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站在我们面前。
“孙……孙悟空？！”老龙王的面部表情抽搐着。
他跃上阶梯又砸断了一根石柱。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老龙王问，他不应，老龙王转而望向我。
我摇头，“不，他不是我大师兄。”
“不是？！”老龙王看着四处捣乱的猴子，“怎么可能不是，除了他还能是谁？！你给我住手！快来人！”
虾兵蟹将一拥而上，却被他一一扫开。
“哈哈哈！原来这西海龙宫也就这么点能耐！”他仰天大啸，一个回旋卷起了海流。
龙宫开始晃动，老龙王踉踉跄跄地扶住了柱子。
“放肆！放肆！”老龙王愤怒地吼道，“快来人给我阻止他！”
谁能阻止他？
海巫女怔怔地看着这只猴，“他就是……孙悟空？”
“不，他不是。”我说，“他可能很像五百年前的孙悟空，但是现在的孙悟空不是这样，他不是我大师兄。”
海巫女琢磨着看了半天，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破坏吧！破坏这里，这里的一切，让这龙宫化为废墟，让这海洋搅腾翻滚，父王你没想到吧，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哈哈哈！”
这笑声把老龙王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使猴子收起了乖张。
“谁在那里笑？！是你！”他一个跟斗翻到海巫女面前，“这里只有俺能如此欢笑，你凭什么笑？！”
“我笑这龙宫，我笑这老头，屹立千万年，却被一只猴子搅得不得安宁，什么秩序、什么规矩，不过是一场儿戏哈哈哈！”
“不准笑！”他举起了金箍棒，指在海巫女面前。
“你……你给我住手！”老龙王怒吼，“来人，趁现在！快去上报天庭，这妖猴又回来了！五百年终究还是磨灭不了他的魔性！”
“哈哈哈！我偏笑！”海巫女说，“你不让我笑，我就不笑，那我岂不是……”
海巫女话没说完，他一挥棒子，石块崩裂。
“那俺就叫你永远地闭上嘴！”他说。
海巫女拭了拭被金箍棒擦到的面颊，一丝鲜红，还好没有大碍，我还真的是怕血。
马和猪也随后到场，站在这被毁得乱七八糟的龙宫之中。
“啊！猪，快把你的蹄子挪开！”我大喊。
“咦？！河童，你躲在这石桌下面干嘛？！”
“要你管！”我爬了出来，吹了吹被猪踩到的手。
“这猴子果然是疯疯癫癫的，我看我们还是先撤吧。”猪说。
“不行，不能撤！”马说，走到了老龙王的面前。
“你是……烈儿？”老龙王打量着马。
“父王……”马说，“我带你离开这里吧。”
“胡说八道！这里是我的王宫，岂能随随便便离开？！”老龙王说。
“您果然还是一样顽固。”马甩着脑袋说，“自从那次之后，您就再也没有自称一句‘朕’，但却依然是这个脾气。”
嘭！
“不好！快去救你妹妹！”老龙王喊。
“我妹妹？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咳咳，是你的新妹妹，毕竟你离开了很久，少废话了！快去救她！”
马向海巫女直奔而去，他将海巫女驾起，从猴子巨棒下躲开。
这分明就是一匹海马！
“往哪里跑？！”猴子一转身又追了上去。
“你们……你们快跟去看看！”老龙王指着猴子远去的身影对我们说。
我和猪被老龙王硬逼着跟了上去。
“等一下，也带我一起去！”老龙王说。
“谁来载我？！”虽然这么说，老龙王已经盯着猪看了。
“载你？！你不是龙吗？！变身啊！”猪说，“再说，你刚才还不是说你身为龙王不能离开龙宫的嘛？！”
“我有这么说过吗？龙宫都这么破了，罢了罢了！而且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啊，只能变三分钟啊！”老龙王说。
“靠！”猪不情愿地拱起了身子。
马和猴子比我们游得快多了，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我们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这蔚蓝的深海里游荡。
“加把劲儿找啊！”老龙王催嚷着。
“你是龙王欸？！海洋之主诶欸！你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我们上哪儿去找？！”猪埋怨道。
“龙王什么的只是一个噱头OK？我统治着海洋但是我并不知道这海洋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如果我知道我女儿还会变成女巫嘛？！”
“好了你们少扯谈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问问呢……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匹马和一只猴子？”我逮住一只海龟问。
海龟摇了摇头，海龟背上的小丑鱼也摇了摇头。
“哦谢谢。”
海龟游走了。
……
“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匹马和一只猴子？”我向一头抹香鲸问道。
