子用力一抽,“废什么话,老娘又不是瞎的。”
乐意放下床帘,旋身一脚将另一个伙计踹开,拔出剑刺向女掌柜。
那女掌柜的鞭子一甩,缠住乐意的剑。乐意手肘一拐,借力将剑连同鞭子扯过。那女掌柜也不松手,乐意用力一扯随后借势转到女掌柜后面,一掌将她往前拍。
女掌柜手撑着地,借力往床上扑去。乐意将手中的鞭子一抽,狭住女掌柜的脚踝往后拉。不料那女掌柜却猛地转身撒出粉末,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乐意袖子扬起却只挡住一些,瞪着眼,“你大爷的,你是开黑店的还是卖药的,除了迷药还会别的招吗?”
女掌柜冷笑一声,“有用就好。”
乐意皱着眉,晃着头试图清醒一些。但还是晕眩得站不住,突然听见陶逐沉声说道,“接住。”她连忙抓住飞到眼前的瓶子,倒出一颗药塞进嘴里,晕眩的感觉渐渐减缓。
女掌柜将匕首横在陶逐的脖子上,冷声道,“要是不想你的情人死,就乖乖听我的话。”
“看着这么俊的一张脸你都舍得下手,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乐意啧啧叹息。
女掌柜咬着牙恨道,“老娘平生最恨小白脸,丢下你的剑,把你自己绑起来。否则,这张俊脸就保不住了。”
见女掌柜的匕首在陶逐脸上比划,乐意竟生出几分畅快,她弯着眼笑道,“自己怎么绑自己,我实在不会要不你示范一下,”见匕首已经贴到陶逐脸上,乐意也不玩笑了,“别急啊。”
她将剑抛下,蹲下身子作势要捡绳子,凝神留意女掌柜的举动,瞥见她拿匕首的手略微松动,立刻将袖口的几枚暗针射到她的手腕,在女掌柜的手无力垂下那一瞬间,捡起鞭子向前一抽,裹住陶逐的腰拉过来。
见女掌柜将匕首换到另一只手发了狠地往陶逐身后扑,乐意持鞭的手用力继而一个转身扑到陶逐面前,一把将他推开,硬生生扛下女掌柜一刀。她用脚挑起剑,一手握住往后一劈。听见陶逐说留活口,便改了剑背将她劈晕。
这一动作将伤口扯得更大,乐意吸了一口冷气,“他大爷的,太久没负伤。这身体都受不了这点痛了。”她将匕首拔下扔在一旁,从女掌柜裙角撕下一块布缠在伤口上。她也没指望刚刚受了气的陶逐会来助把手,自个将几个贼人拖在一处绑起来。办完这些事,伤口的血已经浸透了衣服。
陶逐桃花眼漠然地看着乐意在一旁忙活,见她差不多了才说,“去端一盆水。”
乐意抬手擦擦脸上的虚汗,平缓下呼吸,问道“做什么?”
“把墨石浇醒。”说这话的语气就跟在说明天叫他起床一般自然。
乐意忍不住在心中腹诽,明明有解药,早给他服了就没这么多事。虽这么想还是老老实实按他的话做,毕竟自己让他受威胁了。
墨石被一盆水浇了个透心凉,抬眼见乐意一脸无辜地解释,“你家公子让我这么做的。”他刚想询问发生什么事,两人便听到石破天惊的惨叫,连忙跑去陶逐的房间。只见陶逐安然地坐在一旁,反而那一伙人恶狠狠地瞪着他。
乐意忍不住问,“你对他们做什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让他们醒过来好问话。”
一看见插在女掌柜腿上的匕首,不用问都知道陶逐是用什么方式叫他们醒的。乐意见他用眼神示意自己去问话,不禁抚额,给人一刀还想让他们吐真话,这事着实不讲道理。她只得露出惯有的纯良笑容,蹲在夸她水灵的伙计面前,“你们是如何知道我们会来的。”
那伙计早被唬得仅存的旖旎之心都散尽了,只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陶逐在身后不耐烦道,“那些蠢人知道什么,问他们头。”
乐意深吸一口气,冷静,冷静。她起身站在女掌柜面前,“说吧,你知道些什么。”
女掌柜冷哼一声,“要杀便杀,哪那么多废话。”
乐意笑眼弯弯地盯着她,将那女掌柜盯得发毛了才开口,“是不想说呢,还是不知道呢。我见你也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你们被人当剑使吧。”见她神色诧异,乐意便晓得自己猜中了:
“你们刚才的对话只是为财,就说明你们压根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本来开黑店偶尔劫个富商什么的也不奇怪,但是你们连普通伙计掌柜都装得不像,一开始也对我们没有杀心。按理说惯常开黑店的都会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所以说,你们本就不是开黑店的,只是得知有只肥羊要路过此地,想来赚一笔。那人如此陷害你们,你还要帮他吗?”
女掌柜见乐意已经知晓得差不多,便咬牙说,“只要你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便告诉你。”
乐意笑笑,“好说好说,你们只为财我自然也不会要你们命。”
女掌柜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刚才谁要劈死我,若不是那公子阻止,我已是你剑下冤魂,念及此语气不由得狠了几分,“我原先是做抢劫的营生,本想做完最后一单就收手。后来劫的一个人说只要我放过他,他便告诉我一桩更好的生意。”
“就是我们这一单。”
女掌柜点点头,“他说你们这行人是替苏州首富运送货物,我原想着干完这单就收手,没想到竟着了他的道。”
“他这话确实没错,我们运送的确实是苏州首富的货物。只是这东西江湖人人眼红,你拿着它估计还没走出十丈远,就成为万剑之矢。如此,我还救了你一命,你应当报答我。”
“啊!”女掌柜听着她的话本来有点后怕,听完最后一句便愣了,“怎么报答?”
乐意一脸纯良,“你的钱在哪?”女掌柜被这话气得涨红了脸,明明她才是来抢劫的。乐意无辜解释道,“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的,自然也不喜欢别人欠我的,你既然伤了我总得付点医药费。”
乐意这边方开开心心地将钱放入袖中,陶逐便在她面前摊开手,她不解道,“做什么?”
“你说过,任务过程中雇主受伤也是自己扛,那任务过程的收获也应当是雇主的。”陶逐一脸理所当然。
乐意无语道,“这是什么歪理,我今日还为你受了伤,你竟还想收钱。”
“你保护我本就理所当然,至于你害我被威胁本应该扣掉一些佣金,我不与你计较你就该感谢我。”
“过程怎样不重要,你现在不是完好无损地在我面前要钱吗。”
陶逐冷笑一声,从盒子里拿出一瓶金疮药,“既然不重要,那我在这疗伤药里掺几味伤口溃烂的药也无所谓,反正最后你也会好的。”
此行匆忙,乐意没来得及备上伤药,原以为还要撑到城里的药材店,没想到陶逐竟随身携带了,她立马谄媚道,“是我的错,我害公子被威胁简直罪该万死。伤口溃烂多痛几天也是活该,但若是因为伤势问题没法好好保护公子,我此生定会寝食难安。”她将手摊开,一脸诚挚地望着陶逐。
陶逐神色毫无波澜,轻轻吐出三字,“钱,拿,来。”
乐意干笑道,“不然,这钱就当做是买药的钱。”
陶逐轻轻一笑,瞬间便换上冷脸,“买药,那是额外的钱。”
乐意苦着脸将钱交上去,她怎的觉得这个活越干越亏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