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官山巷回来后,当天傍晚,原弗胭刚被花幸一勺勺喂完了饭,几日不见的墨岩彻就来访了。
夏日的晚边,太阳落山得晚,此时的天空,在晚霞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绚烂,小院在霞光的笼罩下,让人觉得安详与静谧,油然而生一种岁月静好的心境。
花幸将茶斟满,便退到了一边。
原弗胭收回远望天际的视线,看着自己眼前的那杯茶,又扭头看了一眼花幸,想说,姐姐我现在这手能自己喝茶?结果花幸垂着头,并没有接收到原弗胭的眼神。
原弗胭皱了皱鼻子,瞥了一眼对面正举杯饮茶的墨岩彻,等着对方出声。
对于墨岩彻今日的到来,原弗胭还是挺意外的,两人许久未见了,自己之前一直有意无意得躲着他,想来,他心里也清楚,后来出了这样的事情,彼此心中多少有了隔阂。
哎~原弗胭垂眸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水,其实,自己没有理由怨他,他虽然没有第一时间救自己,但没有他,自己可能现在还在阴暗的牢房里。
况且,他凭什么要救自己呢!虽然她总说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但其实,当初救他们,她没有想过要对方报答,何况,他们也帮助过自己,带她远离尼姑庵,她路上不还吞了他们几千两银子嘛,所以算下来,也算扯平了。
再说了,她当初因为私心惹了人家,后来又躲着人家,也很过分!他可是这个时代尊贵的王爷,完全可以拿自己问罪,然而他没有,不仅把花幸给自己,前几日,又派人来照顾自己,只不过她心里有怨,都给拒绝了。
但是,今天在官山巷,知道他派燕青守在那的时候,心里的怨气渐渐消散了。
但是她又气自己,因为期望落空,所以怨,既然自己躲着他,不想和他有过多接触,为什么还要期望呢!自己到底在期望什么!
打住!打住!越想越乱!
原弗胭重重得叹了一口气,眉毛都快拧到一块去了。
一抬眼,发现墨岩彻正看着自己,她眨了眨眼,心想看着自己干什么。
然后就见他的视线移到自己缠满纱布的手上,眼中划过一抹自责和了然之色。
墨岩彻起身,绕过石桌走到原弗胭身边,端起她面前那杯茶,放在嘴边吹了吹,再递到原弗胭嘴边。
原弗胭有点懵,看看这杯茶,又看看墨岩彻。
“喝吧,不烫。”墨岩彻以为原弗胭是担心茶水烫嘴。
额......原弗胭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盯着茶水胡思乱想,让人误以为自己是因为喝不到水而苦恼。
他都这么热情帮忙了,如果自己现在解释,是不是令他很没有面子。
于是,原弗胭就着茶杯抿了一小口,“可以了,谢谢。”
墨岩彻随即放下茶杯,却没有马上回到自己座位上,而是抬手将原弗胭散落的发丝撂到耳后。心中感慨,头发长了这么多,真的许久未见了。
感受到耳朵上传来的触感,原弗胭整个人僵住,顿时,耳朵有些发烫。
看着原弗胭泛红的耳朵,墨岩彻无声轻笑,回到原先的座位上坐下。
原弗胭平复了一下心绪,有点恼恨自己的失态,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问道:“你今天来干嘛?”
被瞪了的墨岩彻,也不恼,反而觉得原弗胭可爱,眼中染上笑意,但随即想到自己今日来此的目的,便正色道:“尸检的结果出来了!”说完,有些担忧得看着原弗胭,怕知道结果后会难过。
然而,原弗胭撇撇嘴,“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死者腹中残留的糕点被检出来是有毒的,对吧!”
墨岩彻先是为原弗胭轻松的语气诧异了一下,继而,眸色沉沉道:“对方是一定要让你背上这条人命!”
原弗胭嗤笑,“想要让我背上这条人命,还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墨岩彻问道:“你知道是谁害你了?”
“还能有谁!”原弗胭啧啧两声,“没什么深仇大恨,连面都没见过,就想要我命,真够狠的!”
“抱歉。”墨岩彻感到愧疚,如果不是自己,那位可能下手也不会这么狠。
为什么抱歉?原弗胭想到两人之前的传闻,便了然,扯了扯嘴角,“与你无关啦!是我自己惹上她的!”
