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于杏花楼同享美食,其乐融融,宛如一家。
桑桑极其乖顺,谨小慎微且畏畏缩缩,一看便知是平日常被责罚的模样,柏云开不禁心疼:“乖固然是好事,不过不可逆来顺受,若是活成软柿子,只能任人拿捏,要多向你的母老虎小姨学些本事。”
沐九儿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要胡言乱语教坏孩子!”
几颗流星划过蓝丝绒般的夜幕,柏云开催促道:“快许愿!”
桑桑依言而行,小手合十,默念心愿,沐九儿却呆呆怔住,纯澈的眼眸转而黯淡,黝黑的眸子中有化不开的浓浓惆怅。
柏云开满心皆是儿时趣事,并未察觉她的异样:“从前你每每看到流星都会许愿,动作与桑桑一模一样,那时认为幼稚,如今想来愿望果然成真,十年已过,你仍安好无恙。”
一饮忘川散,便踏黄泉路,错公子曾说,她至多仅能再有十年寿命,在小小的她眼中,十年足矣,谁知漫漫时光转瞬即逝,大限将至,转机渺茫,空余恨。
沐九儿苦笑低语:“我真是傻,为何不许愿长命百岁呢?”
柏云开并未听清,正欲问询,忽而爆竹声如惊雷,刹那绚烂烟火点亮湛蓝夜空,火树银花、万紫千红,如春日重归,百花争艳,似置身仙境,亦幻亦真。
相识于幼年,天天相伴却又吵吵闹闹,懵懂不知何谓情与爱,犹记六年前汴京元宵烟花灯会,旁人皆赏街景、观热闹,唯有柏云开静静独望娃娃脸,她的灿烂笑容令漫天烟花尽失颜色,从那一刻起,他才朦胧知晓自己心意,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足足三刻钟烟火方才停歇,沐九儿的心花仿佛也被点燃,兴奋道:“不愧是京城,既非初一,也非十五,竟有这样的大场面。”
柏云开矜傲而笑:“只要你在汴京,日日都可赏烟花。”
沐九儿喜爱却不贪恋:“若是日日都见,再美的烟火,也会变为寻常人间烟火。”
柏云开觉她心境像是突然苍老一般:“小小年年,为何要像和尚老道那般说话,纵情肆意、快意潇洒,才不枉此生。”
“言之有理”,沐九儿敬他一杯,又说道:“你能不能帮忙传信给我爹爹,让他尽快赶来汴京处理桑桑一事。”
柏云开说道:“尽管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人去接沐前辈,他明日便可抵达。”
沐九儿为他斟酒:“又欠了你一个大人情,来世恐怕得当牛做马才能报答。”
“以你抠门的个性,这笔账怕是得拖三生三世”,玩笑过后,柏云开细细分析李家隐患:“李甲本性虽不坏,可是性格软弱,任由父母与续弦妻子摆布,无法为女儿做主,桑桑若是回去,肯定还会再受委屈。”
沐九儿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爹爹无论如何都一定会把桑桑带回沐家。”
柏云开说道:“李思明心术不正,与朝堂奸臣多有勾结,可能会用旁门左道刁难沐家,我虽有爵位,可毕竟年轻,仅能镇住一时,若想此事彻底了解,需得请我父亲出面”,他顿了顿,饮尽杯中酒:“稍后我们再去他府中一趟,由你言明情况,我不便多话,免得他又吹胡子瞪眼睛。”
沐九儿浅浅一笑:“但凡提起家事,你就会变得很幼稚。”
柏云开抱起桑桑顺势道:“我们都是幼稚的宝宝,唯有你是成熟稳重的大人,这账该由你来结。”
沐九儿打趣道:“你随桑桑叫我一声小姨,这顿酒席就算是值金山银海我也付得无怨无悔。”
柏云开向桑桑抱怨道:“你小姨真坏,尽占干爹的便宜。”
柏之恒听闻风波详情,怒发冲冠:“李家不仁不义、寡廉鲜耻,需得速速与其断了关联,桑桑这孩子必须交由沐家抚养,我将竭尽全力相助。”
沐九儿行大礼拜谢。
娴雅夫人也曾饱受继母苛待,一生悲剧由此而始,对桑桑的遭遇感同身受,满心疼惜:“你们若是公务繁忙,可以放心把桑桑留在这里,我定会照顾周全。”
桑桑胆小,不愿与陌生人同住,将小姨搂得更紧,沐九儿见状便说道:“多谢夫人好意,不过这孩子认生,今日又受了惊吓,还是跟着我更为合适。”
柏之恒瞟了瞟儿子:“这件事办的不错,你既然说了桑桑是你的干女儿,那也就是我的干孙女,李家绝不敢轻易发难。”
柏云开习惯于在言谈中处处给父亲添堵:“但愿您有这样大的面子。”
柏之恒愤然拍案,却见桑桑被吓了一大跳,不得不强忍怒气。
娴雅夫人赶忙吩咐佣人将糕点端上:“这是我刚刚做好的甜点与咸点,本想给云开和九儿送过去,正巧你们来了,可以趁热吃”,特别拿了一块递给桑桑,柔声道:“奶奶做的栗子酥味道最好,想尝一尝吗?”
柏云开起身面无表情道:“夜深了,告辞。”
娴雅夫人将糕点盒递上,他自是不会抬手,沐九儿代为接过:“有劳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