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了两日,赵永被扔在车后跟着的马上,人被捆着,嘴也被堵上,期间醒来,一阵乱扭,把自己给折腾下马,以为自己能逃了,还没得及庆幸,整个人就被马车拖着向前,面朝下,好一顿摩擦摩擦,疼得想要大喊,奈何堵着嘴,哼哼唧唧的声音全淹没在车马的轱辘声下。
等马车停下来休息,已是半日后,大家这才发现已经晕死过去的赵永,满脸血肉模糊,掺杂着沙土,胸前的衣服也被磨得稀烂。
待到改走水路,赵永又像麻袋一样被扔在船板上,任他风吹日晒,每日只给口吃的喝的,留着他一条命就行。
一路上,原弗胭锲而不舍得跟在燕青屁股后面,又递水又擦汗,还捶背捏肩。
燕青推拒了一次又一次,却只会让对方更加变本加厉。
原弗胭吃准了他不会对女人动手,所以对于他的疾言厉色,一概无视。
结果就是,燕青一见到原弗胭就躲,但奈何,不是同乘一车就是共乘一船,躲也没地方躲。
墨镜行一路看好戏,时不时故意说些酸言酸语,假装对燕青的羡慕。
唯有当事人燕青自己清楚,心中叫苦不迭,不光要躲着避着骚扰自己的小丫头,他还发现一路上王爷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想问又不敢问,自问没有哪里伺候不到位。
到底是为什么啊!
如此煎熬了十几日,燕青在看到熟悉的城楼时,总算松了口气。
因为京都到了。
原弗胭迫不及待跳下马车,仰望着面前高耸的城墙,感慨:“不愧是一国之都!气派!辉煌!这一路上看到的城门远比不上这个,还有城门的士兵,气势也更威武。”
墨镜行也跟着跳下马车,听了她这话,满脸自豪,“那是!这可是京都!整个大陆最繁华的地方!”
守城的士兵一见到下车的墨镜行,对视一眼,赶忙过来下跪行礼,“参见六皇子!”
行了礼,一抬头见马车上又下来一人,连忙又是低头行礼,“参见信王!”
燕青从后面走上来,手里提溜着赵永,扔给士兵,吩咐:“此人谋害信王和六皇子,你们把他送往刑部关押!”
一听此人的罪行,士兵们心头一凛,个个慎重起来,接过赵永,想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却被满脸模糊的血肉吓了一跳,只好匆忙告退,火速把人去刑部。
他们虽是城卫,但在京都待久了,皇家和官场的那些弯弯绕绕,也知道一些,在听到此人的罪行后,心知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得赶忙把这烫手山芋移交刑部,以免在他们手上出了差错,要是被牵连进去,那就不只是掉脑袋的事了。
“王叔!刑部尚书可是太子一党的!”墨镜行不解,“把赵永送去刑部,不是眼睁睁看着他毁尸灭迹吗!”
墨岩彻轻笑:“所以他才更不会动手。”
“为什么?”墨镜行越发不明白。
白痴,原弗胭白了他一眼,“如果赵永在刑部出事,那太子的嫌疑不就更大了!这个太子还巴不得你们别把人送去刑部呢吧!”
墨镜行听了,若有所思得点点头,又问:“太子就就不怕赵永把他供出来?”
废话!太子有恃无恐,肯定是有后招!原弗胭心想着,却懒得给他解释。
墨镜行又看向墨岩彻,然而后者却道:“马车坐得久了,人都快散了,剩下的路也不远,走走吧!”
说着,便当先往城内走去。
墨镜行抬脚就要去追,却被燕青拦住,“我去保护王爷,你赶车。”
看着两人离去,墨镜行拽过旁边的原弗胭,“你来赶车!”
扔下这话,人便闪身去追那二人。
独留下原弗胭在原地,气得跳脚,大喊墨镜行的名字,却完全得不到回应,
她回头看看马车,又看看绝尘而去的三人,她不会赶车啊啊啊啊啊啊!!!
她也不知道王府在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三个人,一到京都就把自己撇下!
淡定!淡定!原弗胭自我安慰着,瞥见城门下的士兵,赶忙招手喊来一人,让他驾车去信王府。
士兵见她是和信王一起的,便也不疑有他,殷勤得驾着车往信王府去。
初来乍到的原弗胭本想欣赏一番京都的风采,但鉴于不认识路,只好跟着马车一起先去信王府。
没想到,这士兵赶着车抄近路走,虽然后发,反而第一个赶到王府。
下了马车,谢过士兵,原弗胭的视线从门前的石狮子到正红朱漆大门,再往上,停留在黑底金字的牌匾上,即使不认识上面的字,也猜得出来肯定写得是“信王府”。
左右扫了眼王府坐落的大街,空旷安静。
看着紧闭的大门,原弗胭犹豫了一下,果断选择不等墨岩彻他们,自己先进去歇息。
走到朱漆大门前,感受着大门的厚重,抬手用力拍了拍,片刻后,门开了一条缝,探出来一个脑袋,还是半大小子,上下扫了原弗胭一眼,“何事?”