“你放心,纵然尸检结果是这样,我也不会让你获罪!”墨岩彻目光坚定,如果她获罪进了牢狱,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他绝对不会看着这事发生。
原弗胭被他的眼神惊了下,只觉心头一跳,赶忙撇过头去。
她本来也没有担心,早就料到糕点被验出来是有毒的,但也只能证明糕点有毒,却并不能证明里面的毒和自己有关。
关键就怕,府衙那边为了破案,或者迫于某人的权威,硬要把罪名扣在自己头上。
这就需要墨岩彻这个王爷出面干预了。
原弗胭想了想,对上墨岩彻的视线,诚挚得道了声谢。
墨岩彻脸上露出笑意,今天是他连日来笑得最多的一次。
送走了墨岩彻,天也彻底黑了,原弗胭独自在石凳上又坐了会儿。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自己下的毒,但是现在坊间都认定自己是杀人凶手,这样一来,墨岩彻替自己出面,必然会惹得百姓反感,认为信王以权谋私。
这就是舆论的力量!
原弗胭勾唇冷笑,忍了这么多天,是时候反击了!
站起身,视线扫过桌上的水杯,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之前那一幕,原弗胭感觉脸又开始发烫。
这时候,花幸过来收拾茶杯,原弗胭哼了一声,质问:“你刚才干嘛给我倒茶,”说着,晃了晃自己的双手,“我这样,自己怎么喝!”要不是你给我倒的茶,后面也不会有那样的误会。
花幸不觉得自己有错,掩嘴偷笑:“只给客人倒茶,也不好吧!”说着,意味深长得看着原弗胭,她刚可瞧见了,王爷帮姑娘理头发,姑娘还脸红了。
这丫头居然打趣自己,原弗胭故作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哼了一声,气闷得回了自己房间。
还不走,难道留着给她笑话!
隔天一早,原弗胭让天宝去把墨镜行请过来,让墨镜行找几个可靠的人,把原味坊老板被诬陷的消息散播出去。
墨镜行听了,满眼兴味,一口答应下来,并且保证找的人绝对靠得住,不会被查到消息的出处。
两人商议完毕后,墨镜行就迫不及待得去找人了。
一下子,原弗胭又无所事事了,趁这会儿,太阳还不大,就在院子里溜达来溜达去,等觉得热了,就回屋里看花幸刺绣,看了没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
“姑娘,你去床上躺会儿吧。”见原弗胭小鸡啄米,花幸实在看不下去了。
原弗胭打了个哈欠,嘟囔:“不去,我不困,我就是无聊,闲得发慌。”
花幸停下手中的绣活,给原弗胭出主意:“要不,姑娘想想中午我们吃什么?”
“嗯......”吃来吃去都是那几道菜,她都吃厌了,原弗胭忽然道:“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花幸知道原弗胭在家里待着闷,便同意,问:“那去哪家吃呢?”
“一品居!”原弗胭想也不想就道,上次因为那个林大小姐,没吃成,今天正好可以补上。
“好啊,一品居就在这条街上,走走就到了。”花幸这次倒没反对,一是姑娘开心最重要,其次,想着反正前阵子,铺子赚了不少钱。
走过去,正好饭点,两人便拾掇一下,喊上天宝,锁了院门,溜达着往一品居走去。
进了一品居,原弗胭才知道一品居一楼和二楼的收费是不一样的,一楼是大厅,二楼是包厢,通常需要预定,而且要收包厢费。据小二说环境布置也不一样。
小二说今天二楼还有空余的包厢,但原弗胭毫不犹豫得选择一楼大厅。
费那包厢钱干嘛!没必要!再说她主要是来尝尝一品居的菜,菜的味道总不会因为楼层不同而有差别吧。
此时,一楼大厅只有两三桌客人,原弗胭他们选了个靠里面些的桌子。
花幸在原弗胭落座后,也选了她旁边坐下,哪像第一次去福满楼吃饭,原弗胭好说歹说,她才肯坐下。花幸在原弗胭身边待了这段时间,知道原弗胭从不把仆人当仆人,所以相处起来很自然随性。
不过天宝不同,他来原味坊也才几天,不仅主仆有别,还男女有别,所以,除了原弗胭有事吩咐,他也没跟原弗胭说过几句话,也就不了解原弗胭。
他见原弗胭坐下后,便自觉走到原弗胭身后立着,当他看到花幸也坐下后,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但也没多想,他不管别人怎样,尽好自己的本份就好。虽然他比原弗胭长了好几岁,但没有因此慢待她。
他是奴才,这辈子都是奴才,通常,主子吃不完的饭菜赏给下人,已经是下人的荣耀了。虽然这几日待在原味坊,原弗胭和花幸吃什么,他也跟着吃什么,他已经觉得很幸福了,但绝对不敢奢望和主子同桌而食。
“天宝,你愣着干什么呢!”
