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颉秋见那水晶幻化光罩,逼退海水,在海底生生造出一方洞天来,心想今夜遭遇之奇之特,无过于此。
他呆呆望着头顶碧黑海水,浩然荡漾,不见天日,心想这岂不就像在海底造了个大气泡?!
过了半晌,犹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走至光罩垂下的光幕边,伸手一摸,竟毫无阻碍穿过,伸进了海水里。
不由又想若是有一条鱼从高处游过,恰好游进这光幕,岂不要活活摔死?
不过抬头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到一条海鱼。
罗刹女见他傻痴模样,不由掩嘴一笑,指了指他的嘴巴,顾颉秋会意,伸过脑袋去,张大嘴巴,一边摊了摊手,一边指了指自己肚子。
罗刹女往他嘴里瞧了瞧,果然没有,不由道:“你怎么把它吞了?!”
顾颉秋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原来那隔绝海水的水晶,竟然不是今夜遭遇最神奇的事情。
“你……你怎么会说话,而且还是中州话?!”
罗刹女闭上嘴巴,摇了摇头。
顾颉秋道:“你既然能说话,为何要装作哑巴?”
罗刹女又摇了摇头。
顾颉秋道:“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罗刹女还是摇了摇头,顾颉秋盯着她双眼,罗刹女直直迎上,顾颉秋自言:“莫非方才真是我听错了?”
罗刹女点了点头,幸亏顾颉秋没有看到,连忙拉着他来到石棺前,推开棺盖,只见石棺中空,一道石阶往深处延伸而去。
原来石棺是个障眼法。
顾颉秋心忖:“那说书的常说,天材地宝一类的性灵之物,一向藏在那绝境险窟之中,非大机缘不能得之,莫非天见怜我,石棺下面藏着什么宝贝不成?”
终是少年心性,这一路跟着罗刹女平安无事,心里畏惧全消,竟然有闲暇异想天开起来。
罗刹女指了指石棺里的台阶,不知从何处取出一颗夜明珠,先行走了下去,顾颉秋紧跟其后。
那台阶两壁狭隘,仅通一人,一路斜斜向下,不知走了多久,忽然眼前一亮,底下竟然是个十来丈高宽,二十来丈深的殿厅。
殿厅顶上的石壁镶嵌着无数鹅蛋大的夜明珠。夜明珠柔光下照,殿厅里辉明如昼。
只见那殿厅一例全用巨石筑成,左右两侧各有六根三人合抱粗的石柱。
石柱刻有古朴的浮雕花纹,刻的似是天人从天而降,授民以耕、以猎、以渔、以织之类的内容。
石柱之后的两壁之上,同样刻有各种浮雕,不过刻的却是古代先民对各种奇特神灵的膜拜场景
那神灵不像中州传说中长袂如云、翩翩玉立的仙人,反而长得稀奇古怪,有人首蛇身的,有牛头人身的,还有人首鸟身的……不像神灵,倒像怪物。
最为奇特的是,这些神灵的浮雕版块的中央,都巧妙地竖立镶嵌着一个石棺,那石棺样式与广场上的相似,只不过相对窄小一些,两边墙壁神灵浮雕各有六幅,神灵也有六个,一共是十二个,石棺也相应有十二个。
这殿厅、浮雕、石棺不知存在多少年的光景,但大都保存完好,仿佛落成不久。
只有右手边离石阶最近的那个石棺,棺盖上破了一个大洞,棺里中空,有些幽暗吓人。
顾颉秋不由望了罗刹女一眼,罗刹女似笑非笑,拉着顾颉行至殿厅中央,朝前方又行了个方才在广场上对石棺行的跪拜之礼,神情却变得更加恭谨肃穆,与平日动辄嬉笑、轻浮得意迥然不同。
顾颉秋见殿厅尽头,有一方石台,台上仍旧摆着一副石棺。
那石棺比先前见过的都要大,而且石棺似乎并没有盖上,湛蓝的幽光从棺里流溢四出。
顾颉秋见罗刹女伏地不起,心忖:“方才是念在你带我游历一番,勉强跟着你跪拜,但一不可再,再不可以矣,现在又叫我跪,我可不愿。”
哪知罗刹女只是在他背后一推,似乎要他上前查看。
顾颉秋也没多想,走向殿厅前方,爬上石台,往石棺里一窥,只见石棺内壁嵌满了方才洞外所见的那种蓝色水晶。
那水晶依附石棺内壁上,就像溪流环绕,流光泛幽,而在那溪流束拥之中,却是一名安详熟睡的异国女子。
这女子身披轻纱,里面只穿了抹胸和短裤,手腕脚腕处戴着似是琉璃做成的奇怪饰物。
女子身材如罗刹女一般颀长高大,但相貌又大不一样,与中州女子也不相似,深褐皮肤,高鼻小嘴,眼睛虽然闭上,睫毛却又粗又黑,加上颧骨微突,显得既高傲又野性。
她面目如生,肌肤细腻,就像睡着一般,近而视之,连脸上的绒毛都一根根的清晰可辨。
顾颉秋回过头来望了望罗刹女,不知她为何让自己一个人查看这女子。
见罗刹女仍然伏在地上,不敢动弹,不由大觉无趣,便要走下石台。
他心里对那女子仍是好奇,转身前不由看多了一眼,只见那女子恰好睁开双眼。
这一对视,顾颉秋一恍惚,不知为何,身子竟然在云雾之中,手脚无凭无依,一下直往下急坠,吓得他心惊胆慑,只啊啊的乱喊。
顾颉秋只想必死无疑,哪知砰的一下,竟然落在一处水潭中,依稀就是落霞山上自己常去的那个。
怎么又是这个套路,还没来得及奇怪,忽然一阵嬉笑传来,宛如天籁,环视一看,几个女子从水里冒出,笑意盈盈,把顾颉秋团团围住。
这几个女子玉体横陈,浑身不着一缕,或高或矮,或肥或瘦,个个面露桃花,春意蛊然,胆小害羞的半遮容貌,抛媚眼挑逗,放荡豪爽的宛如挑衅一般,更有甚者则直接贴在顾颉秋身上。
顾颉秋一看,这不是罗刹女吗?
再看其他,这放荡豪爽的不是陈玉珠?
这妩媚含羞的不是林惜雪?
还有另外几个面孔,似乎都是在玉溪镇上见过的女子。
看到含羞脉脉的林惜雪,就是顾颉秋再愚钝十倍,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