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小师叔——”
来的是一个衣袂飘飘的男子,他的气质就像是雪山之巅的那一块亘古不化的坚冰,任何人或事都不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他朝着明琤和华芷微微颔首,剑光一闪,人就站在了台上。
“嘶——”林墨染只消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捂着眼睛地下了头,“好冰。”
“很冰?”林墨白观察着妹妹的反应,仔细询问。先前说过林墨染对于人的气场非常敏感,在别人眼里无形也抓不住的气场,在林墨染眼里是实体化的东西,所以林墨白听到她这么说,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林墨染捂着眼睛摇了摇头,好像在竭力消化着什么,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回答道:“一座冰山,冰封着一把剑,那把剑特别、特别的锋锐,我刚才只看了一眼就被刺到了。”
“剑修?”林墨白压低声音问道。
林墨染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感觉不是那种以身为剑的剑修能有的锋锐感,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什么?”
“他就是那把……剑。”林墨染痛苦地说道,怎么也不肯再抬头看一眼。
赵寒潭听得云里雾里,用胳膊肘捅了捅林墨白,林墨白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
“请问小师叔,您屈尊来这分系仪式是……”明琤也收起了自己的吊儿郎当,恭敬地又对着男子拜了拜,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他心里那叫一个苦哇,不由得让他小心翼翼的,他是第七峰的首席弟子,正是临洛道长门下,整个蓬莱内院的谁不知道小师叔跟临洛师尊是同一届的单招生,两个人从单招的时候就不对盘,他还是临洛的亲传弟子,这位临渊师叔又难得出一次关,他可不能上赶着找削。
“你是……”临渊道长扫了一眼台下第一排坐的人,扫得一整排人都后背发凉,最后才施舍给了明琤一个眼神。
“回小师叔,弟子是璇玑峰明琤。”明琤的头低得更低了恨不得把自己埋土里,好让这位小师叔认不清楚他的脸。
“璇玑峰。”临渊道长念了一句,然后把明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微微撤出一丝笑容,“临洛倒是收了个不错的徒弟,你呢,谁门下的?”
后半句问的是华芷,华芷入门尚晚,对这个临渊师叔也只是道听途说,生怕说错话所以方才站在旁边尽量做个隐形人,这会儿见小师叔都点名了,也不好再继续躲下去,也是上前恭敬地答到:“回师叔,弟子是霜雪峰门下的。”
临渊道长点点头表示自己有数了,他并没有回答明琤刚才的问题,目光聚焦在台下,沉默了一会儿。
苏星河正和第一排的同伴们一起欣赏着这位临渊师尊的帅脸,突然之间发现大家都看向了自己,她正觉得奇怪,就发现头顶罩上了一个阴影,一抬头,正是刚才看脸的正主瞬间从台上瞬移下来站在了自己面前,定定地看着她。
苏星河:???妈妈我今天买彩票了吗?
“你……”临渊道长看着眼前小姑娘的眼睛,那瞳孔清澈能直达心底,他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朝她伸出了手,“可愿做我临渊的亲传弟子?”
苏星河呆呆地看着他,突然伸手掐了自己一把。
妈妈!我中头奖了!!!
苏星河沉浸在中头奖的快乐里,一时间没回过神来,还是旁边的赵寒潭戳了她一下,她才后知后觉地低下头迅速写下自己的信息,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
把分系单拍到了临渊道长的手上。
临渊:……我是想牵你的手直接带你去看看我们凌烟峰的,你把分系单给我干嘛?
好在我们临渊道长泰山不崩于前的气势还是在的,他顺手把分系单递给了明琤,手搭上苏星河的肩膀,低声说:“为师带你去看看凌烟峰。”
然后再一晃眼,临渊道长带着苏星河已经飞远了。
……
又一个,又是一个。继林墨染之后,又来了一个内定的,师尊直接出来带人走。
赵寒潭低头看着自己写好的分系单,陷入了抓狂,他总觉得自己坐在一群大佬中间,弱小得瑟瑟发抖。
男人到底什么时候能站起来啊!!!
林墨白看他那抓狂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有的没的,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站不站得起来也无所谓——反正你们都不在一个峰。”
赵寒潭面无表情地吐槽:“你的安慰没有一点效果,请您别开金口了。”
“你当天灵根的人很多吗?”林墨白说。
“不多吗?我们单招的起码有四个天灵根。”赵寒潭反驳他。
“……”这话噎得林墨白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老半天只能回了一句:“每年单招生都是质量保证,可是你还不知道吧,今年蓬莱高考生的觉醒质量堪忧。”
赵寒潭一边顺着把分系单上交,一边跟他咬耳朵:“怎么说?”
