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日正要寻小知了的消息,便问了梨花屋外的礼部小吏,他对我说的。”司危回她。
“那就没错了,姐姐在梅花帐待了那么些年,可也有些收获的,包括告诉你的那个小吏,满京城甚至于幕国的一些,曾经来梅花帐寻快乐的人,可有不少都是我的熟客,自从我萌生了开铺子的想法后,很多人来梅花帐我都是倒贴钱的,就是为了日后这个生意。”
“倒贴钱,你就不怕别人骗你?”司危心中惊叹不已,这个女子可真是个人才,居然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都那样了,还有什么不敢去赌的。”支怜笑道,“没有更差的结果了,成了,就像现在这样,不成,那又能怎样呢,开始是有些人嘴上应着,背后却无所作为的,但日子久了,总有几个愿意帮忙,从货源到客人,他们都能搞定,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再说我每年给出的报酬可也不少。”
“你做生意还真做对了。”司危被震撼到了,这女子的内心和行动力得有多么的强大,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总是不入流的,要不是前二十年活成了那样,我也想早早嫁个人,好好的相夫教子,过个平安舒适的小日子,如今什么都有,却总是感觉少了些什么,毕竟谁都知道我以前是哪里出来的。”
支怜的声音,在希望里带着些许无奈,她轻描淡写的这些,随意说出来,听着轻松,但不是她,谁又能真正的体会到当中的心酸呢。
司危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乱的很,有些佩服她,又有些为她感觉到可惜,那么美那么坚强的一个姑娘,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好了,前面就是梨花屋了,你先回去吧。”边走边聊,很快走回到了地方,司危看了一眼梨花屋前的灯笼,看着支怜抛下这句话就独自要走,叹口气追了上去道:“送人送到底,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支怜也不反对,笑了一下,说道:“其实那晚你在我府前,并不是看那门的材质吧。”
司危挠挠头道:“被你看出来了,也不怕你知道,我小时候住在京城,你那府院就是我当年的家。”
终于轮到支怜惊讶了,她瞪了瞪眼睛问道:“我说呢,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你那眼神里有些留恋的感觉,要不然姐姐也不会要邀请你进屋来。”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司危憨笑着。
“以为什么?以为姐姐看上你,要把你吃了?”支怜玩笑道,“姐姐对你这样的小男人可不感兴趣。”
“嘁。”司危学着小知了常用的语气道,“那晚你浓妆着脸,确实看着成熟多了,不过这会仔细瞧,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大不了多少也是大啊,我瞅你今年二十?”
“十九!”司危赶紧说道。
支怜点了点头:“看姐姐猜的差不多吧,我今年都二十五了,当年我在外面讨生活的时候,你还没出生。”
看司危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又问道:“对了,你说那以前是你家府院,你是什么时候搬出去的,我四年前搬进来的时候,可听说之前已经空了许久了。”
“那得空了有八年了,我七岁那年走的。”司危心中奇怪着,怎么这院子会空这么久,父亲当初究竟有没有卖。
“八年?完全不像啊,我住进去的时候,里面收拾的一尘不染,连树木花草都修剪的整齐。”支怜表示奇怪道,“不过,这么算来的话,你搬走的时候,姐姐我正好被卖去了梅花帐,你说这缘分还真是怪,如果那年我没有被卖到梅花帐,也就没有我后来,我也就不会买这屋子,也就不会碰到当年住在那里的你。”
司危嘿嘿一笑,脑中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片刻,还是想要确定一下,问道:“你知道当初是谁卖你屋子的吗?”
“有些印象,欸,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那院子的主人也不姓司啊?”
“那姓什么?”
“好像姓梁,是一个老丈,说要回乡去,才卖这屋子,当时姐姐手里也没多少银两,但他似乎急的很,也不在乎价格,问了我能出多少,我开了个价,他就这么爽快给我了。”
“梁威?”司危脱口而出。
“对,那契约上是这个名字,看来你真没骗我。”支怜也想起来了。
司危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了一些,不过还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这屋子空了这么久才卖,屋主又为什么不是父亲的名字,而且卖的时候好像还很着急似的,不过这些支怜是不可能知道的,他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梁威是我府里的管家。”
“原来是这样。”
两人乘着月光,一会就走到了曾经的司府门口,支怜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虽然住了四年,但屋里的陈设姐姐倒是没怎么动过,要不,你进去怀念一下?”
