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取了从很早以前就伴着自己战场杀敌的长枪,庄王慢慢的打开了密室,一步步走的极是小心,仿佛是怕极了惊醒了某个沉睡的人。
密室中,荷洛的画像还在,他的荷洛还陪在他的身边,沉睡着不曾离开,庄王痴痴一笑,提着枪,用尽了内力,提枪极是小心翼翼却又是快准的划向了那封着荷洛的千年寒冰,“哗哗哗”的数声嗤响,冰墙之上被划上的刻痕在刹那间崩裂开来,蓦地身上还包裹着碎冰的荷洛从那里直直摔落出来,庄王面上闪过欣喜,溢过心疼,慌忙伸出手,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
荷洛的身子,因为浸了多时的寒冰,整个身体,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寒冷,冰寥寥的更是让那些冷意直钻入了庄王的身体,霎时间他便已是面色泛青,只是就算他的身体已经因为寒意入骨,都不肯稍稍放开怀中的人一刻。
他便抱着怀里的荷洛,他深深爱过以及还爱着的人,死也不肯再放手。
“快快……这里有个密室……”忽然间四周涌上了那么纷沓的脚步,杂乱无章的嗤叫,很快乾方带着御林军的人已经找到了密室所在,带着为数较多的人冲了进来。
待看着密室中透骨的冰冷,似乎要冻入了心魂,众人都情不自禁要抱住了自己的臂膀,乾方慢慢的走近几步,静静的看着庄王死死的抱着怀里的女子,那是一个被常年的冰冷而面色依然带着点若隐若现的绯红,竟像是还活着一般,若早就知道这个女人是当年的罪妃已经死去的荷洛太妃,他当真会以为这两个人是如此深爱着,只因为荷洛的唇角,还微微保持着她死去之时嘴角的复杂笑意。
“王爷……奴才们奉命而来,请王爷随奴才走一趟大理寺吧。”乾方微微的躬身,眉低垂着并不能知道此时他的心中有何想法,瞥一眼庄王怀中的荷洛,他以眼神示意身后的人,“按皇上的意思,洛太妃是要葬入皇陵的,王爷对不住了……”
他才说着话,就已经有人走了过去,要小心的从他怀里抱出荷洛的尸体,然而庄王好像这时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把荷洛抱的更紧了些,随即像个孩子一般,瞪着来人,“滚,滚开,你们又想带她去哪?她什么地方也不会去,她会陪着我,会陪着我的,你们知不知道……”
“乾统领……”那人略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有些无奈的看向了乾方,乾方略一皱眉,蓦地挥挥手,让他们不要管了,他小走几步到了庄王面前,低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众人只见着庄王的身子猛地一震,随即张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看向乾方,眼中还带着那么一点的欣喜,“你说的是真的?”
“是,王爷可以抱着洛太妃出去,只是……”庄王的所有心神都因为那一句自己可以抱着荷洛出去的承诺而兴奋起来,心中更是自动的将他那后一半句的可是剔除干净,他飞快的抱起了荷洛,唇已经被冻的成了些微的青紫之色,他哆嗦着唇,在荷洛额上轻轻印上了一个吻,喃喃着,眼中竟是愉悦的笑意,“荷洛,你总是跟我抱怨不能看见那绚烂的阳光,如今,我们就要出去了……”
“院子里有你喜欢的海棠,那里的一草一木,那里的人,都是那个时候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们好好的活好不好,不要再被那些无聊的事折磨的体无完肤了好不好?”
泪缓缓的眼中滑落,他从没有像这一刻希望这密室的巷道是这样的长,能够让他抱着他的荷洛,走上一生一世的路,可惜,终究是知道走到有太阳的地方时,他的荷洛,也将远离。
乾方他们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后,一时间竟都不敢轻易发出任何的声音,不忍打扰前面的那个痴痴到了至情至性的人,他们俱都是屏息凝神,走的极为小心。
只是,再长的路也终归会有尽头,他们亲眼见着庄王的身躯在触及到他寝居时第一缕照进来的阳光,身子晃了一晃,然后在他们看来像是坍塌了一般,整个人好似都要无力的跌坐下去,乾方下意识的想要去扶一把,然而庄王却已是重又把自己的背挺的直直的,慢慢的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沉默了些许时候,乾方下令其余人去搜那个莲花烙印的环佩,自己却是慢慢的跟着庄王出去,他看着庄王来到了那海棠前,痴痴笑着,指给他怀里的荷洛看,一朵朵,一个个品种,他说的极是开心,眉眼间竟然丝毫不见在人前的锐利和威严,带着孩子般的兴奋,带着世人从未见过的温柔。
“王爷……”看着庄王微有些晃动的身子,乾方有些不忍,慌忙要上前,眼角余光蓦地瞥见一抹纤秀白色中带着的淡淡的紫,却是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北堂茗,乾方慌张的四处看看,确定这里没什么人时,才小心的在门口处守着。
北堂茗静静的看着庄王怀里的人,心中慢慢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带着淡淡的欣喜,然而心中的怨愤还是如影随行,他想要伸出手轻轻的触摸她的脸,却又不敢,他想要让她死后都不得安宁,可纵然心中再是那么狠戾的,再是筑起冷酷的心墙,他还是下不了手。
怔怔的站在原地,北堂茗踌躇良久,终是轻轻的开口,只是那话语中冰冷的微有些颤抖的声线诉说着他心中的复杂,“这样不冷嘛?庄王殿下……”
庄王的后背猛地一僵,他颤动着身子缓缓转过身来,见着是北堂茗,眼中蓦地一喜,轻轻托了托荷洛的身子,他笑着道,“你看,他来了,荷洛,你的孩子,他如今长的这般大了,你瞧一眼好不好?”
