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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熊女:被缚的母熊(一)

摩冈娜被人一脚踢在胸口。踢她的人根本不在乎一动不动的她是醒着还是仍然昏迷着。脸颊一阵火辣辣地,显然刚刚被人用力扇过。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有血。

她刚从昏迷中醒来不久,就被人一把扔在地上,然后就是无情的拳打脚踢。眼睛虽然一直睁不开,但还是能从坠落的高度猜出她是被人从马背上扔下。裸露的背部撞在坚硬的地面上,后脑勺撞上了一块石头,刚刚清醒的脑袋立刻又撞得头昏脑涨。有人一脚跺在她的肚子上,她疼得在地上打滚,背部扭曲成了弓形,胸口疼得直咳嗽。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她的背上又被狠狠地踢了几脚,踢她的人穿着硬皮靴子,这几脚差点踢断了她的脊背。她在地上翻滚,盲目地躲避着从不知道哪个方向踢来的脚。有一会那只脚没有再踢过来,摩冈娜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结果脑袋上突然被这只穿着硬皮靴子的脚狠狠踢了一击。她又昏过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终于没人打她了。但她发觉自己被紧紧绑在了一棵树上。两只右手被故意拉开很大的角度反绑。绳子一圈又一圈绕过她的脖子,胸口,肚子和大腿,把她紧紧反绑在树上。捆绑她的人为了折磨她,还把几根粗糙的树枝跟她绑在了一起。

两次清醒之间不知隔了多久,但肯定没人喂过饮食,她又饥又渴。她虚弱地呻吟着,要求喂一口水,可是只感觉到嘴唇张合,嗓子震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她没戴耳朵。

过了许久,她确信不会有人喂水给她,心里已经彻底绝望,静静地等死。结果脸上突然就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点燃了她心里的怒火,让她生出了一点气力,她咬紧牙关,使出了全身力气,睁开了眼睛,睁开了一直眼睛。左眼肿的太厉害,怎么也睁不开,右眼也只能睁开一条缝。再加上脖子上的绳索缠得很紧,差点就要勒死她了,所以脖子也没法转动,摩冈娜只能勉强看到自己的右边。

周围很昏暗,开始摩冈娜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被打残了,后来才注意到前面点了篝火,但天上还有一丝微光,应该是太阳落山的傍晚。篝火周围围坐这好几个人,摩冈娜能看到右边的两个人,头发颜色是雪民常见的金色和浅褐色。这两个人在喝酒,摩冈娜能闻到麦酒的香味,还有烤肉的香味。她的胃部饿得一阵搅动,但是依然倔强地忍住饥饿感,紧闭着嘴充满仇恨地盯着那两个人。这两人穿着皮夹克,腰上挂着剑,背后背着弓。摩冈娜发现其中一人腰上的剑带里平行挂着两把剑,那是她的武器。

她转动眼珠,在篝火营地间搜寻其它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惜在视线所及范围内没看到其它东西,于是她把视线收回到那两个人身上,强迫自己昏沉的脑袋尽力记住这两人的身形相貌。他日自己脱身之时,必定要他们俩十倍奉还。

她还在脑子里策划着报复的酷刑,左脸突然传来另一下火辣辣的巴掌,接着是一口唾沫吐到脸上,从脸颊一侧流下来。她的头发被人从后面抓住,把她的脸板了过来,脖子上的绳子立刻勒紧,让她几欲窒息。摩冈娜看到了这个拷打折磨她的人。

这是一张典型的雪民脸庞,很意外的十分年轻,金色的头发和络腮胡子,蓝色的眼珠,高高的颧骨和鼻尖,若不是这张脸的主人毫无缘由地拷打摩冈娜,让她对他充满了仇恨的话,这是一张非常英俊的脸。可是此时此刻,这张脸上充满了轻蔑,厌恶,残暴,还有冷酷。这张脸的主人对着她大吼着,嘴里的口水喷溅在摩冈娜的脸上。从小到大练就的读唇术让她一眼就看出对方说的是雪民语。他在对着摩冈娜破口大骂诸如“魔鬼”,“表字(摩冈娜不懂这个词的意思)”,“巫婆”,“烧死你!”“打死你!”之类的脏话。摩冈娜等待着他的下一巴掌,右眼却挑衅地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她要记住这张英俊的脸。迟早有一天,她要活活剥下这张脸皮。

果然,那个人兴致来了,正手反手来回扇了她几大巴掌,摩冈娜感觉脸颊已经被他打得失去知觉了。正在这时,有人拉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摩冈娜感激地望着救下她的人,可看清了此人长相之后,心里的感激之情荡然无存——那人正是逃跑了的废物骑士尤里·盖。只见尤里·盖把一直打她的那人拉到一边,对他说了半天,期间不时朝她这边望过来。

