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妇浅笑道:“不必多礼。你也来找大军师么?”
“是。侄儿今晚成婚,想着前来再见老师一面。”
少妇轻叹一声道:“你大可不必如此多礼。你和纪易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因为盟里的事你俩这些年受了不少苦。”
祁康一瞬间感到眼眶有些发热,不过他立刻压下了这种情绪,“多亏夫人多年的庇佑,祁康才能有今日的建树,这份恩情祁康莫不敢忘。”
“那就好。”少妇脸上绽放出笑容,“这些年确实委屈了你,我在盟主面前也没能替你说太多话。不过现在都好了,他既把萱儿许配给你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再忍耐一下,等他打下鼎川,一切都会好的。”
祁康身影晃了晃,一些话猛地冲到嘴边,他抬头看向少妇,终究不忍去伤害前温婉的女人,“是。”他又把头低下。
少妇拉起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去吧。我还找了盟主准备婚宴,他想必也要等急了”少妇柔声道。
祁康不再说话,向矮房门口的小童走去。走了两步,祁康回过头来,面向盟主夫人扑通一声拜倒在地,“祁康感念夫人多年养育庇佑之恩,感激不尽。但请夫人万务保重身体,切切珍重。”
盟主夫人看向他,笑容静静绽放,宛如天边晚霞般艳丽。“快去吧。”风将少妇的声音吹到祁康耳边。
祁康又拜了一拜,起身和小童走进矮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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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康跟着小童走进矮房,径直穿过大堂来到一处后门前。小童走到门前,轻轻叩了叩,便站到一边向祁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祁康推门进去,迎面而来一股清风,一片郁郁青青的茂密竹林出现在祁康眼前。祁康脚下只有一条赤红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弯弯曲曲的通向竹林深处,看不到尽头。小道两边尽是人造的清水小河,清澈的水底铺满细白的沙石,宛若银河,竹林里四处可见奇珍飞禽穿梭飞过,俨然是那看似简陋的矮房后别有洞天。
祁康沿着小路向竹林深处走去,小路仅长数十步,但设计得甚为精妙。每转一处便是一派清幽之意,林间时不时传来的几声清啼几乎直接把人拉出门外世俗,即便祁康已来过这里无数次,却还是有股忽入仙境的错觉。没走几步,小路便已见尽头,只见竹林最尽头坐着一个男人静坐的身影,男人背朝祁康,拄腿坐在一张矮小马扎上。晚风呼啸着从林间穿过,吹起了男人身上的纯白僧袍和念珠,万千支青竹在男人身后两侧舞动、落叶,发出阵阵娑响。
祁康走上前去冲男子背影一拜,道:“弟子祁康拜见师父。”
“来啦。”男人并未回头,只扬起手中羽扇指了指一边的小木马扎。
祁康站起身又拜了一辑,走到木马扎边与男人并排坐下,这时祁康才完全看清男人的脸。男人六十岁上下,苍老的脸上满布皱纹,灰白的胡须被风吹起,精瘦面庞上却放着双明亮锐利的双目,此刻正悠然望向远方。男人头顶剃秃,露出六点戒疤,身上披着简单的纯白僧袍,手中持柄羽扇轻轻晃动着。
这和尚不是别人,正是北州及五州盟大军师,纪成座下第一谋臣,青山慧能和尚。这慧能和尚,原是北州青山城外无量寺一住持,自少年出家以来便深居庙中,研习诸家道术及四书五经,不问世事。三十多年前纪成盟主尚是十岁孩童便被上代盟主送入寺中拜其为师,学习四书规道。景帝九年,纪成事功大成,继任大盟主之位后便将和尚自无量寺请出,前来燕州府担当军师。十数年来,慧能和尚辅佐纪成平定北州,稳定北州对另四州外交统治,主导北州内政养兵富粮,压制河东牵制九江西州,五州联盟便是在他的规划匡助下悄悄登上了大陆最强联盟之位。
“阿康,看看这片树林。”慧能摇起扇子指了指前面。祁康转头看去,一片鲜红色的枫树林映入眼帘,林中央是一片清澈人造湖,湖上坐落着几座精致华美的小亭,连在一起穿过湖面。湖周围的一片枫树随风摇摆,宛如一片翻滚的火海。
“老师宅中这片竹海环枫真是北州绝景。”祁康说道。
“是啊,只可惜寒冬将至,这片枫林的叶也要叶落归根了。”慧能轻摇扇子道。
祁康不再言语,转头凝望着整片枫林,火红的枫叶随晚风摇摆翻滚,仿佛正用尽生命最后的活力展现自己的光彩。
“其实那微末竹子的花才最是难见,三十年一开。”慧能望着枫林道:“这一生怕是再难看到了。”
祁康看向年老的和尚,慧能的脸上带着微笑,牵起的皱纹像是块沧桑的树皮。“老师,我这次来是来辞行的。”祁康道。
“嗯,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回河东了。”慧能道:“阿康,为师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是。”
“这次讨伐战结束后不论成功失败,主公应当都会让我为他谋划对南方诸地的攻伐。但南方自古为稻米之乡,奉行的大多是商场文化,根深脉广。南方的各大家族又常年互有来往通好,勾结一气,聚敛钱财,资助军队,一味排外,将大楚南方看的铁板一块。北州在南方又发展不多,手上没有可用势力。”慧能看向祁康道,“你说,如果是你,你有什么办法能让联盟势力先打入南方,扎稳脚根。”
“是。我会放出谣言,找出几大不和的家族,引起他们的疑心。待他们派人探查,我会令人扮作对方的家兵,截杀探子,留下活口回去报信,离间两方同时坐实谣言。如果这样他们仍不愿撕破脸皮,或有别的家族出面调和,我会同时派两支人马再扮作对方家兵,阻劫对方商道,洛州几大家族看似交好一心,实则无不嗜利如命。他们想要诸家族和谐生财,但更怕其他家族吞并架空自己,动摇商道的命脉和利益,如此他们便别无他法,只能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