原弗胭温和笑着说:“我是信王的朋友,我……”
“我家王爷不在,您请回吧!”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截了话头,正要再说,却见脑袋缩了回去,大门也被关上。
笑容僵在脸上,她话还没说完呢!什么待客之道!
瞪着眼前的大门,原弗胭气得一通捶,边捶边喊:“开门!开门!给我把门大开!”
捶了好一会儿,手都红了,大门却纹丝不动。
揉着手,听到门内传出说话的声音,原弗胭便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听。
只听门内有两个人在对话:
“外面谁敲门?”
“听小郭子说是个奇奇怪怪的人,不男不女,还自称是王爷的朋友,不用说,肯定是骗子。”
“对啊!王爷的朋友谁不知道王爷不在京都。这骗子胆子够大的啊!居然敢骗到信王府来,我来看看这骗子长什么模样。”
“哎哎!随她去!我们不理她,过一会儿,她自己也就走了!你看,这不就没声了嘛!”
骗子?!原弗胭抬脚往门上踹去,“说谁是骗子呢!我长得像骗子吗!”
里面的人见这骗子居然还敢踹王府大门,也怒了,抄起门前的扫帚冲出门来,就往骗子身上招呼。
原弗胭躲闪不及,挨了两下,试图反抗,却又不敌,只能一边躲一边往后退。
家丁见她躲远了,拄着扫帚呵斥:“小骗子,识相的赶紧滚!这可是信王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原弗胭躲在马车后面,识时务者为俊杰,敢怒不敢言!
等那些家丁回去了,她才从马车后走出来,靠在车辕上,摸了摸饿的叽里咕噜的肚子,小声埋怨:“饿死我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时不时往街头巷尾张望,仍不见一个人影。
“搞什么!爬也该爬到了吧!”
原弗胭干脆爬上马车,倚着车壁,打了个哈欠,双眼一闭一合,打起瞌睡来。
也不知道眯了多久,恍惚听见有人喊自己。
原弗胭迷迷瞪瞪得张开眼睛,三个人映入眼帘。
顿时清醒过来,瞪圆了双眼,吼道:“你们属乌龟的吗!走路走这么久!”
墨镜行嘿嘿笑了两声,“正好路过一品居,就顺便吃了个中饭。”
“!!!!!原弗胭只觉自己体内气血翻涌,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在这儿等你们!你们居然!跑去吃了个中饭!!!”
墨镜行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你干嘛在门口等?怎么不进去?”
说到这儿,原弗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还好意思说!我敲开门,话都没说完,就被人用扫帚赶出来了!说着,她转头怒视墨岩彻,“他们说我是骗子!你们信王府的待客之道,真是让人消受不起!”
墨岩彻抿了抿唇,看着她肩上沾着的那根笤帚上的竹丝,眉宇间似有不悦。
“不会吧!”墨镜行不相信,“门房那几个人,每次见了我,都很和善啊!”
那是因为你是皇子!OK?!原弗胭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燕青趁机去喊门,刚才的家丁一开门见是燕青,赶忙笑脸相迎,又听王爷回来了,忙往那边张望,果真见到自己王爷,一面往里喊道,一面屁颠屁颠得冲过来,跪在地上,给墨岩彻和墨镜行行礼。
原弗胭见这两个打了自己的家丁又出来,重重得哼了一声。
此时,陆续有仆役赶出来,行礼高呼声络绎不绝。
没一会儿,得到消息的王府大总管也赶了出来,一见到墨岩彻,抹着老泪,抓着他的手,“王爷,您总算回来了!您不在的这几个月,老奴一直提心吊胆哪!”
墨岩彻宽慰他几句,示意仆役们都起来,让人把马车赶进去,把马车上的东西也安置好。
管家齐钟得了吩咐,立刻指了两个人去办。
被点名的两个仆役,过来牵马车,手刚摸上缰绳,就听一声厉喝!
“住手!”
吓得他们立马缩回手。
原弗胭冷眼睨着他们,“不许动!”
两个仆役无措得扫了自家王爷一眼,见王爷只是沉默着看着他们,转而向管家齐钟请示。
齐钟之前就注意到了原弗胭,先是被对方的打扮惊了一下,想着大概是王爷路上新买的仆役或者救下的孤女,就没在意,但此刻见她的架势,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偷瞄了一眼主子的脸色,又见六皇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思量一瞬,上前两步,拱手给原弗胭行了一礼。
“姑娘,一路奔波辛苦了,不如随老奴进府喝杯茶水,解解渴?”
“不敢~”原弗胭语带讽刺,“我怕又被人用扫帚打!”
“怎么会呢!”齐钟笑得慈祥,“姑娘是贵客,欢迎还不急呢!”
“怎么不会!”原弗胭坐直身子,指着一堆仆役中的两个人,“就是他们,用扫帚打我!”
早就心虚不已的两个人被这一指,立马匍匐在地,磕头求饶:“小的错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该因为姑娘踹了王府的大门就用扫帚赶走姑娘。”
“你还踹门!”墨镜行脱口而出,一脸戏谑。
其他人也看向原弗胭,好似在说你自己先用脚踹门,也怪不得他们用扫帚赶人!
