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自己内心是个好色下流之徒,居然妄享齐人之福?
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遇到女子秀色可餐,就是圣人也不免多看几眼。
但是远观品赏是一回事,如此亲近亵渎亲,可是逾规非礼的行径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是自己的梦中,一切自己说了算,就是任意妄为、为非作歹,也不会真正伤及他人,再说在梦里,自己做了什么,也无人得知。
不过,如果这不是梦境呢?
如果是梦境,怎会如此真实?
顾颉秋回过神来,低头一看,罗刹女如蛇盘绕,正好也媚眼如丝地抬头看自己。
另外几个女子见罗刹女如此浪荡,嘴里骂着“好不知羞”,却也一股子挤了过来,卖力讨好。
去他的君子慎独,去他的克己守礼,去他的清心寡欲!
随手揽过一名女子,咦,怎会是阿珠姐?
不行,唯独这个不行,说什么也不能对不起阿牛哥,一把推开。
又揽过一个,咦,怎会是林惜雪,正好,这臭婆娘……
嗯……她救过自己的命,自己在心里发过誓,不再叫她臭婆娘的……
算了,就她了,谁叫她如此高傲,如此看轻自己,现在还不……
不对,依臭……林惜雪的性子,怎会露出如此谄媚讨好的表情,以她的性格,就算嫁人,只会是个凶巴巴的母老虎,断不会这样依依可人,妩媚入骨。
罢了罢了,就当她是假的吧!
不过如果她知道这件事,该又会耻笑我对她求之不得,就拿个假的代替,对我更看不起了。
谁都可以看轻我,不过你林惜雪看不起我就不服气,好歹我还是你的青梅竹马……
想到这里,无来由一气,一把推开那林惜雪,哼,在我的梦里,是我不要你,不是你看不起我……
说也奇怪,那两名女子一被顾颉秋推开,登时便化作青烟消散。
不过顾颉秋色欲冲头,怎会留心,见还是罗刹女最为热情,便紧紧地一把抱住,似乎要把她融进身里,浇灭那团欲火。
罗刹女的身子柔若无骨,滑腻娇嫩,就是有一股鱼腥味,不过都这个时候了,哪顾得这么多。
顾颉秋见罗刹女红唇微张,眼神迷离,无师自通地便吻了过去。
顾颉秋的衣裳被扯得七零八落,从怀里跌落一件事物,正是那日在玉簪溪捡到的半截玉箫。
玉箫咚的跌落水中,水面忽然冒出一缕蓝色液体,宛如鲜血。
霎时间从高空传来一阵刺耳欲聋的尖啸声,伴随着尖啸声,以顾颉秋为中心,陡然腾起狂龙般的旋风,把一切卷入其中,绞得支离破碎,山、水、石头、树木、森林、天空、白云,一切的一切,全不能幸免。
而那些赤身裸体的女子神色仓惶,拼命想要向岸边逃去,也一下子被卷入其中,甚至来不及发出阵阵惨叫,就已经断手断脚,碎成肉块。
顾颉秋被眼前惨象,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更被那尖啸声震得头痛欲裂,箍着头大喊一声。
只听当啷当啷声响,似乎是打碎无数面镜子,眼前幻象嘎然消散。
睁眼一看,原来竟是怀里的半截玉箫不知何时跌落,玉箫被削断的一头恰好砸在石棺中女子的脸颊上,划破一道伤口,流出蓝色的血液。
那女子梦中惊醒一般,痛得目眦尽裂,头发上指,嘴里发出怪啸,如夜林枭嗥,如金石相交,尖锐凄厉,震得殿厅轻晃,头上石壁镶嵌的夜明珠也震落好几颗。
这啸声断非人类所能发,顾颉秋一时心胆俱寒,摇摇欲坠,但见女子怪啸不绝,脸上表情痛苦万分,身子却是一动不动。
不知为何,顾颉秋忽然厌恶之极,拿起断箫,把尖利一头,猛地往女子嘴里一插。
伏在殿前的罗刹女见此情形,大喊一声:“不可!”冲上前去,却那来得及。
顾颉秋听到她喊声,蓦地清醒,望着女子嘴里插着断箫,蓝色血液从鼻孔呛出,眼神变得黯淡空洞,不由大为后悔,自己怎么作出如此行径?!
正不知如何解释,罗刹女已怒气冲冲冲到跟前,满脸杀意,在他肩膀上狠狠一推。
顾颉秋登时像被疾驰而来的山峰撞着一般,如断线风筝,向殿厅尽头的墙壁飞去,眼看撞上就要粉身碎骨。
呜呼哀哉,早知如此,就在梦中放肆一点,不至于死了也做个青头鬼。
只听当啷一声,身子竟然在墙壁上撞开了一个大洞,跌落在一片淤泥之中。
原来那石壁竟然是碎石堆垒而成,并不牢固,给顾颉秋一撞轰然倒塌。
顾颉秋手臂似要被罗刹女拍得粉碎,挣扎爬起,不由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原来石壁之后藏有暗室,却是个满是黑色淤泥的池坑,池坑里密密麻麻地埋着成千上百的干尸。
这些干尸身子埋在淤泥里,只露出脑袋在外,就像在这池坑里种满人头蘑菇。
那些人不知被埋了多少年月,脸色苍白而干瘪,有如干尸一般,头发却长得十分浓密,每一个人都双目紧闭,此刻似乎在梦中遭受无限痛苦,拼命地晃动尖叫,眼里、嘴里、鼻孔、耳朵流出蓝色血液。
顾颉秋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不正是罗刹女用来给自己疗伤的淤泥?
说起这淤泥,自己身上的伤势,短短几日,似乎已完全痊愈,这淤泥虽然神奇,心里却更是一阵恶寒。
顾颉秋扶着石壁起来,见那些人头慢慢耷拉下来,再不晃动挣扎,仿佛经历千年百年,这才死透死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