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福冲进屋里四处张望,果然一个人也没有,再从窗外俯视下去,顾贤早已不见踪影。
“那么大个人说跑就跑了你还趴地上干啥!”
“一起追啊!”
万福抓起计伏成的胳膊就把他拽走了,一阵风驰电掣就飞到了官道上。
顾贤一看,大事不妙。他身上有伤单凭自己爬不出来,计伏成一被带走这岂不是困在床底下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顾贤强忍着剧痛匍匐前进,每一次移动都能感受到腰间的线被崩开了。
挣扎了许久,顾贤才得以脱身。踉跄的扶着墙下了楼,再慢悠悠的挪向门口。
求书之路不容易啊,顾贤有些后悔,那日在不知书局为何没有当机立断,咬牙把那本“五十两”买回来呢。
哦...对...他没钱。
这一路上,顾贤一瘸一拐的向西区前进,好在一路谨慎没有碰见万福,八成是计伏成把他往南区带了。
走走停停好几个时辰,顾贤挥汗如雨,也终于到达了心心念念的不知书局。
“不知书局...”
他站在门口盯着那块牌匾发呆,这求知之路跟唐三藏西天取经有什么区别,顶多算唐三藏还有个肾。
“公子腰间是受了伤?”
书局里站着的那人脸型狭长,双颊深陷,颧骨凸出,天庭饱满。
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眼神中流露着些许关心来,两瓣土红色的嘴唇微微张开,不得不说那颗长在牙龈外边的虎牙十分抢眼。
但是有一点顾贤敢肯定,此人定是非富即贵!
他这一身湖蓝色的长袍马褂是由一寸万金的浮光锦制成的,穿在身上只觉得蓝色的柔光浮现。
就算是尧国,能穿得起这一身的也是屈指可数。
“昨天不是个……”
顾贤觉得奇怪,昨天还是个姑娘今天怎么就变成一个公子了。
“那是我替我看管书局的帮手,公子是找他有事?”
那公子声音低沉语调温柔,倒像个娘们儿似的。
“不是,我来买书。”
顾贤径直走进书局,心无旁骛的直奔那本红书去了。
“还好,还在这里。五十两给你!”
顾贤如获至宝一般将那本沉甸甸的红皮书搂在怀中,将那两锭银子呈到了公子面前。
那公子摇了摇头,付之一笑。
顾贤没看懂他的意思,难不成五十两也不卖了?!
“公子是第一次来我这里买书吧。”那公子问道。
“前几日来过一次,看了一眼此书谁知难以忘怀,今日就算是割肉卖血也想将此书买回去。”
“还望老板成全。”
顾贤的双眼仿佛被水洗过了一般,顿时放出光来。
“不必客气,不知书局向来卖书只看缘分。”
“这书自我开这书局以来便在这里摆着,从未有人能将其带走如今我看你与这书有缘,便赠予你吧。”
那公子把银子还了回去,冲着顾贤微微一笑。
顾贤站在原地,一手搂着书一手捧着钱,心中满是感激,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了。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好人,还有这种不图赚钱的书局?
“顾贤谢过公子美意,但我与公子素昧平生不敢白拿。”
“顾贤…好名字!”
“既然素昧平生,以后来我这不知书局多多走动,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也就是这个道理了。”
顾贤不得不感叹,穿浮光锦的就是出手阔绰。
“恭敬不如从命,公子既然要送,顾贤也没有强买的道理。”
“敢问公子大名,以后顾贤一定常来。”
“在下晏勋,就住在这附近。”
晏勋自报家门后,轻轻合上了手中的折扇,比较期待顾贤的反应。
“在下顾贤,尧国甫京城人。”顾贤十分有礼貌的介绍道。
“顾公子原来是尧国人,我竟没有看出来。”
“不过,公子这伤....”
随后晏勋亲自把顾贤带到附近一处医馆好好包扎了一遍,路上两人一来二去居然聊了起来。
路上谈天论地,小到生平见闻、诗文史籍,大到国家政事、治国谋略。
两人高谈阔论,吟诗对赋,欢声笑语,好生快活。
久聊一番后才发现他们是一拍即合甚至相见恨晚。
顾贤欣赏晏勋的见多识广,仗义执言。
晏勋赏识顾贤博览群书,才华横溢。
最后二人更以兄弟相称,晏勋大他几岁自然为长。认了这么个兄弟,两人心中自然欢喜的很。
相聊甚欢,顾贤居然把还在四处搜寻自己的万福抛之脑后。
“腰花!!”
街巷里传来计伏成的呼唤声,顾贤听见之后拍腿起身大喊糟糕。
聊的太忘我,居然忘了自己是偷着跑出来的。这几个时辰弹指一挥间,计伏成他们肯定已经急的焦头烂额的了。
“晏兄!请恕小弟失陪失礼,实在是忘了还有要事在身,待小弟过些时日定来赔罪!”