而他的脸上,带着笑容!得意的微笑!报复的微笑!摩冈娜从族人手里救下了这个罪该万死的刽子手的性命,向他学习圣星语的时候语气毕恭毕敬,还把自己的猎物分给他吃,而这一切换来的却是背叛!无耻的背叛!摩冈娜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挣脱身上的绳子,把这个忘恩负义的废物骑士碎尸万段。

可是无论她怎么挣扎,身上的绳索依然绑得紧紧的,让她动弹不得。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曾经有一次,她去检查自己布下的陷阱时,发现里面抓住了一只还活着的母狼。那头母狼不停地朝她嘶哑咧嘴,忍住插在大腿和肚子上的尖桩,想冲出陷坑朝她扑过来却无能为力,最后被她近距离一弩箭射死了。难道自己会跟那头母狼一样死得毫无反抗?摩冈娜心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怒,对自己的愤怒,对尤里·盖的愤怒,还有对这些根本不认识却绑住她,折磨她的人。

尤里·盖跟殴打她的那人聊了好一会之后,那人朝摩冈娜这边阴沉地望了一眼,吐了一口唾沫之后,走到火堆旁边坐了下来。尤里·盖朝摩冈娜走了过来。

他开始张嘴说话。摩冈娜盯着他的嘴唇,一个字一个字地“听”着他的话:

“你这个小巫婆,还是落在我的手上。你以为你能逃过圣星的惩罚?你还想杀我?啊哈?”

摩冈娜没有答话。不仅是因为她听不见自己的嗓音,不想说出走调的话来,也是因为此时此刻,虽然她脑袋剧痛无比,身体里燃烧着怒火,心里却依然冷静得如同一月里的冬夜。处在现在的位置上,她明白现在说任何话都没有用。就如同那头母狼,无论是痛苦的哀嚎,还是愤怒的撕咬,都没能打动她。如果那头狼没有被陷阱困住,没有受伤,摩冈娜恐怕要跟她搏斗一番才能杀掉她。现在的摩冈娜,只能任人宰割。

摩冈娜不想承认,但是她心里充满了绝望。若是没有醒来多好,死在昏迷中,无知无觉。可是现在她醒来了,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和等待着自己的命运。若是自己不这么聪明该多好,起码绝望会来的晚一点。

她只是不想这么糊里糊涂地死掉。她不认识这些人,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抓住他,殴打她,想要她的命。她刚刚从死亡边缘回来,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标,还有一个妹妹等待着自己营救,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她不能被绝望打败。

于是,她强迫自己从自怨自艾中摆脱出来,把注意力集中到周围的环境上。她要脱身,就得先看清楚自己将要面对的敌人。她的右眼视线内看得到的地方有两个人。刚才她的脸被那个金发雪民扭过去的时候,她朝左边瞥了一眼,看到火堆的另一边坐着另外三个人。

加上废物骑士就是七个人,除了领头的金发雪民身上穿着硬皮甲,其余的人都只穿着皮袍子。哼!摩冈娜忍着身上的痛楚和心中的屈辱,狠狠地想,七个人,我第一次上战场单独面对几十个全副武装的骑士,也杀死了其中的十个人才倒下。七个人,你们别想这么容易就杀了我!

尤里·盖对着她骂了半天,看她居然没什么反应,甚至有点走神了,立刻气急败坏,伸手打了她一巴掌。这一下力道跟金发首领比起来实在是小多了,摩冈娜对他的蔑视更深了一分。她回过神盯着废物骑士,唯一睁开的右眼中怒火像是要冒出来。尤里·盖被她这一瞪吓到了,稍微镇定了一下,立刻又开始大骂,不过摩冈娜能从他脸上的表情中看出隐藏的一丝害怕。摩冈娜忍住饥渴和剧痛,努力回忆这戴上耳朵时嗓子说话发音的感觉,然后张嘴说了一个词:

“耳朵!”

尤里·盖愣了一下,盯着她望了半天,又转身看了看其他人。没人注意到摩冈娜开口说话。他回过头说:“你说什么?”

“耳朵。”摩冈娜又说了一遍,尤里·盖终于听懂了她的话,脸上的表情却让他的不知所措表露无遗。

“耳朵!我的耳朵!”摩冈娜忍住嗓子的干痛,咬牙切齿地命令道。尤里·盖像是听到了命令的仆从一般,完全忘记了自己才是手拿鞭子发号施令的那一方,而摩冈娜则是被绑在树上待宰的羊羔。他转过身,走出了摩冈娜的视线外,过了好半天,才拿着一个东西回来。是摩冈娜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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