林墨白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慢慢出现了细碎的冰晶:“应届的高考生觉醒仪式就像是无痛的……嗯……,反正你们在单招试炼里面经历的一切我们统统都没有,我们没有被逼到极限过,也没有炼过心,甚至于我们觉醒的过程还挺舒服,可是这也就导致了我们的觉醒其实并没有你们自然激发那么彻底,也不能够发挥灵根全部的力量。”
“原来是这样吗。”赵寒潭抓住了他话语中的漏洞,问道:“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们单招试炼的内容的?”
“林家在姑苏是大户,我们当然也有走单招出来的亲戚,知道这个一点都不奇怪。”林墨白回答道。
他们边说着,边往回走,赵寒潭看着王珺卿和祝从安火药味极重地去了另一个方向,然后跟着林墨白一起走,林墨染说要送他们的一段,所以三人同行。林墨染听着他们的谈话,接道:“我师尊说今年天灵根的人没出意外的话都能进内院——今年双灵根三灵根的太多了,还有几个五灵根的,这种灵根就连我们蓬莱也只能保证他筑基,再往上走基本不可能,除非用非常手段。”
“非常手段?”
“走邪魔外道或者去找轻云仙霖花。”林墨染顺口问,“需要顺便解释什么是轻云仙霖花吗?”
“这倒不用。”林墨白上的那唯一一节灵草课就提到了这朵花,没想到是这么有用的东西,他尴尬地朝林墨染笑笑,决定开始上课之后要去图书馆把基础只是“看一遍”,可不能真的坐实了自己文盲的名声。
说着他们就走到了台阶处,林墨染提出要用自己的身份给他们开传送阵,结果被林墨白拒绝了。
“没事,我们走下去,就当是散步了。”他说,“马上十二点了,师兄师姐们要下课了,需要用传送阵的人绝对很多。”
正说着,钟声连敲了十二下,山顶的雾慢慢散去,露出了举世闻名的蓬莱山脉全貌,八大主峰巍峨耸立,让人看了忍不住顶礼膜拜,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他们以为的山顶其实只是山脉的一个比较高的山峰平台,这个平台是主要的外院学习区,蓬莱八峰就是把这个平台包围在中间,视力好的人甚至能看到八峰上隐约有人在御剑飞行。
当然外院的高年级师兄也都学会的御(zhuang)剑(bi)的那一套,钟声一响,距离赵寒潭他们不远处的教学区就飞出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御剑修仙者,这些都是筑基期以上的剑修,非剑修只能自己步行到台阶处的传送阵排队传送下去。
就单是传送阵,也都是一些优秀学生的专有福利,反正对于底层新生来说,不会御剑也没有福利,就只能自己每天花个几个小时爬上爬下,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蓬莱学子们喜欢把这美其名曰“踏山”。
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的蓬莱学子印象最深的,就是在自己刚入学道行尚浅的这段时间里,每天爬上爬下的悲惨经历。在这条从山脚陨星门到山腰宿舍再到山顶教学区的山路上,留下了无数人的回忆,有人放弃了御剑只为了陪喜欢的女孩子爬山,有人在无数个日夜拼死修炼只为了抢使用一个传送阵的名额,也有人在离开的时候一步一叩首,整条山路上留下了一条几千米的血印……
现在赵寒潭正跟林墨白踏山而下,上来的时候没发现,下山的时候听着林墨白讲起这些毕业学子的事情,赵寒潭仔细盯了一下台阶,还真就看到了每一级台阶上已经很浅的印记。
“那是膝盖印吧?”赵寒潭指着一个地方说。
“嗯。”林墨白又指了膝盖印前面的位置,“这个听说是磕头磕出来的。”
赵寒潭“啧”了一声:“这谁啊爱学校爱得也太深沉了,这一路跪下来会失血过多的吧?”
林墨白无语地看着他:“转变一下你的思想,这是修仙界,修为高的人一点皮肉伤是伤不到内在的,我倒是想知道这个人看上去修为很高,到底用了多大力才能磕出一条血路。”
林墨白没有说的是,这背后,大概又是一段辛酸的往事,这个磕头的人,大概是肉身力量已经非常强了,皮肤流血了就会立刻愈合,所以传说的这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