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大篇话,有若银河倒泻,汹涌、湍急,根本没有白乐天插嘴解释的余地,直至她说得鼻泪惧下,声嘶力竭方止。
白乐天抚摸着被打得肿起老高脸庞,又气,又急,又恨,三种不同的情绪,使他全身发抖,当下,怒极地道:“说完了没有?”
“一辈子也说不完!无耻!奸贼……”
“住嘴……”
“我偏要说,无耻……”
蓦地,传来一声怒喝,回首一看,见一个黄衣人影,像一只黄鹤似的,由十丈外的山坡上,急泻而下,一转眼,即已到达二人身旁。
见他面如冠玉,口若涂朱,剑眉星目,仪态风流,如非眼角微垂,鼻子微钩,暗蕴邪淫外,可说是一个十全十美,举世无双的美男子。
他穿一袭不长不短,奇形怪状的黄衣,背负一柄似弓似剑的怪形兵器,头戴儒生帽,脚踏薄底靴,使人见之很不顺眼。
他脚落地后,双目向白乐天转了一转,即靠近梅雪儿身前,柔情万种,关怀备至地道:“梅姑娘,这小子欺负你么?”
梅雪儿闻黄衣少年话后,并未回答,却悲伤地呜咽起来。
黄衣少年见梅雪儿神情,勃然怒哼一声,“咔嚓”一声,抽出背上弓形剑,同时一抖,散发出耀眼寒光,沉声喝道:“你小子难道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欺负……”
白乐天本是满腔怨气,又见黄衣少年对梅雪儿亲热的神态,倏然又涌起一股强烈的醋火,乍听黄衣少年之言,直气得脸色铁青,星目冒火,连连冷笑了半晌,道:“你是什么人?”
黄衣少年不屑地哈哈笑道:“你小子竟连本少爷都不认识,还闯什么江湖,你小子听着,本少爷叫西门黄羽,人称吴钩第二代,哈哈……”
此时,白乐天已怒到极点,喝道:“滚开!我们的事你管不着!”
话声一落,欺身点黄衣少年中庭,乳根二穴。
这猝然一招,含着激怒出手,迅辣惧全。
眼见就要点中黄衣少年穴道,不料他身手灵活得出奇,微一晃身,已闪出五六步。
就凭他还一闪避,已知他是个有非凡身手之人。
他让过白乐天一点之后,轻蔑地笑了一声,一抖手中吴钩宝剑,即使一招“吴起点兵”,剑化银芒,疾点白乐天腰躯。
名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白乐天见黄衣少年避式还招身手,已知这黄衣少年并非凡手,不敢大意,即展“梵音掌法”猛攻。
西门黄羽虽然身手不凡,而宝剑威力奇大,但仍不是白乐天对手,十招一过,即感不支,但为要争取梅雪儿的好感,仍然不肯服输。
白乐天陡然怒啸一声,一招“童子拜佛”,掌出之后,平起一声巨响,直把西门黄羽震出七八步远,口吐鲜血。
白乐天把西门黄羽震退后,放目环视,不知何时,梅雪儿已走得无影无踪。
他悲伤地长叹了一声,欲找又无从。
他狠毒地瞪了西门黄羽一眼,暗忖:“雪妹之如此对我,很可能与这小子有关,我得把这小子毁掉!”
心念一落,即走至西门黄羽身前,阴哼了一声,道:“兄台,请恕白某手辣,白某也是不得已的事!”
话落掌起,欲西门黄羽脑门劈下——
西门黄羽虽内腑受伤,口中吐血,却没有昏厥,见白乐天抬掌欲劈,吓得忙在原地跪下,哀求道:“请饶小弟一命,以后小弟再也不敢冒犯你了!”
白乐天见他可怜的样子,心一软,已经抬起的右掌,又放了下来,轻鄙一笑道:“好!就饶你一命吧,不过,你可不能动梅姑娘的脑筋,否则!哼!”
话毕,晃身,微风乍起,人已后纵十丈之外。
西门黄羽慢慢站起,狠毒地瞪着白乐天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你小子不必狂,终有一天要你死在我西门黄羽吴钩剑下!”
他双眸转了几转,又道:“哼!你想得到梅姑娘么?别做梦!”
忽觉胸口一阵剧痛,狠狠吐了一口挟血涎味,在原地盘坐运功疗伤。
且说白乐天离开西门黄羽后,怀着满腔的懊丧,怠萎,悲伤,愤怒的心情,疾向太平镇狂奔。
到达客栈时,已经起更了。
他推门进入卧室,见千杯酒丐正在自斟自饮。
千杯酒丐一见他进来,立刻嚷道:“你这娃儿好不懂事,一去就是一天,急得我这个酒丐都咽不下……”
他忽见白乐天狼狈的神态,倏然站立起来,双目精光闪闪,喝道:“怎么啦!遭了什么意外?”
白乐天气急败坏地在千杯酒丐对面一坐,眼眶盈泪,脸色苍白,不发一言。
千杯酒丐大感惊骇,伸手在他额上微按了一下,并未发觉有任何异样,当下又道:“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白乐天心神震了一下,滚下两滴眼泪,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千杯酒丐双目外突,心头忐忑,拍桌喝道:“究竟什么事?”