他听见原弗胭喊自己,赶忙上前两步,微躬身,做出聆听吩咐的姿势,然而,等原弗胭说完,他当场愣住,不敢置信原弗胭居然叫自己坐下。
“坐啊!傻乎乎的!”原弗胭笑着,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
天宝的年纪虽然比花幸长了两岁,但在原弗胭眼里,仍然是个孩子,而且,天宝这几天在原味坊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是个勤快、老实、本份的孩子,所以,原弗胭乐意对他好。
天宝忐忑地看向花幸,见对方含笑看着自己,眼神中有着鼓励,他也就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在原弗胭的另一边坐下。
原弗胭很快点好一桌菜,三人一边喝茶一边聊着。上菜的速度比原弗胭想象得要快,可见一品居的厨子不少,这就是大酒楼的实力。
凉菜还没吃完,热菜全都上齐了。每上一道菜,原弗胭都要用挑剔的眼光品评一番菜的色泽和香味,然后让花幸给自己夹一块子,品尝菜的味道。
花幸的手就没停过,既要喂食原弗胭,又要自己吃,但依然宠溺得笑看着原弗胭吃得津津有味。
而天宝见原弗胭这样,抿着嘴偷笑。
吃完后,原弗胭满意得点点头,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品居的菜这么贵,每道菜都体现了厨师的厨艺和用心。
原弗胭都觉得美味,更别说天宝和花幸两人了,都吃饱了,还意犹未尽得把盘子扫荡得干干净净,最后两人的肚皮都撑得鼓鼓的。
原弗胭见两人吃得这么高兴,笑着说下次还带两人来。
因为吃得太饱,三人都不想动,瘫在椅子上。
这时,从二楼下来三个人,都是富贵公子的打扮。他们下到一楼,就有小二躬身迎上去送客,当先那人视线扫过原弗胭这桌,看见桌上空空如也的盘子,颇为嫌弃得撇过头去,仿佛再多看一眼就会浑身不舒服。
他用手中折扇往原弗胭那边指了指,对小二道:“以后这种人就别放进来了,看看这吃相,污了爷的眼睛。”
他身后的两人也看向原弗胭那边,笑着指指点点,说了几句附和他的话。
小二不敢违逆这位公子,只讪讪笑着打哈哈,腰弯得更低,说着奉承讨好的话,将三人送出一品居。目送三人走远,小二如释重负,在心里祈求这位爷能少来几次。
那厢,虽然原弗胭这桌比较靠里,但刚才那三人的笑声足以引起原弗胭三人的注意,面对他们嫌弃的眼神和指指点点,原弗胭依旧靠在椅子上,只冷漠看着对面三人走出去。
一看就是酒囊饭袋,徒有其表的浪荡子。原弗胭懒得与人争辩。
不过,想到他们是从二楼下来的,估计非富即贵,原弗胭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三人的身份。
看到送三人出去的小二回来了,原弗胭招手喊他过来,打听起那三人的身份。
原来三人中当先那人的来头还不小,是当今太子的小舅子,叫李贤前,平时没少仗着这个身份作威作福。另两人倒没什么背景,是李贤前的同窗。
说起来,因为墨岩彻和墨镜行的关系,她和太子也算有仇,所以当听到李贤前和太子的关系时,原弗胭还回忆了一下这人的长相,身高近一米八,不算胖,有点大肚子,长脸,有点方,一看就是沉迷酒色的人。
啧啧,嫌恶得将脑中的影像挥去,原弗胭招呼花幸和天宝起来,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