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配根
“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
这里所说的“志”,不是简单地定下一个职业目标,而是超越庸常、世俗的“大志”。
有“大志”,为稻粱谋的“职业”才能转化为“事业”,进而升华为“志业”。
好老师的成长之路亦是如此。
用思想丰厚课堂的中学语文老师黄厚江说:“我不止一次与学生说过,等黄老师走了,请你们记得在我的墓碑上刻下一句话:这里躺着一个热爱语文的人。”这不禁让人想起法国作家司汤达的墓志铭:“米兰人亨利·贝尔安眠于此。他曾经生存、写作、恋爱。”
这是一位学科老师伟大的志向,把语文当作精神的圣殿,把语文教育当作生命意义的全部。
多年兢兢业业当好校长的沈茂德以作家刘墉的话激励自己:“你可以一辈子不登山,但你心中一定要有座山,它使你总往高处爬,它使你总有个奋斗的方向,它使你任何一刻抬起头都能看到自己的希望。”他就这样带着敬畏之心,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不敢有丝毫懈怠,朝向心中的教育高山攀登。
有了这样的志向,有了心中的“人生高山”,就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阻挡一个人,包括教师走向卓越。
如今叱咤风云的马云,当年高考落榜,去蹬三轮挣钱,不承想在火车站捡到一本路遥的《人生》,读罢,为书中的主人公高加林的坚强所感动,决定重新参加高考。他的命运由此改变。
以语文教育为志业的黄厚江,谈起自己的职业生涯时说:“从1980年走进语文课堂起,我从未停止过自己的修炼。我常常晚上和学生一起上晚自习,读书写作,提高自己的专业素养;我读刊大读函大,弥补自己没有真正进过大学的缺陷;为了填补古诗文素养的匮乏,星期天我在学校附近的田野里诵读《离骚》,背诵‘大江东去’……”临近退休,他还一遍一遍地读《论语》……
年轻的沈茂德初为人师时,也有过类似的修炼:告别一切娱乐活动,利用一切业余时间读书学习、求教名家。
所有作出一流成绩的人莫不如此。
著名作家苏童有一个观点:有没有“读好”,对能不能“写好”的影响是巨大的。“如果只是普通的文学爱好者,怎样阅读都无可厚非。但如果希望通过阅读对写作有一定的益处,系统合理地读书就显得格外重要了。”“每一个初涉写作的人都要耐着性子大量地阅读伟大作品,珍视每一个与伟大作家精神相通的机会。那些让自己记忆深刻的作家作品会影响自己一生的写作。”
为什么有“大志”的人才能作出大的业绩?
每一门职业都需要技艺,但技艺之上是道德、精神。一流的技艺需要一流的道德为基石。
著名的中国古典文学专家叶嘉莹先生说:“一个伟大的作者是用生命来写作作品的,是用生活来实践作品的。诗的高下优劣,就看诗人思想品格修养志意的高下优劣。教古诗词,最该教给小孩子的就是,诗歌里诗人的美好心灵和品格。”
国学大家楼宇烈倡导“以道统艺,由艺臻道”。比如唱曲,“不是为别人唱,而是为自己唱,并不是去比较唱得好不好。从本质上讲,不是为了表演,是为了陶冶心情,是自我修养过程中的一个环节”“现在很多人把艺术当作一种资本去追名逐利,从根本上违背了艺术自身的本质”。
正是在对“道”的不懈追求中,才成就惊人的技艺。
问题是,一个人的“大志”从何而来?
古今中外的贤哲们已经昭示,只有把有限的个体向更广大的精神世界敞开乃至融入其中,一个人的生命意义才会敞亮,乃至长存。
东京大审判中的中国大法官梅汝璈之所以在艰难的困局中为国家争得了尊严,就是因为他虽然是一名学者,但有强烈的家国情怀。他曾赴美留学,并游历英、法、德、苏等国,回国后,他选择到山西大学任教,后来辗转多所大学。他常常用“耻不如人”勉励学生:“清华大学和山西大学都是外国人利用中国的‘庚子赔款’兴办的,其用意在于培养崇洋的人。因此我们必须‘明耻’,耻中国的科技文化不如西方国家,耻我们的大学现在还不如西方的大学,我们要发奋图强以雪耻。”
著名科学家师昌绪说:“我们这代人为什么爱国情结根深蒂固,因为中国受国外欺辱太深。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但我们应该有一个共同的梦,就是‘中国强’。我的梦想就是祖国的强盛!”
中学数学老师张思明之所以在业界知名,一个关键因素,就是他不是为自己而教,而是为中华之崛起而教。他说:“如果说以前的我努力地学习与工作是希望得到别人的承认,那么留日回来的我对自己有了一个更高的要求和追求,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为了尽早地完成让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学生‘站起来’的历史使命。”
一个人怎样才能自觉融入这样的伟大精神洪流之中?
核心就是要热爱自己的国家,热爱自己的民族文化。上海复旦附中的语文老师黄荣华说得好:“我有时在语文组开玩笑说:没有到过北京的人不能教语文,不知道杜甫身葬何处的人不能教语文。这句玩笑话的背后,其实是我对教育意义的一种思考与诠释。”
愿您翻开此书,遇见伟大的心灵,找到让您怦然心动的“志业”。
2018年7月
(作者系《人民教育》副总编辑、编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