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如此多禁军,又可大张旗鼓进行搬运,本无需动用机关,但拨动机关省却了许多时间,所以沈括父子乐见其成。
禁军们先将横梁逐一拉扯下来,将表面的花纹油漆除掉之后,两道贯穿整个横梁的缝隙若隐若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横梁各处还钉有榫卯,禁军们将榫卯翘起来之后,一根横梁便分做了两半,禁军将其中一半抬走,便露出里面用油纸细密包裹之物,贺永和取出一个包裹递到了沈括父子面前。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沈方将油纸及包裹除去,里面便露出无数珍珠、宝石。便是后世见识过无数珍宝玉器的沈方也为那神秘的光芒所吸引,目光久久不愿离去,其它禁军更是露出贪婪的目光,这其中的每一颗都价值不菲,这十几根横梁所藏珠宝的价值只怕还在黄金之上。
这些人当中,最若无其事的便是李衍庆,他眼睛已瞎,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他知道横梁里面是什么档次的珠宝,二十年前,他曾经在一个偏僻的横梁之上打了一个眼,从中取从几颗珠宝,便是这几颗珠宝,不仅给他换来了千两纹银,也使他家破人亡。
“将这些包裹先装箱,运往禁军兵营严加看管,待查验仔细再做计较。”沈括乐呵呵地说道,然后看了看这些随他前来的禁军,“传我的将令,禁军一路辛苦,每人赏黄金五两,今日参加搬运的禁军,额外赏黄金一两。”
禁军们爆发出一片欢腾之声,他们再眼馋这些黄金珠宝,忌惮于沈括的威势以及沈方击毙纯元子及昆仑七子的威名,不敢有丝毫其它想法。这六两黄金,相当于六十两白银,一百二十贯铜钱,便是他们八个月的兵饷,他们跟随宋国公离开京城不到一个月便有此收获,如何还有不满,每个人都将沈氏父子当做财神爷一般看待。别的人带兵打仗,苦于军饷不能按时发放,而宋国公领兵,本身家底丰厚不说,来洛阳本来也是办公差,却有人主动献上后唐重宝,跟这样的将军打仗还能有什么抱怨可提?
将士们干劲儿十足,将剩余的横梁一个个拉了下来,拆了装箱,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把这些珠宝装了十大箱。其中在最偏僻的角落里,横梁打开之后,有一个包裹已经损坏腐烂,好在里面的珠宝并没有受到波及,正是李衍庆曾经取走几颗珠宝的那根横梁。
接下来便是重头戏,黄金。黄金的价值或许不如珠宝珍贵,但是它迷人的色泽在每一个时代,都得到全世界人民的喜爱。为了搬运这些黄金,沈括命人运来一百个坚固木箱,每个木箱之中放三百斤,然后用五十辆马车将这些黄金珠宝全部运送到西苑的行军中进行看管。沈括只命人打开其中一根立柱中的一封黄金,看到金元宝背后“内库足金二十两”的字样,便放下心来。由于黄金极重,木箱里面只是浅浅地码放了两层,便不再摆放。三个时辰过去了,所有的黄金装箱完毕,禁军们把这座宅院前、后院的围墙全部拆掉,露出两条供马车行进的路线。
不久之后,一辆辆满载黄金珠宝的马车向西苑驶去,为了保证这些财宝的安全,就连沈方也不敢怠慢,坐在中间一辆马车的车顶全力戒备。禁军们手持着火把,远远望去,便如一条蜿蜒的长龙。
“后唐重宝”出世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向洛阳、京城、京兆府等方向传去,不知道多少与“后唐重宝”失之交臂的江湖中人后悔不已,他们一方面自责没有把李衍庆的府第拆掉,或是当时发狠,不顾河南府的稽查,将整个府第全部铲平,自然可以发现这些藏在梁柱之内的黄金珠宝;另一方面则是对李衍庆痛恨不已。正是此人一口咬定不知道“后唐重宝”的下落,在施以酷刑无果后,这些江湖中人便暂时放过了他,没想到,这老家伙还是留了一手,居然将财宝全部献给了宋国公沈括。
