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变的模糊起来,眼前也再无飞雪——一个魁梧的身影挡在了自己身前,像是巨大的盾牌。
“荒叱,这个人很危险。你……”
前方的男子手持玄铁重剑,在听到昭羽的劝告之后,觉得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个家伙,老是爱出风头耍帅。今日就让本大爷替你出这个风头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荒叱所有的神经都紧绷于弦,严肃以对。
昭羽笑了笑,内心暖流涌动,他站在荒叱的身边,准备迎接一场殊死搏斗。
随着空气的猛烈波动,黑色骑士的身影像是蒸发了一样瞬间消失,速度之快让人始料不及。呼啸的风雪裹挟着疯狂的杀意,一道淡淡的黑色剑影无形般刺向了昭羽的脖颈。
即便是云戟之矛迅速的抵挡在前,昭羽的反应仍是慢了半拍,一道更深的剑伤留在了他的颈部,剑痕中血肉裸露在外,凄怆而心惊。
“你这混蛋!”
荒叱大吼一声,趁着黑色骑士现形挥剑没有余力之际,举起玄铁重剑朝他的头颅处砍下。
随着金属碰撞发出铮铮之音,荒叱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一身狂力再也无法向前推进——
黑色骑士仅仅伸出两只手指,便夹住了玄铁重剑的剑身。凛冽森然的刀光静止在空中,任凭主人汹涌狂乱的炁力注入其中,却又像石沉大海一般了然无踪影。就在荒叱咬牙切齿的时候,背后传来昭羽的惊呼声。
“小心!”
但一切都为时已晚,骑士挥剑的速度甚至超过了声音的传播。
一阵巨大的痛感袭遍全身,荒叱最引以为傲的铁躯在刹那间被黑色凛冽的剑气完全攻克,锋利的剑刃顺着狂战士的右肩齐齐砍下,像是轻易的撕开薄薄一张纸,从荒叱的右肩开始一直砍进了他的小腹。
鲜血顺着巨大的伤痕汩汩流出,他痛苦的俯下身子,森然的伤口中隐约可见自己的白骨,但他却咬紧牙关,再次挺直而立,不让自己的身体倒下。
即便是遇见再强大的敌人,即便是遭受最猛烈的惨败,也要挺直自己的身躯,不轻易认输或跪倒在地。这是他的信念,他的执着。
“可恶!”
昭羽大喝一声,眼中怒火闪动如天神发威,云戟之矛的尖端聚集万仞雷电,不顾一切的破空刺来,而于此同时,黑色骑士的后方也迎来了一道火光。
若躲电击,必遭火炙;若防炎剑,必中雷劈。两方权衡之下——
骑士将黑剑插入地面,地表瞬间开始变的污黑不堪,他的身影倾斜四十五度,伸开双手,几乎同时握住了布满电流的长矛尖端和炙热无比的火焰剑刃!
昭羽和黑泽的瞳孔瞬间剧烈的收缩波动,无形的恐惧笼罩在场上的每一个人,风雪中弥漫着绝望的呼吸,伴随着咽喉中无比沉痛悲凉的痛楚。他稍稍用力,便将二人连带着武器一起摔向了几十米开外的雪地上。接着拿起黑剑,径直往昭羽的方向前去。
目标如此清晰而坚定,就像是一次精心刻画的谋杀。
一步,二步,三步——铿锵有力的声音无情的传来,是铁鞋踩在冰雪上的践踏。骑士执剑的手已经开始变的颤动不已,他心中燃起的渴望高于万丈之上的火焰,他高高举起利剑宛如竖立起救赎的旗帜,即使有灼眼的圣光阻挡在前,他也会毫不留情的砍下去——
剑起,风住,雪停,地裂。
一条粗壮有力的手臂横亘在昭羽的视线中,钢佐冷笑一声,用肉身之躯抵挡了利剑的攻势。冰冷的头盔下根本看不穿黑色骑士的表情,更准确的说他本无表情。
“师父!”荒叱激动的大声喊了出来。这个他一心崇拜又想一心打败的男人,号称人类之躯的极限!
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变形,在波光的晃动中,以静水为首的内阁成员已经聚集此地,只是缺少鸠摩和织的身影。此刻他们的视线全部聚焦在这个疯狂的骑士身上。
安洁拉的内心突然一沉,恍惚中她仿佛再次重温了许多年前的那一幕。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一度以为是自己过于敏感的错觉。她眼角的余光望向静水,想要在老人的脸上看清答案,但后者波澜不惊如平整的镜面,仿佛没有一丝表情。
黑色的骑士执剑向后一跃,剑身上缭绕的黑雾氤氲凝聚,光泽更甚,雾气仿佛要凝成活动的黑水。
“惧利伽罗之剑。”(注:神话传说中的宝剑,其意为黑色之龙)
静水犀利的目光注视着黑剑,脱口而出。
“钢佐,可以回来了;即便是你的铁躯,也无法长时间的抗住这种神剑。”
一道黄色的身影瞬间闪回到静水身边,钢佐虽然心有不甘,但他的内心深处却对这个老人有着深深的敬意。
左御门的指尖轻轻一点,场上所有的弟子全部移形到他们的身后,安洁拉开始转身施展治愈之术,尤其是荒叱的伤势十分严重,让这位贤者也皱起了眉头。
更加凛冽的风雪呼啸在众人的头顶上方,半空中回响着神秘女子的笑声,而在笑声背后却是更深的冰冷无情。
“不愧是静庭司的双星之一,即便这把利剑已经被诅咒,却仍然能一眼看穿。”
无数的飞雪中突然有一片雪花充斥着灵性和死气,缓缓地飘向黑色骑士的旁边,瞬间变成了一位身穿白衣,赤裸双足的中年妇人。
妇人的容貌平平,但展露出容颜的一瞬间却令在场的钢佐和阎罗倒吸一口凉气。——那是早已死在圣战中的巫师,鸦伡的妻子漓静。
脸色苍白如雪的漓静此刻看向身旁的骑士,她伸出手指触碰在骑士冰冷的盔甲之上,“一个人应付他们未免太吃力了。呵呵……我来帮你。”
下一秒,她的头颅却被旁边的骑士无情的砍下,圆整的头颅重重地倒在雪地上,却不见漓静有一丝的惶恐,失去头颅的身体并未倒下,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鲜血流出。
雪地上只剩下头颅的漓静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可怜的望着骑士又望向静庭司的众人,说:“他又要变的狂暴了,呵呵,这次或许是看到了你们的缘故吧,所以勾起了他痛苦的回忆呢,呵呵……”
“他,到底是谁……而你,又到底是谁……”钢佐的内心仿佛被黑色鬼魅的手无形攫住,阴冷而寒栗。
“我们……是谁?”雪地上的头颅开始思考这个问题,随即变的愤怒起来,她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完好如初;只是目光中有着毒蛇般的怨恨。
“我们皆是——被神明抛弃之人。”
风急,天高;雪清,地白;飞鸟游荡在冬日的暖阳下,最后几片破败的枯叶脱离树身,萧萧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