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府,樟栖院。
墨岩彻正俯身在桌前练字,一旁站立的燕青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汇报今日跟踪的情况。
“原姑娘和丫鬟萍儿去五里街买了首饰,胭脂水粉和衣服布匹,然后去一品居用饭,不过因为林大小姐生日包下了一品居,她们便去了福满楼,一边吃饭,一边说……说着王爷您的闲话。
原弗胭怎么都没想到,在她们八卦的时候,有一个人站在窗外廊下,将她们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里。
“闲话?都说了什么?”
“她们在议论王爷和林大小姐的事情。”
“哦?”
“她们看到吴总管去一品居给林大小姐送生辰贺礼。”
墨岩彻写完一个字,看向燕青,问:“吴征?谁让他去的?”
燕青摇头表示不知。
墨岩彻提起笔,沾了沾墨汁,继续写下一个字,口中吩咐:“去让人把吴征叫来。”
燕青得令出去命小厮传人,回来后,就见自家王爷头也不抬得问自己:“她说了什么?”
“啊?”燕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王爷问得是原姑娘,回忆了一下,说:“林大小姐麻子脸大小眼,问萍儿,王爷和林大小姐什么时候成亲,有没有通房丫鬟。”
墨岩彻握笔的手顿了顿,眸中染上一丝笑意,麻子脸大小眼,亏她说得出来,居然还关心他有没有通房丫鬟,呵呵~
那边燕青继续说着:“吃完饭,她们就去泊里湖乘船去了湖心岛。”说到这儿,他有些惭愧,“因为她们坐的是小木舟,我就不方便跟了,只好在这边岸上等着。”
见王爷没有怪罪的意思,他接着往下说,“她们大约在岛上待了两个时辰,后来,我看见对面停着的一艘大船开始着火,没多久,她们就回来了。”
“着火?人受伤了吗?”墨岩彻放下笔,看向他,却见燕青面色有些怪异,“怎么了?”
燕青道:“那艘大船上的火,是原姑娘放的。”
“她放的!?”墨岩彻哑然,“她为什么放火?”
燕青摇摇头,他也想知道她为什么放火,可惜,萍儿没问。
墨岩彻沉默了片刻,又问:“那艘着火的船,是怎么回事?”
“是林大小姐包下的游船,邀请京都的小姐公子们游湖。”燕青回禀着,“不过王爷放心,原姑娘放火的时候,已经把人都骗下船了。”
墨岩彻轻“嗯”了一声,“有人看到她放火吗?”
“原姑娘确定没有人看到!”燕青肯定得回答,又道:“原姑娘还给了船夫一张银票,隔得远,我没听清他们说什么,不过,看船夫的反应,那张银票,少说,也有几十两。”
墨岩彻往椅背上靠去,“没想到她还能往外掏钱。”
关于原弗胭坑了墨岩彻五千两的事,燕青早听墨镜行说过了,此刻听他话语中的戏谑之意,想了想,还是说道:“原姑娘今天给那个丫鬟买了不少东西,也只给自己买了两身衣服,去福满楼吃饭,也是她付钱的。”
哦?墨岩彻讶异,他以为她只会想法设法从别人身上捞钱,没想到,她居然也会给别人花钱,难道之前错怪她了?
又听燕青说:“虽然没人受伤,但今天是林大小姐的生辰,却被困在岛上,这事一查就能查到原姑娘身上,宰相府那边,怕是不会轻易揭过。”
墨岩彻冷笑,“查到又如何!不是没人看到她放火吗!那就别承认!”
这话怎么和原姑娘说得一个意思!燕青敛着笑,不无担心道:“就怕那边说有人看见了。”随即想起那个丫鬟说得一句话,就怕那边非要把罪定在原姑娘头上,以此威胁王爷,让王爷欠了那边的人情。
眼中寒芒闪过,墨岩彻不以为意,“南沧是墨家天下,不是他姓林的想怎样便怎样!”
燕青很少见到王爷用身份压人,眼中不由有些惊讶,是因为原姑娘吗?听说原姑娘昨晚就睡在王爷的院子里……
门外小厮高声禀报,吴总管来了。
墨岩彻便先让燕青退下,将人唤了进来。
吴总管心中忐忑,传话的小厮也不知道情况,他一走进书房,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先是恭恭敬敬得请了个安,然后弯着背,低着头,继续跪着。
墨岩彻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也不去看他,只问:“是谁让你给林淑媛送礼的?”
听着王爷似有不悦,吴总管忙矮了身子,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林淑媛就是林大小姐,回道:“是齐大管家吩咐奴才送的。”
齐钟!怎么又是他!这个老管家到底做了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哎~墨岩彻不耐烦得挥手让吴总管出去。
吴总管忙起身,弯着腰往后退,在靠近门边,转身开门时,就听身后响起:“往后再也别给林淑媛送生辰礼了!”
