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栋陡然见这玄鼋老妖的凄惨死状,心作锣鼓战战敲打,胆颤神惊。立马解释道:“前辈误会了,我与那老妖素不相识,只是他途径空幽谷才见得一面。而且晚辈当场断了他进入空幽谷的意愿,可以说我们是毫无交情可言。”
“哦?可还亏得你们将他们赶出,让我在他们绕道的时候抓个正着?”
这话使梁栋涉害人之嫌,虽然他心下对玄禺的死不以为然,但口头上也没应承。
“嘿嘿,不怕你知道,我追踪这群妖族已有大半个月,不拿到我应得的东西我是誓不罢休!这领头的龟老儿也是嘴硬,被我逼供了许久才张口,说是能庇护他们的天鹰府被你们打跑,自知在劫难逃,所以最后把东西转交给了你!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梁栋听明白过来,原来这些妖族是在被仇家追捕下逃进翼野,这也解释了为何他们看起来如此行色匆忙。现在想来,天鹰府宣称迎客,不免也有为他们遮羞的意思。
当然,在了解玄禺处境之后,梁栋也是一下揣摩出了他的用意:
“前辈明察!临别时那老妖是给了我一样东西,但他说那是赠给家师的礼物,并没有说是何宝物!这厮居心叵测,偷了前辈的宝物假意献礼,实则是祸水东引,嫁祸于晚辈啊!”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梁栋不复在天鹰府面前的狂傲模样,丝毫提不起反抗之心。虽然不至于讨饶求情,但一口一个殷切的“前辈”中,确是露了怯意。红发巨汉看着不禁不屑地“哼”了一声。
而青面人却不以为意,目露狂热地问道:“东西在哪?”
梁栋一指正厅,又是一股劲风划过,青面人已不见踪影。
再看到时,正捧着盒子立在幽篁轩正厅上。
要知道正堂乃是一派的门面所在,任由外人随意进出无异于开门揖盗。
梁栋脸上一阵燥热,一时间颜面无存。
这时红发巨汉也凑了过来,与青面人一人一手扣紧盒子,互露不悦,却还是一起打开。
盒中放着一颗足有拳头大小的走盘珠,色呈玫红,瑰异炫丽。珍珠乃是蕴结水土灵气之物,通常有着去痂护肤与滋补疗伤之效。传闻其以粉红色为上佳,若是研磨成粉服下,小可以驻颜养气,大足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而眼前这颗不仅浑圆饱满,颜色竟然也透出玫瑰一般的深红色,实乃天材地宝。
空幽谷诸人久居深山,与天鹰府那些名门大派的底蕴相较远矣,难得见到什么灵药,此下自然心生艳羡。
然而青面人却大怒,一下将珠子捏成了齑粉。
“小子竟敢戏弄我!”化作一道鬼影冲了过去。
梁栋吓得魂飞魄散,一下瘫软在地。
眼看魔爪正要挨上梁栋,青面人忽感觉后脑生风,急忙身子一翻,“哗”的一道剑气从耳畔破风而过。
“什么人!”
青面人凛然一惊,双手各有一绿光浮起,法器子母招魂幡已祭了出来。
这子母招魂幡乃是青面人掳来四十九名怀胎在肚的孕妇,生生剖腹取子,以子胎祭炼子幡,以母身祭炼母幡,再取阴司镔铁血祭七七四十九天方成。是聚母子生离死别的滔天怨气、刀斧剖腹的阴煞血气、轮生道却堕死道的命格晦气于一体的至邪之兵。
曾有正道人士听闻如此灭绝人性、惨无人道的炼器之法,纷纷怒不可遏,集结角野想共锄祸害。然而角野处处荒山野岭、沼泽泥潭,而青面人的门派又隐藏在一座大墓之中,难寻踪迹,最后在队伍中人接连落单失踪后,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这时子母招魂幡一亮出,只见母幡上以鬼文书写:“显幽共睹,鬼神遥瞻!”
子幡上对应:“索魂拘丧,临来受度!”
文字形如被拘束其上的鬼魂绝望地伸出利爪尖牙撕咬般暴戾恣睢,又如同引度亡灵的老僧面上皱纹般悲悯清静。
随着那些诡谲之极的文字上墨迹如蚯蚓缠动,子母幡各挣脱出四十九只鬼魂,但因不知剑气从何处袭来,只得在半空中盘旋。
然而这剑气就像是无中生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春风化雨般不知觉间油然而生,在横穿虚体的鬼魂后气势急涨,愈发犀利,直直刺向青面人眼睛。
按理说幡上鬼魂怨气深重,但凡剑气、真气、灵气等一经沾染,必受侵污。但这剑气开始时虚浮无力,飘飘然如不存在般透过鬼魂,片缕不沾身,又忽然再起,变得无比真实。
“这是什么鬼剑气!”
青面人大惊失色,一时间看不出剑气的真假虚实。本着狡狐过水,谨小慎微的道理,青面人不敢与其硬碰,单单用之前的鬼魅身法且避且退。
另一边红发巨汉面前也有剑气攻来。一来他旁观青面人应付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虚实剑气求战心痒。二来是难得有人有胆量在正面进攻他的同时,还在缠斗另一位一流高手!
这一下激得他战意大发,大赞一声:“来得好!”
红发巨汉走的是炼体一途,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其门中一脉传承《焚阳诀》,乃是借由阳火不断淬炼浑身血肉筋骨,使身体锤炼得刚硬坚韧,并且残留的阳火蛰伏在肌体之中随时运起伤敌。再加上此人先天纯阳体质,内府如炉,血火旺盛,与功法相得益彰。
双掌并举,两只手臂瞬间炽热通红,掌心更是燃起熊熊烈火,热浪波及四下。轩内一应器物皆是竹制,在高温下纷纷干黄褪色,升起腾腾水汽,更有近处的地板墙壁“噼啪”地响起燃竹之声。
明眼人一瞧,看此人真气内敛不发,就知这火焰并非是用真气术法催生而成,而是生生凭借体内高温外泄而出的火性而燃起!
仅仅外泄出的便有如此灼面炙人的能量,其肌骨所承受的温度可想而知。空幽谷诸弟子不约而同地倒退几步,纷纷觉得镇守西面的纪一川师兄就是栽在了这一手上。
神出鬼没的剑气这次一反常态,大开大阖,没有诡然渐生,没有前虚后实,而是正大光明地猛冲而来。气吞万里,浩然直下,一如高崖悬松猛虎扑,又如银川倒挂奔流下。红发巨汉自知天下难有人能硬撼自己刚躯,是以双腿重压,作千斤坠,而铁掌前推,直面剑气。
哪知掌力并没有与预料中一样撞上剑气,相反居然什么也没碰上!剑气来势虽猛,但徒具其形,色厉内荏,一触即散逸空中,不复存在。
“接招啊!懦夫!”
弗一交锋,红发巨汉便知对手尽是虚招,好似这满堂剑气都是浮光掠影,而他一掌一掌都好像拍在了空气上。红发巨汉本就已经战意澎湃,可满腔热火却无处发泄,气得横眉倒竖,发作戟张。于是每每拍散剑气,就愈加愤怒,一步步地上前挥掌迎剑。
于是二人一退一进,不知觉间,都被剑气带到了堂外!
原来他是这个目的!
这时一位清秀少年正站在幽篁轩外,对着二人拱拳欠身,说出两字:
“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