“瞧本王做什么?”在骤然见着荷洛的脸时,那样活生生的似乎存活在阳光下,那样的光芒像是刺伤了他的眼睛,让他狠狠的别开了眼,脸上连那掩饰用的轻笑都不想再有,冷冷的道,“本王不想见她……”
“你……荷洛她最想的就是你能原谅他,茗,我求求你,你……”
“要我原谅她?”北堂茗的声线蓦地拔高,恶狠狠的看向了荷洛,那样的眼神,泛着浓郁的墨紫色,是忧伤诡异怨恨的眼神,“你说的倒是轻巧,你们两个一个抛弃了我,一个毁了我本该是幸福的家,你要我怎么原谅……不过……”他忽地笑了起来,“若是义父能照着本王说的去做,本王或许会考虑……”他深深的看一眼他怀中的荷洛,嗤嗤的道,“原谅她……”
庄王一怔,然而他根本未及细想,只是异常兴奋的瞥了眼怀里的荷洛,眸中泛着真心的笑意,示意着他开口,北堂茗竟然不敢直视他带着璀璨笑意的眼,倏忽的转身,白袍在海棠上轻轻一带,带下花叶少许嗖嗖,“本王要你秘密带着青军的精锐到赫连,有什么事,秋风他们会和你说。”他说着,一手将怀里的锦囊抛了过去,“这个东西你就自己收着,到时候秋风会告诉你,该怎么用。”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部署的,怎么我们都没有发觉?”
“什么时候?哼……”挑眉一笑,嘴角似乎扬起了淡淡的讥诮,“自然是从本王知道那个人出现在帝都的时候,本王无时无刻,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他死……”冷冷的说完他竟是快步的走开,要往来时之路离开。
“茗……”庄王紧紧的捏了捏手中的锦囊,心中极是担忧着什么,慌忙叫住了他,北堂茗的脚步一顿,然而却并没有回头。
“你会原谅荷洛的是不是?你会的是不是……”
心在一瞬间似乎被什么蛰了一下,涩涩麻麻的疼,北堂茗并没有说话,只是却极快的回转过身子瞥了他一眼,视线在划落到荷洛脸上时一顿,面上的神情并没有变化,但心中早已是波涛汹涌,然他终究是不肯给他一个承诺一个答复,双足在地上一顿,便已是翩然而起,瞬间就不见踪影。
乾方带着御林军在王府中搜了遍,却没有找到顺子交代下来的那个环佩,庄王身上他们早在北堂茗来之前就小心翼翼的看过,却并没有那莲烙环佩的踪影,庄王怎么说也还是皇上的二皇叔,这靖安的庄王爷,他们不敢太过于造次,也便不敢开口搜第二次。
楚凌风当真不敢相信果真从庄王府中找到了本该是葬入皇陵的洛太妃,心神俱震,即刻下旨将庄王关入了天牢,私藏要葬入皇陵太妃的尸身本就是死罪,但思及庄王行为有失皇族尊仪,若是据实那便会受尽天下臣民的耻笑,遂楚凌风只是叫人造了一些庄王受贿通敌的证据,查封了庄王府,将庄王发配到了与赫连较近的江城。荷洛的尸身按着靖帝的遗旨,重葬入皇陵。
宗胥溟本对庄王的发配江城心有余虑,更对是何人告发了庄王心有疑惑,但整个皇宫也唯有顺子及楚凌风两人知道那是北堂茗上的折子,宗胥溟以飞鸽传书相询,楚凌风却将宰相,自己的国丈李孟良的名字报了上去,宫中的内线给他的答案亦是相差无几,也无非是李孟良如何如何,宗胥溟这才有些安下心来,只是却要人加紧监视南平王府,然而他像是等不及了般,要楚凌风实现对自己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