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不远处一盏歪歪斜斜的路灯下,在灯光的照射下一个人的身影突兀地显现出来。他全身穿着深色衣服,手上提着一个装着硬币的黑色方便袋。他脚步缓慢,胶鞋鞋底敲在地面无精打采地发出嗒嗒的响声。
他走到水池子边,把充满鱼腥味的方便袋放在灶台上,腿一伸,就在在池子里洗胶鞋。自来水水哗哗地响,胶鞋被冲洗得程亮。
母亲说:“蒙头蒙脑地就把你那臭烘烘的胶鞋往水池子里洗,不脏啊。水池子是专门洗菜的。”
父亲听着不乐意了,扯着大嗓门说:“好了吧。就你管闲事太多,别假惺惺装干净。”
他不依不饶对母亲说:“每天提前回来都把十块二十块的钞票揣身上带回来,害的我做点生意都憋屈,好不容易做一笔生意,顾客给一张一百的,我都没零钱找给人家。还要四处去找人换,一天到晚把时间浪费在换钱上,生意怎么能做好!”
母亲之所以把钞票带回来,就是提防父亲拿着钱瞒着家里人去赌钱。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所以对母亲的做法既不反对也不支持。
父亲看了看我,盼着我站在他的阵线上替他说话,我假装不明其意,保持缄默。
母亲一心一意翻炒锅里的青菜,我把烧好的红烧带鱼端到屋里折返回来,观察他们的动向,以免他们之间发生不必要的争执。
“你一个妇道人家,只管在家里洗洗衣做做饭就行了,生意上的事你别插手,别搞得东一下西一下,全家乱套。”父亲拿着方便袋正要迈开步子回屋,母亲用力往他腿肚上踢了一脚,瞪着眼睛说:“一天到晚不想让我插手生意,你不就是想把钱揣在身上,好拿着钱去赌钱嘛!”
父亲作势举起手要打母亲,我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他的胳膊,他收起手臂狠狠地盯着母亲的脸。
哥哥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快速跑到门口对他们说:“干什么!你们都一把年纪,能不能别天天吵架。不吵架,心里作痒是吧!”
父亲摇摇头说:“别吵吧,家丑不可外扬,吵来吵去,让隔壁领居看笑话。”
气氛顿时平静下来,我们互相之间看了看,谁也没有说话。
桌子上摆着四个菜,两荤两素:一份红烧带鱼、一份红烧肉、一份炒青菜、一份韭黄炒蛋。
父亲看到桌上的一条烟和两瓶酒奇怪地问:“这是谁买的?”
哥哥一边嚼着青菜,一边回答:“你把酒拆开来喝,烟也拆了拿出来抽。”
父亲把它们轻轻推到靠墙的桌子边缘说:“我和你妈吃什么用什么从来不讲究,你们身边的钱省着点花,别给我们没什么东西。你们买的东西都老贵的,需要什么,我们自己买。”
父母在生活上向来过度节制,家里什么破铜烂铁只要能将就着用,绝不丢弃。他们脚上的袜子破了一个洞又是一个洞,不管是春夏秋冬总是穿了又穿。所以从父亲口里难得的说出“买”字,恐怕只是一种敷衍。
我和哥哥私下里说过,他们天生苦命,不懂得生活上的享受。在他们眼里,节省是种能力,而节省到什么程度更是一种莫大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