若是别的官兵得到,他们还有心纠集各山寨的力量,与官兵进行一场火拼,但是宋国公带领的禁军可是装备有火枪的精锐,这些天,每天西苑方向都能传来噼里啪啦的射击声音,火枪的威力已被传的神乎其神,宋国公二公子沈方以一己之力用火枪在一个呼吸间接连击毙前任国师纯元子及昆仑七子。纯元子乃是大周最顶尖的高手,便是昆仑七子,每一个拿出来也是不弱于四大派掌门的存在,这些人加在一起,也不够沈方收拾,那么宋国公麾下二千名装备有火枪的禁军将会达到什么样的战力,这些江湖人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黄金虽好,也得有命来取,看的见,摸不着的感觉会让这些江湖人士抓狂,为了避免受到江湖人士的报复,沈方命人抬着李衍庆,令其不要离开自己百步之外。论防卫的森严程度,甚至还超过了对沈括的保护。
天色已晚,可是整个兵营无人抱怨未能按时吃晚餐,在中军帐前的空地之上,整整齐齐码放着一百一十只各式各样的宝箱。沈括的亲卫队荷枪实弹在周围看护。沈括在西苑行营升帐议事,军帐之中不是自家亲信,便是麾下校尉牙将,倒也不担心有人多嘴多舌。
沈括命人持将令将一箱珠宝,四箱黄金搬到中军帐中,全部打开之后,各色光泽在火把的照耀之下发出夺目的光芒。
等麾下众将适应了这些财宝的存在之后,沈括才缓缓地笑道,“蒙官家隆恩,本帅率领诸位经略西夏,未曾想,尚未离开洛阳,便有此等奇遇。此岂非陛下洪福齐天,上天眷顾我大周将士?虽然后唐皇室之后李先生将此财宝献给沈家,但沈家何德何能,岂敢私吞。今日便向诸位申明,这些黄金、珠宝将尽数用于购买攻伐西夏所需的火枪、火炮;今夜便向昌国沈氏主事之人犬子沈子进行交割。帐内这四箱黄金乃是昌国沈氏体念诸位辛苦,请诸位拿下去与众将士发放;这箱珠宝便作为昌国沈氏犒赏边军将士之物,根据诸位的表现,本帅都有封赏。”
麾下校尉牙将齐声道,“谢公爷厚赐。”
沈括将脸色沉了下来,“既以领取封赏,丑话可说在前面,若是有人私吞黄金,导致手下将士哗变,本师定斩不饶。”
“属下不敢。”
“希望你们勿要贪恋这些身外之物,男儿功名自在沙场上取,西夏皇宫金银珠宝数倍于此,若真是有本领的男儿,自可饮马贺兰山,踏破兴庆府。”
“是!”
正在此时,贺永和进来禀报,“国公爷,京西北路内关监台、郑抚台、费制台求见。”
沈括哂笑道,“看来他们也想分一杯羹。文叔,你出去代本帅与各位大人解释一下,军务繁忙,恕不能奉陪,待明日巳正,请各位大人来西苑一叙。”
李格非领命而去。
帐内会议结束之后,麾下校尉牙将带领手下禁军将四箱黄金抬入各自军营进行分发,一块内库黄金重二十两,需要分成四份,这也是一份细致的工作,整个军营中除了负责守卫的值守禁军外,顿时陷入了一片喧腾而欢乐的海洋。
沈氏父子带着众人来到帐外,绕着九十六只并不很大,却极为沉重的木箱以及围在当中的九只装满珠宝的大箱,转了一圈。
“方儿,这些黄金珠宝充作军费,以购买火器,为父可以作主;只是这么多黄金珠宝如何运回昌国却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为父麾下的禁军需要前往延庆路,又分出五百禁军前往太行路剿灭沿路匪患,已无多余的禁军帮你护送至昌国。而且用不了半个月,待官家的贺礼到了洛阳,为你操守了婚事之后,为父便要离开洛阳,这些贵重之物如何处置,方儿还要早做安排。”
“既然爹爹命我处置,孩儿有一章程,请爹爹定夺。”
“哦?”