顾贤行了一礼,等晏勋点头答应又急忙跑出医馆。
“伏成!”顾贤急忙叫住即将离开的计伏成,又道:“对不住,伤口又裂开了。”
“万福都急哭了,这事儿啊怕是瞒不住了。”
计伏成找了半天顾贤,额头上的汗水一滴一滴宛如黄豆般大小,就连嘴唇也干的微微起皮了。
不过看这神色居然挺高兴的。
“....他哭你乐什么。”
“这趟咱们没白来。”
计伏成贼眉鼠眼的样子可爱极了。他左右张望一番把顾贤拉到了一条没有人的僻静小巷。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顾贤不明所以,还在不停注意着四周的景象。
“我啊,刚才找你的时候在西区宽巷捡到个宝贝。想着你顾腰花见多识广的,可以替我掌掌眼。”
计伏成左顾右盼确定附近没人,从怀中掏出一块做工考究的汉白玉佩出来。
顾贤接过玉佩,细细观赏起来。
这玉佩做工精细,用材考究,玉璧上还浮雕着一条蜿蜒的小龙。
一看就不是凡物,计伏成这是捡宝了。
“我不知道你们昱国有没有定义兽纹的习惯,但是这个龙纹一定非等闲之辈可有。”
“那我要是把它卖了我是不是就发了!”计伏成双眼放光。
“确实是块好玉,但是建议你自己留着,说不定能做传家宝。”
顾贤小心翼翼的把玉佩还给了计伏成,又建议道。
“我传家宝才不拿捡来的东西呢!”
“要不我留着,你以后要是娶漂亮媳妇儿了生个千金,我到时候让我儿子拿这玉来娶你姑娘?”
计伏成还是没有正形,直到顾贤一啧嘴才乖乖把嘴闭上。
也是,就这一颗腰子,能不能娶到媳妇儿都是问题呢。
顾贤无奈的看着计伏成这幅无赖模样十分无奈,要是能把他嘴巴缝上该多好。
随后到了客栈,万福先“扑通”一声跪在了顾贤面前,这让顾贤措手不及。
“表少爷,您能不能不要胡闹了!体格子都这样了还非得瞎晃悠!”
“我那家中的老小全指望着我养活,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这些当奴才的怎么过啊,真的是,呜呜呜呜呜呜。”
万福哭的好大声,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能委屈成这德行也是挺难的。
“不不不...不是,我就出去买点东西,然后路上出了点事情。”
顾贤手足无措,感觉身前跪着一个受了委屈跑回家的小娘们儿似的,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您瞅瞅!您在道上都受伤了!这得亏是表少爷命好没出啥大事儿,不然小的拿什么去交差啊!”
万福越哭越厉害,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低落在地上。
顾贤看着,一个头两个大,怎么没早些发现府里还有万福这号人物。越劝越闹的厉害,越不管越得哭。
“我保证没下次了好不好?”
“你别哭了,我耳朵疼。”
顾贤用着哄小孩儿的口吻劝慰道,她终于知道表姑父为啥留他坚实自己了。
跟其他纨绔公子不同,顾贤从来不会苛待下人,遇见死搅蛮缠的压根没招。
“说话可算数?不可以乱跑了!”
万福的泪眼婆娑,巴巴的望着一脸黑线顾贤,居然还嘟起腮帮装可爱。他要是个女的,也许顾贤还不会这么难办。
顾贤诺诺连声,急忙扶起万福。哎,这表姑父真是的,怎么给他来了这么一招。
萧权弓着背坐在太师椅上,手上展开着一本奏章,双肘夹在双腿之上。从小陆常生就这么教他的,这么久了也改不回来。
“大人,陆府处理干净了。”
杨好攥着把配剑跪在书房正中。
“嗯,好,下去吧。”
萧权轻哼了一声,眼神丝毫没移开手中的走章。
“只是...”杨好话还没说完。
“磨蹭什么,有话说就是了。”
萧权轻轻皱了皱眉头,放下一本奏章又拿起另外的一本。
“属下听说陆府应该还有位小表少爷,收尸的时候并没有此人。”
萧权抬眼一怔,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一概不知?难怪陆常生临死之前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
“查啊,查到了就杀了。”
萧权没兴趣看下去了,把奏本扔到书案上再拿起一块圆形的和田墨玉,就靠在椅子上等着杨好的下一句话。
“属下问过陆府门口的案探了。”
“那位表少爷同陆常生一并前往的昱国,可却没有一起回来。”
萧权剑眉一竖,这事情难办些了。
只要陆常生的表侄苟活在尧国境内,萧权要他命就是眨眨眼的事情,可一下子闹到昱国了,那就不好办了。
萧权一手攥着圆玉一手托住下颚,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此人留不得,我即刻入宫向陛下请旨,一定要亲自前往昱国将此人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