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志哥!”
人群中有人高喊,陆有志不加理会,那一枪依旧如约而至,不过他也不想真个伤人性命,因此位置稍稍偏离了要害。
方慕凡回过神来已然中招,手掌捂着腰侧稍稍蹲下,只觉那儿火辣辣的疼痛,不停喘气道:“你误会了,我对秦家小姐一心一意,又怎会移情她人。”
“有志哥,你……”
先前欲加劝阻之人跑入场中,正是娟儿,她拦在陆有志前面,防止他再度出手。
“你们在做什么,为何突然打起来,若你伤方公子个好歹,我怎生向小姐交代。”
娟儿此言显是将自己与陆有志说在一块儿,因而俏脸微红。
陆有志闻言心神荡漾,痴痴道:“娟儿,你……你不曾与他好罢。”
娟儿闻言愣住片刻,又惊又气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不来理你了。“
“我,我……”陆有志心头涌入各种滋味,一时五味杂陈,说不出话。
方慕凡庆幸娟儿及时赶到救场,长舒了一口气,眼神在周围人群中扫视着。
“是在找我么。”
一道清冷而动听的话语声自背后传来,方慕凡连忙转身。
秦嫣就站在那,衣决飘飘,灵秀淡雅,像极了出尘的青莲。
刚才自己在决斗中胡思乱想,导致方寸大乱身受一枪,又当众表露心意,而秦嫣恐怕早在身后。
想到这些,方慕凡脸庞微热,说道:“你都听见了啦。”
秦嫣双手负在背后,静静地注视着他,红唇轻启:“听见什么,并未听见。”
方慕凡听着她平静的语气自己也逐渐冷静下来,同时一股莫名的失落油然而生。
“骗你的,喊那么大声,便是聋子也给你吓着。”
秦嫣淡淡一笑,纤手伸到前头,朝方慕凡丢了件衣物,她自己又摸了块布条出来。
“先给你包扎一下伤口。”秦嫣扯了扯方慕凡的衣角,让他将上衣掀起。
“这……”
方慕凡见四周路人多看向他们二人,恐于秦嫣名声不好,面色犹豫。
秦嫣见他忸怩,径自动起了手,轻声道:“只要你心中无愧,世俗目光又何必理会。”
“是了。”方慕凡应道,眼前为他缠绕布条的秦嫣好像一位贤惠的妻子。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方慕凡心中不断默念,勇气倍增,伸手欲将眼前的人儿揽入怀中。
秦嫣向后退了一步,方慕凡抱了个空,尴尬地连声咳嗽,连忙将手上的衣服甩了甩,道:“这个还你。”
“那是你的。”秦嫣柔声道,“这个料子是不错的,初春犹凉,用它挡挡风吧。”
方慕凡闻言一喜,心里暖意涌现,但瞧着手上的披风,倒好像在哪见过这布子。是了,那日晨间她与那赵天赠相争的绸缎便在此了。
他颤声道:“这么说,你一早就不生我气啦。”
“你知道便好了。”
秦嫣眼波流转,三千青丝在余晖中光亮照人,微风拂过好似那桥边杨柳,起舞弄影。
方慕凡看得痴了,想起了很多事。想起被人厌恶孤立的从前,被人畏惧远离的现在,这些都不算什么。因为只要有这么一位人儿陪在他身边,便是天上南天门,地府鬼门关,也敢去闯上一闯。
诚然,上天还是眷顾他的。
那边误会应该也解释通了,只见陆有志满脸懊丧着被娟儿撺掇了过来,讪讪道:“慕凡兄,我……”
“啊,陆兄。咱们决斗是你赢了。”方慕凡勉力一笑,指了指自己腰间,“你手下留情,我认输啦。”
“哈,这决斗当不得真,当不得真。你刀法使得也甚妙,且未尽全力,咱们总算扯个平手。”陆有志连忙赔笑道。
娟儿在旁掐了陆有志一把,翻了翻白眼道:“是说的这个事吗。”
“哈哈!”
方慕凡和陆有志都笑了起来。连秦嫣也开心地笑了笑,只娟儿一人犹感莫名其妙。
“走了,娟儿。”秦嫣说话时已行得远了,留下一道倩影。娟儿冲方陆两人行了个礼,这才追赶上去。
待得她们走远了,陆有志回过神来对着方慕凡深深一揖道:“慕凡兄,今天真是我太鲁莽,听风就是雨,给你赔罪了。”
方慕凡欲还一礼,只是腰间甚痛,只好上去将他托起:“误会罢了。”
“他日家中设宴,以表歉意。”陆有志说完又拱了拱手,这才离去。
方慕凡走到点将台边墙,望着这不大不小的陵川城,他心里对陆有志这事倒真不在意。晚风吹过,他拉了拉身上的新披风,今日莫说挨了一枪,便是数枪,十数枪,那也是欢喜大过于悲愤。
回家前,他去了趟布庄拿衣服,这织衣裳的活他是不会做的,阿娘也不会做,因此这些年都是多给些银两让老板差人做好再去取,那布庄老板倒也乐意效劳,尽管他在城中多不受待见,但做生意之人的总归是海纳百川的。
回到家刚一进门,哑婆便招呼他吃饭。饭后,方慕凡将定做的衣裳拿给她,哑婆也只是放到一旁摸了摸他的头,继续翻看自己的古书。
从小到大,阿娘在方慕凡的印象中就是无欲无求的一个人。不论方慕凡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只是微笑的摸着他的头,唯一不同的是这些年长个了,那伸来摸头的手便要抬得高些。
阿娘的那些书他是看不懂的,小时候他以为是深奥的字,长大以后才明白学堂里确实不曾教过。他有时会想到那天夜晚的事,阿娘这样一个静心之人何以见到鬼伯会如此愤怒。但更多时候,他想的还是阿娘的丈夫,自己的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问过府衙里的前辈,他与阿娘本来并不是陵川城的,自己在襁褓之时就同阿娘来到此地,后来也不曾见外乡人来找过她。阿娘自己不愿说,这对他而言始终是一个心结。
方慕凡走进房里打坐,真气流转于奇经八脉之间,在他体内一处名为识海的地方,有那么一池子真水,是他将真气凝聚为水,存在此处。别看那一池水少,可是一滴一滴凝聚起来的,足足花了几年的功夫。现在他距离灵动镜,就差郑捕头口中的那一个契机了。
至于阿娘传他的那被人津津乐道的“妖术”,只有用在境界甚低的人身上才有奇效,好像那人令赵天赠之仆做出奇怪举动那般。而对上境界较自己相差无几或是远高于自己之人,效果便差得多了。
但是活用此招术能够在不同的人身上感受到他们修为的差距。如果说在郑捕头身上,他感受到的是山中小屋般的存在,而对上鬼伯,这感觉就变成了整座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