原弗胭将众人的反应收在眼底,居高临下得看着那两人,眯了眯眼,呵~跟她玩阳奉阴违?明着认罪讨饶,实则把锅往她身上甩。
她的语气更冷了几分,“好!好!好!那我问,起先,我第一次敲门,你们是不是没有听我把话说完,就把门关了?”
两人低着头,私下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辩解道:“是小郭子,起先是他开的门!”
齐钟听了这话,便猜到了中间缘由,不用说,一定是这两个家伙偷懒耍滑,便让洒水扫地的小厮来守门,闹出事了,还想推卸责任,真是给王府丢脸。
于是,他忙喝止他们,以免他们说出更多丢脸的话来,“给我闭嘴!事到临头还敢狡辩!没有当好差,是一错!冒犯了王爷的贵客,是二错!推卸责任,是三错!这样的人,信王府用不起!”随即,让仆役把两人拖了下去。
处置完两个人,齐钟偷瞄王爷,见对方并无不虞,便知自己猜对了王爷对这个姑娘的态度了,心里不免又高看她几分。
齐钟笑着跟原弗胭赔罪:“是老奴治下不严,连累姑娘遭罪,是老奴的错,老奴在这儿给姑娘赔礼了。”说着,便深深弯腰鞠躬
原弗胭赶忙去扶他,“不敢不敢,您是长辈。”她可当不起这个头发斑白的老人给自己赔礼。那两个人既然得到了惩罚,自己也不会死咬着不放。
众人终于进了王府,在客厅落座,丫鬟依次奉上茶水。
原弗胭早就渴了,抓起茶杯,就灌了个底朝天,丫鬟随即又来添茶,如此往复,原弗胭一连喝了五杯,才觉得舒坦了些。
不怪她能喝,是茶盏太小,几口就没了。
刚放下茶盏,肚子就咕噜噜叫起来。
原弗胭忙用手掩住肚子,尴尬得笑笑。
“哈哈哈哈~”墨镜行很不客气得大笑出声。
原弗胭一记眼刀甩过去,“要不是你们偷吃,我至于饿这么久吗!”
墨岩彻端起茶盏掩去唇边的笑意,呷了口茶,吩咐管家去准备饭菜。
喝了会儿茶,墨镜行突然站起身,急道:“王叔,我们还得去宫里呢!这会儿,宫里肯定已经知道我们回来了!”
“怎么,怕皇上派人来抓你?”墨岩彻不疾不徐得品着茶,许久没喝到这么好的茶了,还是待在府里好啊!
被说中心思,墨镜行不承认,嘴硬道:“哪有!我是想着,王叔离开京都这么久,皇祖母一定很想念!”
果然,一提皇祖母,王叔脸色就不自然了。
墨岩彻放下茶盏,起身道:“一路风尘仆仆,先去换身衣服再进宫吧。”
“对对对!我也得换!”墨镜行赶忙道,随即喊了个旁边侍立的丫鬟,“去把我放在王府的衣服拿来。”
墨岩彻离去前,不忘对原弗胭说:“你在这里等着就行,饭菜好了,会有人来喊你的。”
原弗胭谢过给自己倒茶的丫鬟,看都不看墨岩彻,只随意摆摆手,“我知道了,你去吧。”
墨岩彻无奈摇头,瞥了一眼正偷笑的墨镜行。
墨镜行立刻收敛笑容,目不斜视,走出客厅。
两人离开后,原弗胭一个人坐着无聊,打量起客厅的布置,肚子又不适宜得叫起来。
突然一盘糕点出现在眼前,原弗胭顺着视线看去,是那个给你倒茶的丫鬟,她正笑盈盈得看着自己。
“姑娘,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吧。”
原弗胭饿急了,拿起一块糕点就塞进嘴里。一连吃了四五块,觉得没那么饿了,才停了手。她有些不好意思得冲丫鬟笑笑:“谢谢你啊,小姐姐~”
丫鬟对自己被道谢,略感意外,面露腼腆之色,福了福身,“这都是做丫鬟的本份,当不得姑娘的谢。”
原弗胭看着她圆圆的脸蛋上,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很甜,很可爱,不禁想多看几眼。
丫鬟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局促得问道:“姑娘,是奴婢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原弗胭笑着摇头,“我只是觉得你笑起来真好看。”
丫鬟被夸得有些害羞,脸都红了。
原弗胭更觉得她这样可爱有趣,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唤作萍儿。”丫鬟答道。
“哪个字?”原弗胭追问。
丫鬟回到:“浮萍的萍。”
原弗胭蹙了蹙眉,“这个名字不好,不适合你。”
萍儿被叫习惯了,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名字好坏的问题,此时回想起来,自己生来就没有名字,还是被父母卖给人牙子,人牙子随便喊的一个名字,一直用到现在。
原弗胭见她笑容显得僵硬,才反应过来,自己凭什么评价别人的名字,真是多嘴,忙说抱歉。
身为丫鬟,哪有让客人道歉的,急急得摆手说不用抱歉。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好在这个时候,有小丫鬟进来通知饭菜已经好了。
萍儿便引着原弗胭往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