吴总管慌忙躬身应是,这才退了出去。
走出樟栖院后,吴总管纳闷,每年都送礼,以前也没说不好,怎么今年就不同了。
墨岩彻将齐力唤进来,“原姑娘那边用过晚饭了吗?”
齐力回道用过了。
那边默了片刻,嗯了一声。齐力又道:“王爷,六皇子来了。”
“阿行来了?”墨岩彻起身,“让他进来吧。”
“王爷,六皇子直接去后院找原姑娘了。”说着,齐力偷瞄了自家王爷一眼,见主子倏地看过来,忙收回视线。
然后响起墨岩彻不咸不淡的声音:“王府的后院什么时候可以让人直来直去了!”
六皇子不一直在王府畅通自如吗……齐力腹诽,以前也没见王爷不满啊。
墨岩彻吩咐他:“你去后院看看,六皇子有什么事!原姑娘只是个客人,也帮不了他什么。”
齐力得令,正要退下,响起一事,便又恭声道:“王爷,今日的晚饭摆在哪?”
墨岩彻淡声道:“先不用。”然后挥手示意他下去。
见人退出去后,墨岩彻不禁想,看来得教教阿行去别人府上做客的礼数了。
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翻着,不过翻了两页,就见齐力急匆匆地回来,于是,便放下书,看过去。
齐力行了个礼,喘着气禀告:“王爷,六皇子怒气腾腾得离开了。”说完,抬手擦去额头冒出的汗,第一次觉得前院离后院远。
“怎么就走了?”墨岩彻不觉起身,“你怎么不留六皇子用晚饭,有失王府的待客之道。”
虽然说出来的话是训斥,但却透着愉悦。
齐力苦着脸道:“奴才刚赶到后院,就见六皇子出来,便上前行礼,可六皇子就像没看见奴才似的,直接走过去了。”
墨岩彻勾起唇角,“好了,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说着又补了一句,“对了,把晚饭摆上来吧。”
齐力撇撇嘴,退下去让人传饭。他怎么觉得今天的王爷好像有点不一样……
后院。
原弗胭坐在桌前,看萍儿绣花。
然后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得闯了进来,一把拉住原弗胭的胳膊就往外拖,“走,小尼姑,跟小爷去个地方。”
原弗胭被拉得一懵,一看是墨镜行,心想这小子抽什么风,定住身子,反拉住他,问:“你干嘛呢?”
墨镜行扫了萍儿一眼,让她出去。他可不希望这丫头去王叔那里通风报信。
萍儿看了原弗胭一眼,有些担心,但见她点头,便走出房间,在十步远的地方候着。
见人退出去,墨镜行咧起嘴,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但又怕门外的萍儿听见,便低着嗓音说:“我约了几个朋友一起玩色子,你去帮我通杀四方,一雪前耻。”
无聊,原弗胭甩开他的手,重新坐回桌前,“不去。”
“你不能不去!”墨镜行瞪着眼,不敢大声喊,“我都他们说好了,让他们见识一下你听色子的本事。”
什么!原弗胭忽的看向他,沉着嗓音问:“昌平赌坊的事,你和他们说了?”
墨镜行没有察觉她情绪的变化,理所当然得点头,“对啊!可是他们不信,都以为我骗他们!所以我带你过去,让他们亲眼看看!帮我把以前丢的面子都挣回来!”
你就为了自己的面子?!这种事情,是能随便和人说的吗!墨镜行!你有没有脑子啊!让别人知道她有听色子这种本事,她还有安生日子过吗!她来京都第二天,就给她找事!
原弗胭深呼吸,压下怒火,嘴角往两边扯,职业式假笑,“我都说了,上次是佛祖显灵,千百年难得一遇,不是每次都有的!”
“骗谁呢!”墨镜行自然不信,又要上来拉她,“赶紧跟我走,他们都等着呢!”
“我说了不去。”原弗胭一边躲着他伸过来的手,一边冲外喊着,“萍儿!萍儿!”
时刻戒备着的萍儿一听到喊声,立马冲进来,挡在原弗胭身前,面对着墨镜行,苦着脸哀求:“六皇子,姑娘不想去,您就别逼她了。”
“你走开!”墨镜行不耐烦得推开萍儿,结果用力大了,把人推到在地上。
“萍儿!”原弗胭忙将人扶起来,怒视向墨镜行,“我再说一遍!那就是佛祖显灵!信不信由你!”说完,也不看对方的反应,就去检查萍儿有没有伤到,见萍儿没事才放下心来。
看墨镜行仍黑着脸站在那,原弗胭挥手赶他走,“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去的!还有,拜托你,别到处嚷嚷那件事,会给我惹麻烦的!”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墨镜行就抬腿一脚把凳子踢翻在地,然后转身,风一样得离开了。
好了!她又把这位祖宗得罪了!原弗胭扶额哀叹。
墨镜行携着满身怒气,冲出王府,满脑子都在想,小尼姑不去,他不但挣不回以前丢的面子,今天还会被那群人取笑他撒谎,越想越气,也就没有注意对面迎上来的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