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看见乙增的胸口上插着自己的匕首的时候,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脑海深处的记忆一下子涌现了出来。那只捡来的小狗,白色的,黑眼珠水灵灵的,只要一看见他就会摇头摆尾地朝他跑来,那是幼时记忆里唯一的柔软,然后这份柔软被他亲手碾碎了。
这次,好不容易遇见了给予自己温暖的人,他会不会又给亲手葬送了。怎么办,他该怎么办?他应该怎么和小姑娘说?
我不是坏人,我只是凌天阁的杀手而已?我没有骗你,我只是会缩骨术罢了?还是,我没有杀乙增,是他自己握住匕首捅进去的?
他自己都难以相信,小姑娘又怎么会相信呢?听着屋外声音逐渐嘈杂,他知道有人来了。身体快过脑子一步,当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翻出了窗外。这算什么?杀手的下意识反应吗?自嘲地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是不是真的不配拥有光明……
褚白离开了国师府,但是又忍不住。真的很想那个小姑娘,特别想,想到半天不见就神魂不定的那种。
于是第二天晚上他就偷偷摸摸地又潜入了玉衡院。轻车熟路地进了小姑娘的房间,但是看到榻上的小人儿后,又忍不住皱上了眉。
这是怎么回事?!小姑娘的脸怎么这么红!伸手覆上小姑娘的额头,滚烫。小姑娘满面通红,眉毛蹙在一起,很难受的样子。呼吸急促,嘴唇有些干裂,微微张开着,也在一呼一吸,看得褚白心揪一样疼。
顾不上会不会被发现了,拿起房间里的面巾用水壶里的水打湿,轻轻擦着小姑娘的面颊、手心和足心。然后用手指沾了些水,一点一点湿润着小姑娘的口唇。可能是真的干渴得难受,小舌伸出一点,舔着自己嘴唇上的水珠。不小心,碰到了一根略显冰凉的、白玉一样的指尖,这样冰冰凉凉的温度对于高烧的小姑娘来说很是舒服,小舌忍不住舔了舔。褚白心里一跳,急忙收回了手,从耳尖开始,迅速蔓延至全身,比小姑娘的温度还高。
失神地看着那柔软的小舌,褚白在心里唾弃自己。小姑娘还病着呢,自己在这里脸红心跳什么?禽兽!登徒子!
一直照顾到小姑娘的体温稍微降了一些,天也蒙蒙亮,褚白才离开。
此后,褚白平日里处理着凌天阁的事,迅速发展着自己的势力,尽量早一点取代那个人的位置,他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向自己的小姑娘坦白了。晚上,就偷偷来看望自己的小姑娘,他现在还不敢,不敢面对,他害怕会看到小姑娘眼中的厌恶、冷漠,哪怕只是一点点怀疑,他都受不了,光是想一想就难受得无法呼吸。他得准备好一切,再走到小姑娘的面前。
所以,他只能看着小姑娘在睡梦里一点点长大,从十二岁,到十三、十四、及笄,小姑娘越来越美好,美好到他感觉小姑娘离自己越来越远。而今天,这种感觉尤其强烈,小姑娘,他的小姑娘,在另一个人面前翩翩起舞。
无论是作为小白,还是褚白的时候,他都是看过小姑娘跳舞的。小姑娘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子,那么纯净,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灵气和潇洒。他一点都不希望小姑娘成为祭祀女官,这样的小姑娘,他想藏起来,只跳给他一个人看就好,别人不要。
但是此刻,他的小姑娘是为了另一个人起舞的。
这样的认知让褚白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比亲生父亲的鞭子还疼。他好想冲上去把小姑娘抱走,然后问她,是不是不要自己了?是不是忘了自己了?为什么要为别人起舞,为什么对别人展现出这样的风采?是不是有了扶昇这几年的陪伴,她早已经不需要小白了?
但是他不能,他只能呆在这个阴暗的角落,看着小姑娘。是不是有一天,他还要呆在阴暗的角落,看着小姑娘奔向别人的怀抱?
这个想法一出现,褚白就暴躁得想杀人,想把世界上所有吸引了小姑娘的东西全部毁掉!只有他就好,小姑娘只需要他就够了!这一份光明,他不想和别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