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训再见到父亲,是两日后,其中惊险种种,全是听郭荣身边的张永德讲述。不错,张永德在此次大战中,崭露头角,英勇护主,取得郭荣信任,再加上本就是便宜亲戚,被郭荣派来接母子二人赴高平汇合,一路行来,与宗训亲近不少。
“当日,大军依令疾行,提前赶到巴公原,陛下摆了山字阵:命白崇赞、李重进在左,攻西路;樊爱能、何徽在右,护东路;向训、史彦超率精骑在中路。命我率近卫作护卫之职。”
宗训好奇的问“姑丈,山字阵是何意,我近日读兵书,有许多不甚明白。”
“殿下不知,山字阵就是最简单的兵分三路,此次幸亏没有布复杂阵法,但此战能胜,十分惊险,全靠陛下英武,就连老天都在帮忙哩!”
宗训听的惊心,赶忙催他继续讲。
“陛下战前对全军许诺:
将士们,刘崇小人,与异族同流合污,自甘堕落,袭我大周,不自量力!众将士听令,此战必须打胜,打出我大周的气势来:凡斩一人者,赏金五两;斩首五人,封伍长;斩首十人,封甲长;斩二十以上,封队帅!立下更大的功劳,指挥、统领皆不吝惜,还道战后会亲自嘉奖,论功行赏!”
宗训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罢!”张永德摇了摇头,说道:“并非如此顺利。”宗训念头一转也便明白了“有野心勃勃想要立下大功的,有磨拳擦掌等不及要冲杀的,有第一次上战场紧张害怕的,必然也还有对父亲不感冒想浑水摸鱼的。”
果不其然,张永德接下来说的让他捏了把冷汗。“刘崇携胜而来,汉军气势如虹,十分轻视我军,让契丹人在一旁掠阵,命他的亲信张元徽率东军突进,攻我军东路,正是樊爱能、何徽二人迎战。”说道这里,顿了顿,愤怒地说道“殿下有所不知,此二人久居高位,陛下对其是寄以厚望的,但我们谁也没想到,这二人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两个绣花枕头、贪生怕死之辈!”
“樊、何二人迎战张元徽,没打几个回合,调转马头就跑,带着亲军遁走!主将一跑,右军迅速溃散,几无抵抗之心,丢盔弃甲只顾逃命,被汉军追着杀了千余人,还有许多人见跑不掉了直接跪倒扔下兵器抱头投降,右路军几近全线崩溃。右路一崩,汉军的其他两路大军也趁势杀来,当时前军一片混乱,白崇赞、向训他们拼命控制也难以挽回颓势,军心眼看着就要散了!”
宗训捏着小拳头,悬着一颗心,抿着嘴认真听着,张永德真是颇有说书天赋“当时白重赞冲到陛下身边,请陛下退走到安全地带,但陛下虽震怒于樊、何遁逃,却反应极快,直接骑上战马,领着我们护卫亲兵向前冲,命我们边冲边喊:陛下亲临!大家拼了!勿乱!跟上!”
“说来也是神明护佑,战前本是东北风,此时竟转了风向,刮起了南风,狂风大起,飞沙走石,我军顺风,敌军逆风,陛下携势冲杀,所向披靡,如此越来越多的将士恢复理智,重新听令,扭转颓势,开始反攻,敌军鸣金后撤,殊不知进易退难,张元徽被乱刀砍死后,汉军开始溃败,契丹杨衮见事不可为,竟抛下刘崇自行带兵遁逃,刘崇剩下不到一万人,大败而逃。”
“爹爹威武!”宗训挥了挥小拳头,一股敬仰之情油然而生。三世为人,本以为自己阅历深厚,思虑周全,还老想着保护父亲,有时候竟忘了自己的父亲,是被后世誉为“五代第一明主”的啊。
待到宗训见到郭荣的时候,赶忙跑去抱着郭荣的大腿,真诚地对父亲说“爹爹,我听姑丈说了当日大战之事,训儿敬佩不已!”郭荣笑道:“哦?吾儿有何感悟否?”
“孩儿只听到刘崇大败,率万余残军奔逃,其余的姑丈没有细说。孩儿以为,经得此战,爹爹以后令出,天下莫敢不从。”
“哈哈哈哈,你还小,能有所感悟已属难得,刘崇虽率万余骑奔逃,但河阳节度使刘词领兵来援,与前军汇合,杀的刘崇仓皇逃窜,唯剩百余骑亲兵罢了,今后刘崇再难与我大周为敌。”
初战告捷,一切尘埃落定,郭荣心情大好,细细为宗训讲解了不少他的不解之处,当年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都茅塞顿开。比如为何父亲如此信任赵匡胤?高平之战就是这许多人的进身之阶。
战罢论功行赏,宗训在嘉奖名册上见到许多熟悉的名字:张永德、赵匡胤、石守信、王审琦等等,还见到了一个名字——高琼,名册附录上写着;高琼,年十九,勇武过人,斩敌二十。这个高琼宗训前世是知道的,是宋太宗赵光义的股肱之臣,这还得益于他上大学的时候看的一本历史闲书,方得知此人。没想到在高平之战中就见到他的身影,此时他定还没有投靠赵家,这样的能臣,自己何不先下手为强呢?
宗训直接向张永德打听高琼的来历,张永德还真个知道,正是战前招募游侠之辈,高琼来投,赵匡胤见他勇武过人,武艺高强,遂推荐给张永德,安排进了亲兵队,此战勇力护住,立下大功。宗训暗暗将高琼记入心里的人才小本本,待到时机成熟再说。
功臣要商,那不战而逃的逃兵自然也要罚。樊、何二人完全没想到,郭荣竟漂亮的胜了这一仗,二人意图战败后大周四分五裂趁机割据的小算盘打不响了,他不仅遁逃,在郭荣派人召其回援之时,还拒绝奉诏,这已是死罪。
战后,樊、何二人无路可走,身边兵将不肯跟着反叛,只得已回转向郭荣请罪。郭荣听得亲兵来禀此二人请见,嗤笑道“哦?他们还敢来见朕!”直接招呼左右道“来人,将樊爱能、何徽打入囚车,静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