“没看到啊，海里怎么会有马和猴子，你们连这点常识都没吗？！嗯？请问他是一头猪吗？那我收回刚才说的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咦？！猪背上的难道说是西海龙王？！”抹香鲸说。
“没，我不是，可能你认错了，西海龙王怎么会走出龙宫呢？我看你也没见过龙王几面，一定是你认错了。”老龙王难为情地说。
“哦？是这样吗？”抹香鲸说，“也对，西海龙王怎么会骑在一头猪背上呢？”
抹香鲸说完游走了。
“可能他们去陆地了吧。”我说。
“陆地？！”老龙王皱了皱眉头，“罢了罢了，上去看看！”
于是我们往上升，穿过了闪光的海蜇群。
老龙王讶异地看着这群生物，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海洋里有这么多奇妙的东西。
“请问你们看到一匹马和一只猴子了吗？！”我问。
海蜇伸出它的触手，指了指上方。
我们跃出了海面，海天一线，我们在岸边看到了血。
血蜿蜒过岩石，浸染了沙滩。
马跪倒在海巫女身边。
老龙王哆哆嗦嗦地从猪背上面爬下，来到海巫女身旁。
“都是我的错……”马说，“我不应该带她离开大海……”
“发生了什么？”老龙王问。
“她要我带她离开大海，我明知道一离开海洋猴子就能追上我们，我明明知道……可是我真的无法拒绝她……”马懊悔地说。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海巫女虚弱地说，“一直以来我都惧怕离开深海踏上陆地，但至少在死之前请让我再看一眼这里，这个我深爱并仇恨着的地方……”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脸上的苔藓开始褪去，缠绕着绿藻的头发也恢复了光泽。
“我逃不过那个魔王，他想做的事谁都阻止不了，看到他金色的眼眸我就知道，他的眼里只有仇恨，是跟我一样……不，比我还深刻的仇恨……”
“别说了，女儿，你不会有事的，我身边有最好的神医，你不会有事的，来人！来人啊！叫医生！”老龙王大喊，可他身边没有人，离开了海洋他什么都没有。
“来不及了父王，我知道……”海公主虚弱地说，“你看，我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最终我还是逃脱不了，我在海妖洞呆了那么多年，孤身一人，我是如此孤独，孤独并憎恨着，这都是我应得的惩罚，我从不指望我会有什么好的结局，只希望我最后再能看一眼阳光，他陪我一起沐浴过的阳光。海底真的太阴暗了父王，黑暗很可怕，孤独很可怕，但是我又畏惧着离开深海，离开就又要失去了，我渴望着阳光同时又惧怕着他……只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老龙王握着海公主的手，点在手上的是潮湿的水，不是海中干涩的水。
海公主又转而望着我们，“天竺公主的魔咒已经解开了，但是你们要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们所看到的那样，你们知道什么是自由吗？哥哥……”
海公主看着白龙马，“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这些，但为了补偿我所做的，请你答应我的请求……”
“说吧……”
“给她自由……”海公主说着就要闭上双眼。
“等等！告诉我她是谁？！”马着急地问。
海公主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的眼神开始黯淡，但是还没有结束，猪不会让她就此结束。
猪背起了海公主，“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海公主问。
“就这么消亡难道你不会后悔吗？难道你不想再看他一眼吗？”猪问。
“还有必要么？”
“我会带你去的！”猪载着海公主飞了起来。
我们跟上。
宫殿国王寝宫。
猪载着海公主飘在窗外。
“我一开始就知道呢。”海公主看着苍老的国王说，“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我们生活在不同的时间中，他已老去，而我依然留着我认识他时的容颜，所以我才遮住自己的脸，以为这样我们就能共享同一段时光，其实只是自己骗自己。父王可能早就知道，如果那时候不把我带走，我就会承受更大的痛苦，看着自己的爱人老去，死亡，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了，所以才希望我忘了他。只是……只是就这样放手我真的不甘心呢，与其做一个不自由的海神，我宁愿成为一个妖。谢谢你，猪，其实你什么都明白，不是么？”
不声不响，猪载着海公主在窗外飘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国王醒来，拉开窗帘，看到了悬挂在窗户上的泡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