“还是算了。”司危看了看夜色已黑,“这么晚了,不方便,你回去吧,什么时候白天有空了,我会来拜访的。”
支怜也不强求,走上前来,将手里的东西递交给他,说道:“这茶是泉山上产的,解酒特别好,你以后定能经常用上,算是见面礼吧。”
也不管司危的反应,抛下一个媚眼如丝的笑容,转身进了府里。
又被震慑了一下,司危长长的呼了口气,吐了吐舌头,提着支怜给他的东西转身离开。
这一晚睡的很迟,本来回梨花屋的时候,就已经不早了,脑中又回忆起那支怜姑娘的身世,有些叹息,再想到那府院的事情,有些疑惑,不知道何时才进入到梦里。
可这一觉并没有让他睡到自然醒,睡眼惺忪的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兀自憋着起床气,将门打开来,才发现居然是那赵公公。
“皇上口谕,宣一等卫司危早朝后觐见。”赵公公严肃的宣了这一句口谕,又瞅了眼还未着衣的司危道,“一等卫,早些洗漱吧,今日皇上召见,定是要封官了,咱家就先恭喜了,马车已经在梨花屋外候着,还请一等卫早些出来。”
司危应了声,就要关门,突然想起了什么,喊住了赵公公,进到屋里去拿出一张银票,眼睛转了转,有些心疼的又拿了几张,搁在手里回去道:“赵公公,多喝些酒吧。”
赵公公的脸上绽开盛放的笑容,嘴上说着那多不好意思,手却连忙伸出,接了过去,瞥了一下厚度,笑得更灿烂了,又看了看四周,迅速的放进了袖里:“一等卫可真是个爽快人,那咱家就去车边候着了。”
司危嘿嘿一笑,将门关了起来,躲进屋里立即叹了口气,心想瞧他那个表情,自己是不是给的太多了,还好梁福给自己准备的不少,皇上又赏了些,不然还真拿不出手。
果然拿人手软,这赵公公一路上嘘寒问暖就没有停过,到进了宫里,还特地命人端来些早点,让司危吃了。
在呈祥殿等了不知道多久,皇帝久久未来,司危困的很,还好那赵公公稍微提醒了他一下,才没出丑。
银两花的还挺值,司危心中想着,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直到定是皇帝来了,连忙随着赵公公跪了下来。
皇帝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一见他就说道:“一等卫不用跪了,赶紧起来吧,哪里有这么多的礼,你与朕年纪差不多,以后兄弟相处就可以了。”
“这可不敢,皇上开我的玩笑了。”司危听这话,嘴上回着,心里不停嘀咕,这皇帝和瑞王还真是亲兄弟啊,不仅相貌神似,连着随意处兄弟的习惯都一样。
皇帝哈哈一笑,挥了挥手,身边的众人都退了下去,司危站着,看着偌大的呈祥殿里此时只剩他和皇帝两人,不知道皇帝所谓何意。
“自然,在外人面前,礼数做足了还是应该的,但此时这会也没人了,咱们俩称兄道弟又何妨。”皇帝说着话,就从龙椅上下来,朝那台阶上一坐,很是惬意。
司危这下有些懵了,皇帝这么不拘小节的吗,不仅那话说的,就连这个坐姿,也太没有君样了。
可接下来皇帝的话更是让他惊讶不已。
“我比你略涨几岁,以后私下里,你就喊我穆兄,我叫你司兄弟可好?”说着还拍了拍身旁,意思要让司危坐过去。
司危一听皇帝连‘朕’都不说了,还真是亲民,但他知道身为皇帝,那肚子里的东西,可是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的,他表现成这样,定是有原因的,连忙说了声:“皇上还是喊我的名字吧,我也只能喊你皇上,不然喊习惯改不了口可就不好了。”
不过对于坐他倒无所谓,心想反正也就坐一会,但坐到他身边时不敢的,索性原地盘腿坐下,这样看上去至少皇帝还是高高在上的。
皇帝没有强迫他,看着他笑了一下,说道:“都说武功高的人,钻研武学的久了,脑子里想其他事情时,都有些木讷,宫里那些个禁军统领副统领都这个模样,但今年你们八人倒都不这样,让我有些惊喜。”
“这都是皇上的恩泽,文武双治天下,才能让我们这些人成长的全面。”司危赶紧回道。
“漂亮话留到朝上说,私下里这样说,就太违和了,我登基不过几个月,你们这些人从小到大,能有多少我的恩泽。”皇帝摇摇头道,“我把你当兄弟的,你可不能学那些个老东西,左右一口蜜,心里全是剑。”
“那是不敢的。”司危心想这皇帝年纪虽不大,也才登基了不到一年,心思倒是厉害的,但他也知道对于这样的人,自己表现的自然些,反倒讨喜,于是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也就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了,不知皇上今日召见我是为何事?”
“对嘛,直爽些,大家都不累。”皇帝点了头,脸上乐道,“这半个月来,朝里大臣和五大将军为了你的职位讨论的厉害,但我的意思是,还得问问你自己的想法。”
“我没有什么想法。”司危赶紧摆手,“皇上和各大臣将军定了就好,什么我都能接受的。”
“那我让你去京师衙门做个巡夜的衙役,你也接受?”
司危微微一笑回道:“接受,只要皇上说什么,我定然会接受,并且毫无怨言的去做好。”
他嘴上虽然笑着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慌的,这皇帝万一一时兴起,真让自己去巡夜,那可就是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