“宝剑失了!宝玉失了!梅姑娘失了!华姑娘也失了!密笈不知下落!仇人杳无踪影!我该怎么办?”
千杯酒丐乃是个老江湖,一听白乐天之言,已猜出一些端倪,知道他此时理智全失,心情恶劣万分,要问情由,亦得等他心情平复后,始能有效。
当下,替他斟了一杯酒,慈祥地道:“傻孩子,先吃点东西吧,这些身外之物,能值几何,快不要烦恼,塞饱肚子再说吧!”
白乐天端起一大碗酒,一饮而尽,接着又连喝了几碗,又吃了一大碗面,心情才算好了一些,却觉得异常空虚。
千杯酒丐正要白乐天报告一天的经过情形时——
蓦地,白影一闪,“啪”的一声,自窗外射入一个纸团,正落桌子上面。
二人同时一愣,白乐天即欲穿窗而去——
千杯酒丐一手拉住他的衣袖,道:“不要急!”
顺手拿起纸条,展开一看,脸色顿变,连连冷笑了几声,道:“好!好!老化子一定从命!”
话毕,将纸条交给白乐天后,即探首窗外,沉声道:“请先走一步,老化子等随后即到!”
白乐天接过纸条,见上面写道:“敬致千杯酒丐莫计愁小侠白乐天阁下,今晚二更,在东门外土地庙前,恭候二位大驾,一了彼此恩怨!”下角署名为周望之。
白乐天乍见之下,倏然,热血沸腾,豪气冲霄,刚才的怠情和悲伤,顿时一扫而空。
他站起身来,略整理一下装束,道:“老前辈!我们走吧!”
千杯酒丐冷哼一声,道:“不必急,现时间尚早,我问你一句话,你简单告诉我,你的宝剑和宝玉被谁夺去的!”
“红粉佳人柳芳容。”
千杯酒丐道:“梅雪儿和华菲儿也到了这里么?”
白乐天道:“梅雪儿到了,华菲儿却没有。”
千杯酒丐仰首沉思了一会,脸容异常庄肃,道:“五岳神君一向视你如虎,今晚却下书挑战,必然有所依恃!”
他略顿了顿,继道:“若非他请来了蛇老怪,就是夺回了‘梵音宝剑’,我们此去,势必凶多吉少。”
白乐天倒抽了一口冷气,道:“依你的意思应怎么办?”
“最好失约!”
白乐天惊异的道:“失约?那怎么行!我认为:他请来绝世高手是无疑问,但夺回了宝剑的成份却不多,因为柳芳容的武功并非泛泛,而她心机灵巧,决不致遭五岳神君暗算,只要他未夺回宝剑,纵使他请来三头六臂的高手,我也得去会会他。”
千杯酒丐道:“以你现在武功,当今武林中,确无几人能胜过你,不过,若五岳神君把蛇老怪请来,可是一件辣手的事了。”
“蛇老怪一生与蛇为伍,周身是毒,如你‘鸳鸯心玉’不失掉,尚无大碍。”
“要知蛇老怪之厉害,并非有出神入化之武功,而是他训练成几十条毒蛇,实是一种防不胜防有灵性的暗器。”
白乐天闻言后,直把红粉佳人恨入骨髓,沉吟了半晌,道:“我们先去看看再说吧!”
千杯酒丐见白乐天非赴约不可,只好点头答应。
二人各自喝了一碗酒,即穿窗而出,向东飞驰。
片刻间,已到约会地点。
二人藏身二十丈外的一株矮树下,放目向庙前看去,只见庙前广场中,仅有一人,那人正是五岳神君。
见他仰望夜空,背负双手,往返踱步,神态悠闲至极。
白乐天惊奇叫道:“仅他一人?”
千杯酒丐道:“这老鬼委立阴险,居然用诱兵之计,叫我们自投罗网,我老化子岂会上你的当!”
白乐天道:“难道附近尚埋伏有人?”
“不但有人,而且十分多,要不然,就是蛇老怪在此,不理他,我们走吧!”
白乐天每一见五岳神君时,都恨不得一事置他于死,哪肯回去。
当下说道:“我们既已来到,哪管他什么蛇怪虫怪!前辈!你暂隐身在此,待我一人前去试试!”
话毕,不等千杯酒丐回答,即纵身向五岳神君扑去。
当他扑中途时,忽闻千杯酒丐以传音入密功夫喝道:“娃儿小心,不可盲撞!”
他心头一震,即用千斤堕猛剎前冲之势。
就当他刚剎住前冲之势的剎那间,蓦然,三条指头粗,尺余长的黑影,如三枝飞矢似的,由他面门五寸处掠过。
黑蛇掠过时,发出“吱吱”之声,并挟着一股奇腥。
白乐天心头又是一震,赶忙运掌护身,后退一步,偏首一看,见左侧八尺处,落下三条全身黑色的小蛇,举头吐信,火眼精睛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