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的衣服被鲜血慢慢浸满。
他和旁边同伴对视一眼,各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瓷瓶,段家兄弟两个早已按耐不住,没等他们把瓶子全拿出来,直接挺剑刺击。
两个老头怪叫一声,各自双手握着瓶子狠狠一拍,也不顾碎瓷片把他们的手划得鲜血直流,扬手把瓷瓶里的粉末状东西抛向段家兄弟。
段章以为是什么毒粉之类的江湖把戏,也不在意,然而等那些毒粉沾到他手上时,他立刻惨叫起来,只见他手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可奇怪的是,那两个老头的手除了被碎瓷片割出点血外,根本毫无变化。
旁边的段更连忙把哥哥段章拉到后面,喝道:“你们使的什么技俩?”
“小把戏,小把戏。”一个老头笑道,看上去得意洋洋。
这时,四周的小巷子里忽然冲出了一群穿着紫色长袍的新教教徒,他们各执刀剑,把沈风几人团团围住。
老头拱手道:“大人,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请你束手就擒吧。老夫是新教的二长老,只因我们教主和你有些误会,特此请你跟老夫走一趟,把这误会解了。”
沈风说道:“我从来不认识什么新教教主,怎么会跟你们教主有误会呢?”
老头阴恻恻的笑起来:“大人啊,你前几天杀的那个人,就是我们教主的亲儿子,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他又指着段章说道:“大人自然有的是时间考虑,只不过,您这侍卫的手,恐怕就要废了。”
沈风无奈道:“去也可以,你先帮我的人解毒。”
那个老头立刻点头道:“这个自然。”他又摸出两个瓷瓶扔给段更,说道:“吃下就解毒了。”
段更给哥哥吃了药,又去把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老黄扶起来,喂他吃了药,不过一会,段章手上的红肿消退了,老黄也悠悠转醒。
“请问您贵姓?”老头问道。
“沈。”
老头恭恭敬敬道:“那好,沈大人,咱们该走了。”
段章因为刚才被阴了,早就气愤不已,此时又要拔出剑砍那老头。
二长老瞥了他一眼,说道:“像刚才那种小手段,我兄弟二人还有不少,沈大人如果不想吃苦头,就约束好您的手下。”
沈风脸上神色如常,他点点头。二长老立刻招呼一声,新教教徒们簇拥着沈风几个人往小巷子里走去。
……
三天一次的楚国早朝。
时辰尚早,宫门外就已经站了许多官员。
往常这些早到的官员们都是三三两两站一块闲谈,各自都有各自的小圈子,聊的话题也是荤素不忌。
但今天的宫门外,十分安静。
官员们按品级排成纵队,一个个面上带有四分肃穆和五分杀气……还有一分尴尬。
这些人在朝堂上都有各自的派系,平日里为了自家派系冲锋陷阵撕逼吵架,但他们还有一个同样的身份:
世家。
楚国的官场几乎都是由世家子弟撑起来的,可以说帮楚皇治理国家的不是一个个大臣,而是一个个世家。
朝堂上的大臣们就是几大世家集团的代言人,只要不触犯他们的利益,大家还是可以做足表面功夫,给皇帝面子。
可要是动了他们的利益,世家集团们说不定就会联合起来发力,一旦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就连皇帝也要退避三分。
白虹郡王郡守就是一个世家子弟,他身后乃是淮南王家。王郡守自己的亲儿子被人杀了,怎能不报仇?
他反复审讯那三个抓到的锦衣卫,奈何对方骨头死硬,根本不说杀了他儿子的年轻人去了哪里。
没有办法,只好让王家串联其他世家,在朝堂上逼迫皇帝把人交出来。
看守宫门的小太监只往这瞥了一眼,立刻让同伴在这盯着。他则非常熟练地往宫里跑去,扑通一声往那位跟前一跪:
“陛下,那些官儿又要闹事了。”
楚皇正让皇后帮他更衣,闻言,动作一滞,随即挥手让皇后离开,他披上龙袍,冷冷的说道:
“天天有事,朕这个皇帝当的可够窝囊!”
小太监跪在地上,浑身抖的像筛子。
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楚皇站起来,往早朝殿大步流星走去。
他在案几后坐下时,门口的太监大声宣布开始早朝。
宫门开,百官趋入。
大部分官员脸上都是一派肃穆,甚至有几分怒色,仿佛心里藏着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楚皇当了几十年的皇帝,早就看惯了这些官员的做派,他也不说出来,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像往常一样让人上折子。
“臣礼部侍郎薛名之有本奏,”
一紫袍玉带官员出列,奉上折子。
“秦国已将质子送到,如今安置在鸿胪寺。”
楚皇说道:“在洛京给他收拾一处府邸,再赏赐五百匹绢、三千两官银供他花销,秦国质子的待遇等同二品亲王。”
“臣,遵旨。”
“臣工部尚书元德有本奏。”
“我大楚南部平安渠已经完工,与渭河相通,贯穿我大楚西南水路,共计耗银四十三万两。”
“善。”楚皇点点头,说道:“尚书辛苦了。”
之后又有几位大臣上前奏事,杂七杂八的事情说了不少,楚皇面色淡然,仿佛看戏一样看着这些人尽情表演。
他也不着急。
因为只有等这些人说完了,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自楚皇践祚几十年来,他就跟这些世家明里暗里斗争了不知多少次。
有什么花招、陷阱,都见识过了。
现在几乎就剩下一套默认的流程:
世家指示官员们把事情尽量委婉的报上来,由皇帝看看能不能接受,不能接受的话,就稍微改改,最后双方就在扯皮中把事情定下来。
楚国每一任皇帝都打心眼里想把世家彻底打倒,但楚国的皇帝换了一位又一位,世家大族依旧屹立不倒。
楚皇摩挲着手里的折子,忽然打断了底下官员的话:
“丞相。”
“臣在。”丞相左安放下奏事折子,上前一步。
楚皇慢悠悠地问道:
“你说,是开国难,还是守国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