“这余下的九箱珠宝,拿出其中五箱,贴好爹爹行辕的封条,交由内监使司衙门,让他们代为献给官家,虽然这些珠宝乃是我沈家所得,功劳至伟,但分一部分给内监使司,也算给足这些宦官面子。另外拿出一箱交给京西西路、京兆府路、河东南路三路抚台,交由他们变卖了,充做修理道路的资费。还有一箱随大军前往延庆路,分给延庆路、秦凤路、熙河路三路抚台,让他们负责将境内的官道修缮完备。余下两箱珠宝加上这九十六箱黄金也足够支付火器的军费。”
“方儿,十万支火枪、一千门大炮所耗军费,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只这些便够了?!”沈括已知道兵部造一支火枪需要八十贯的成本,虽然昌国自家肯定用不了这么多,但考虑到工匠的工资,前期的投入,材料的采购运输,只怕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沈括长时间不过问沈氏产业的细节,并没有沈方对成本了解的更清楚。
“便是不足,也相差无几,不足部分就当沈家对官家与朝廷的敬献吧。”
沈括顿时明白沈方在给他书信中关于火器成本的数字中颇有水份,如今昌国沈氏已成了铁板一块,便是王寿光也不象以前一样事无巨细,讲的透彻清楚,沈方已经如他所愿,真正的成为昌国沈氏的当家人。想到这里,沈括只好无奈地夸赞道,“你能这么想,不枉为父多年的培养。只是这九十六箱黄金、两箱珠宝一样不好看护,沿路不知道要遇上多少风险。”
“爹爹只需借给我一千只火枪即可。”如今西苑军械库内还有火枪四千支,其中两千支已答应交付给秦凤路制置使蔡挺,另外两千支乃是运往延庆路,供延庆路禁军使用。
“借给你倒也可以,只是你得答应为父两点,一是一只火枪也不能流失出去,二是尽快把后续的火枪运往延庆路为父的经略使司衙门。这火枪还得经过长期训练才能达到实战效果,如今边军将士最缺乏的便是时间。
“孩儿得令。”沈方模仿牙将抱拳道。
沈括满意地说道,“方儿,你这次来洛阳又为朝廷立了大功一件,这笔军费虽然朝廷也有预算,但以朝中相爷的办事风格,只怕还得几个月时间才能同意支取这数百万贯钱财。为父自然会将此事来龙去脉向官家禀报,官家必然会对李先生还有封赏,李先生虽有残疾,但担任一京城清贵闲职绰绰有余。”
旁边一直聆听沈氏父子表演的李衍庆笑道,“宋国公,老夫已决定与安乐先生同去昌国,老夫虽然不能亲眼看到昌国的盛世景象,但也能沾沾沈公子的福气。”
沈括听到就连闻名天下的安乐先生也有前往昌国的意思,不由得看了沈方一眼,沈方面带微笑,并没有惊讶的神色。沈方昨日到洛阳,只一两天时间,洛阳的局面便发生改观,难道自己的儿子真是~,后面他实在不敢去想。“如此甚好,小儿必以师长之礼侍奉二位先生。”
“爹爹,如今已深夜,不如我们先回沈府,待明日,孩儿还有要事与爹爹与姨娘商议。”
沈括听到还有事能牵扯到姐三,不由得多看了沈方一眼,“有什么事需要惊动你姨娘?”
沈方笑道,“说了明日再讲的。”
沈括笑骂了一声,便不再纠结,他安排贺永和、方晓春、王晋、吴光四名护卫留在西苑大营轮流带领守夜留禁军,负责看守这些黄金珠宝,命李格非、韩睿二弟子将帐中那箱珠宝取出一部分来,对诸将校进行分配。
待沈括、沈方父子离去之后,李格非、韩睿两人兴致勃勃地回到大帐,大帐正中间,摆着一口巨大的宝箱。
“魏国公(注:即韩琦,韩睿的祖父)为相多年,贵府珍藏无数,为诸将进行封赏,重在公平,一会儿还要靠子沐的眼力和见识。”李格非打趣道。
韩睿也不甘落后,“文叔的岳丈大人乃是当今相爷,文叔久居相府,论眼力正在韩某之上。”
李格非哈哈大笑,“好了,此地只你我二人,就无需客气恭维了。国公爷对我等真是器重,这一箱珠宝,便这么交由我等来分配,便是私拿几件,又有何人能知?!”
“如果宋国公连这点识人之明也没有,哪里值得我等甘效犬马之劳。”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一起上前动手,将一个油皮纸包裹打开,今日下午,两人已在李衍庆府上见过这些珠宝的样子,但是等他们再次打开之时,在昏黄的烛光下,里面有几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居然是品相极好的夜明珠。
两人心中狂跳,默不作声的将剩余的包裹一个个拆开,将包裹里面宝石就放在地面之上进行分类,只相同品相的夜明珠便有几十枚。这里的珠宝竟象是将整个大内搬了过来,其价值还远在他们原先估计之上。
“子沐,这下可难办了。”文叔犯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