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高齐去到肿瘤医院,拿到化验结果,医生仔细地看着结果,又看了看高齐的包块,问了一些关于包块的问题,将所有的诊断证明也看了一遍,详细地问了其他身体反应和变化。
高齐回答说:“除了包块跳痛之外,其他的一切正常,并没有食欲不振、发烧发热等其他现象。”医生又看了一遍各类检查单据,最后说:“你这个病基本排除是肿瘤了,现在考虑是结核病,建议你去贵阳肺科医院做一个结核病理检查——那里是专业检查肺结核的医院。”
“肺科医院?”高齐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可是我这个包块最初是长在耳朵背后,现在慢慢下移到了锁骨上,这应该和肺结核没有太大的关系吧!”
医生微将片子拿起来隔空看了看说:“结核病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它的致病机理非常复杂,也不是所有病变都产生在肺部,这就需要专业的医生给你诊断。反正以你现在的检查结果来看,肿瘤肯定是排除了的,你需要注意的是,现在包块炎症很严重,要注意及时治疗,而病因不明确的情况下又不能随便用药,所以你要尽快去做检查,不能耽误了治疗。”
又要换医院,高齐苦笑着接受了这个事实,去其他医院排队,至少要比在这里排队做肿瘤手术强上百倍。高齐道了谢,又踏上了另一段排队之旅。
贵阳肺科医院比起其他医院并不大,也与其他医院不同,这里每一个进出医院的人都带着口罩,一些医生甚至穿着防护服。高齐挂号就诊,医生问了病史和症状,又看了各大医院检查单据,最后医生开了单据,高齐去了化验室抽了包块里的组织液做化验,然后是等待化验结果。不出所料的是,医生通知结果第二天才能拿到。
第二天,高齐早早就去到了肺科医院,医生把化验结果交到了他的手上说:“你这个是结核,炎症有点严重,如果你是本地的,建议你来医院吊水,如果不是,那你去本地医院吊,不用住院,吊几天水,用一些消炎药,几天之后就会好了。”
高齐听了,难掩喜色说:“就这么简单吗?结核怎么长在外面,会不会传染?”医生说:“你这个不会传染,致病机理一时也说不清楚,你按照我说的做就可以。”
虽然换了好几个医院,排了无数次队,但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无疑是最好的。高齐也想了想这几天的经历,自己开始笃信的却一次次失望,而最后却是自己有所怀疑的给出答案,人生确实世事难料,这不仅仅是心怀善意就能从容应对的,还需要高超的社会阅历和渊博的学识。高齐发誓要做一个向善而且自知的人,才能去正确地判断自己的处境和需要,提升自己的同时不辜负别人的善意。
高齐感谢了医生,出了医院后第一时间将检查结果告知父亲,然后向杨云若做了报告,想起了自己短短几个月的遭遇,高齐难免向她感叹说:“你说得没错,有时候我太容易相信别人,有时候又太过固执,这次求医的经历让我深有感触。”云若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响,并不说话,高齐又笑着说:“怎么了?是不是一下子被我的自我修复能力惊呆了,佩服的五体投地无话可说了!”
“防不胜防的伪善和嚣张跋扈的真恶,你最是应付不来。”杨云若并没有理会高齐的自我褒奖,而是给出了一句总结性的话,而后继续说:“当你面对这两种情况时,都同样让人担心。”
高齐想了想说:“相比之下,我倒是觉得伪善比较难对付,谁叫我没有摄人心魄的辨识能力,让那些伪君子无所遁形呢?至于真恶,凛然正气就是最好的武器,再怎样的嚣张跋扈遇到我都要退避三舍。”
杨云若嗔着说:“我倒是觉得伪善好,至少你不会和他们正面冲突,你要知道,你不是小说里的高手,可以以一当十,这个世界也不是江湖武林,你和那些人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你,也会让关心你的人担心。”
没有一个人面对亲人的关心会无动于衷,高齐已经将杨云若看作亲人,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那是以前没经验,以后不会了,你放心。”
他们又聊了几句,在杨云若上课后,高齐打电话向小壶小蛮告别,又趁着还早买了回家的火车票,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高齐下了火车,很幸运地赶到了最后一趟开往乡镇的汽车,到达镇上,又十几块钱打了个摩托车回家,到家天已经黑尽。
父母把路灯打开,坐在院坝中等着高齐。母亲第一时间看了高齐锁骨上的包块,这才将桌上的饭菜又热了一遍,最后才一起吃了饭。高齐一边吃一边把肺科医院医生的话说给父亲,父亲说:“只要查准了就好,也不用去什么医院,现在包块比前几天我在贵阳时红了许多,想是炎症加重了,等吃完饭就用药。”
吃完饭,高齐要帮着母亲收碗,母亲催他说:“你爸在兑药,快去吊水,这里不用你添乱。”一边催一边把高齐推到了药房。
在打好吊针之后,父亲又看了看高齐锁骨上的包块,他见包块高高胀起,便用注射器将包块里的物质抽了出来,只见抽出之物呈血黑色,伴有一股刺鼻的腥臭味。父亲抽了几次后,包块的胀痛感也减轻了不少。
就这样,高齐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坐在院子里的窗台下吊水,或者将板凳移到院坝边上的核桃树下。在高齐吊水时,父亲总是坐在屋里的书桌边看书等待,母亲有空就会坐在高齐的旁边说话,等吊完水后,父亲抽了针,便去了村里面的卫生室上班。中午,母亲在做好饭后,由高齐送去给父亲吃。
父亲在用药上也加重了剂量,父亲总是对他说:“你小时候用青霉素都不用皮试的,因为你用得太多了。”高齐一连吊了一个星期的水,回想起小时候生病的情景,一幕幕儿时的记忆又涌上心头,但是感动和艰辛,已经化为了浓浓的爱和平淡的坦然。高齐记得,在五六岁时,因为生病,他每天都必须打一针青霉素,一直持续了半个月,直到他上厕所都因为屁股痛而无法蹲下。
而让他耿耿于怀的是,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体弱多病晚上做梦都会害怕得不敢睡觉孩子,他自认为已经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少年,却也始终无法避免父母的呵护,正在重复着小时候的故事,而不是替父母分担些什么。
在进大学的这几个月,高齐成长了很多,他现在觉得,觉得光有一份感恩的心远远不够,而是要把这份对家人和朋友的爱付诸于行动,让父母安心,让哥哥姐姐放心,让杨云若知心,让花和尚他们开心。
高齐想,时光如梭,没有人能拿出足够多的半年,只浪费在感动和感恩上,而不将感动和感恩转化为确实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