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当然是说笑，他还是守身如玉的。却把七仙女吓了一跳，如果真要留她，在这深浅不知有多少米的潭底，还真没有谁能救她。
观鱼罢，古蟃大帝见这三百年天上人间也没有啥值得一看的大事，心里觉得索然无味，而哈欠开始一个一个地打起来，也不再停留在无地火，招呼大家跳上墨鱼精，按原路返回，重又窜出这黑洞来。
出了洞，老头朝另一个方向扔一把星符，星符闪着光，在墨鱼精前面朝远方排列开来。墨鱼精窜一下，吞食一颗，再窜一下，如此这般，速度极快地朝前而去。
时间不久，它吞进最后一颗星符，便一动不动了。老头自个儿念叨几句，也不知在说什么咒语。他双手在胸前互握，再一拍，二掌间的水四处激射，掌中击出一串火星来。老头双手前推，那掌中的火星便离开手掌，朝前飞去，在悬空的墨鱼精前不远聚拢成一个银色光团，瞬间将附近照亮。
原来眼前是一处黑漆漆的绝壁。绝壁向上，向左右延伸，在光团照亮外，消失在黑暗中。这里没有鱼，也没有海草，如果没有水的话，就是一个戈壁滩。
“诸位，我们所在的是一条海沟，格外深，倒不是很长。这条海沟呀，叫大明沟。其实应该叫大暗沟才对。呵呵，从这里往上浮，出了海沟，就是东海海床。那里以前倒繁华得很，有鱼有虾，有鳖有蟹，现在有点冷清了。老龙王的行宫离这儿不远。不过他不常来此，有时吩咐二太子来看看，巡视一番，也算尽了管理之职。毕竟老龙王在东洲那边的东海里呆惯了，这南赡部洲呀，人性恶劣，欲望深重，只索取，而不给予，搞得这里的东海呀，鱼也少来虾也少，水质极差。”老头指指七仙女，“你呢，不急着走，陪我聊二句天，他们先走。”说着又打个哈欠。
“原来潭水真是可以通东海呀，可这东海倒不是猴哥花果山所在的东海？”八戒很开心，也有点疑惑。
“四大部洲，哪个洲没有东海呢？”老头觉得八戒问得幼稚。
“也是，也是，”八戒点点头，抱住杯虫塔，拉着若兰，打算先走，“大帝，三百年后，老猪再来看你。”
“好，好，算你有心，”老头指着绝壁，“别碰这壁，这叫踏马壁，你们别碰。这壁上都是一个个小洞眼，里面塞着亿万个鬼渣渣。”
“鬼不都在阎王那儿吗？”七仙女看着这面黑壁，怀疑老头是指桑骂槐，“为什么这面壁有这么个俗名？”
“你很好奇？”老头笑问七仙女。
七仙女不开口。
“我告诉你，”老头转头看八戒不动，催道，“还不走？”朝八戒踢过来一脚。
若兰在墨鱼精背上一跺，拉着八戒离开，向上浮去。
“大帝，若我能活三百年，一定来看你，”若兰喊道。
“小娘子，走你的吧，”老头挥挥手，眼睛看着七仙女，“这个事故可不长，但说给你听却是正好，希望你听了别害怕。”
“你敢讲，我敢听。”七仙女本来打算一脚弹离鱼背，追八戒他们去。但这时对这面绝壁的好奇心战胜了杀心。她心想，反正猪头逃不到哪里去，也不急在一时。
“你知道鬼吗？”老头问。
“知道，下界活物，一死便成鬼，”七仙女答。
“错了，”老头否定道，“神志迷乱为鬼。人，狗，神，仙，都一样。下界活物如此，上界活物，呵呵，也是如此。”
“你大胆，敢将上界与下界混为一谈，二者能一样吗？”七仙女抓住话柄，倒也不留情面。
“当年孙猴子若死于大闹天宫，他便是鬼，对否？”老头问。
“当然。他那时是妖，属下界活物。”
“妖？他可是玉帝亲自封的弼马温，天庭官职。”
“那是糊弄他的。”
“好一个糊弄，”老头冷笑一声，“这是不仁。”
“你好大胆子，敢说玉皇大帝不仁？”
“本古蟃大帝说你爹几句，倒也说得。只是我说的是长庚，他出的馊主意，以糊弄之心，行糊弄之实。”
“你到底想说什么？”七仙女有点生气。
“猴子神志迷乱而反上天庭，他那时末死，却已是鬼了。”
“如果当时被打死了，也是鬼。”
“对，不死而为鬼，那死后才为鬼，”
“那不死而不为鬼呢？死后是什么？”七仙女有点懂，又不太懂。
“那是魂灵。”
“有什么不一样吗？”
“阎王收的都是魂灵。这鬼全在这里呢。”老头指指踏马壁，“这儿是马面管的，每次马面带一群马来，将这些新收的鬼踏成碎片，再塞进这亿万个小洞中。”
“那不是混成一滩子了吗？”
“是呀，这儿有生前杀人放火的人鬼，有取经路上被孙猴子打死的妖鬼，还有疯狗鬼，疯牛鬼，还有那个六指猕猴，你知道吧，被孙悟空打死后成了鬼，也是在这里被踏成碎片，跟其它鬼渣渣混成一块，塞进洞去了。”老头说到这里，手指朝上一弹，指甲外的水似与其他水分离开来，变成单独的一团，急速朝上击去，消失在上面。
“你干什么？”七仙女很警惕。
“送小朋友们一程，上面刚才涌过一层暗浪，影响他们上浮，”老头接着道，“所以，这儿相当于垃圾场，凡是生而迷乱以致死亡的活物，不管下界的，还是上界的，死后成了鬼，马面捉集起来，送到这里踏成了碎片儿，塞进一个个深寒的小洞，永世脱离轮回。”
“想不到，还有踏马壁这样的地方，”七仙女使劲看着眼前的绝壁，只模糊看到这壁上长着许多一寸来长的细海草，一丛一丛，静得如同一幅画，“这里的水不会流动？”
“是的，这里是死水，靠近踏马壁顶上的水，才会涌动。这也是选此地碎放这些鬼的原因之一。”
“所以要好好活，活好好，别干坏事。我看那头臭猪，也会被送到这儿来，我发誓。”七仙女说到这里，不由哈哈大笑，指着踏马壁大喊，“那是你们活该。”
“切，你这女子，心真狠，”老头摇头，“别看他们碎渣了，相互混在一起，塞进洞里，那些个留在洞口的，可还有迷乱之意，能听到你的声音，还能记住你的音质。”
“我才不怕，他们都永不超生了，一直垃圾下去，呵呵，听到又如何？”七仙女真想在墨鱼精背上找出一块石头扔过去。
“好吧，这里有一个鬼，你可能还是想认识的。”
“我一个也不想认识。”七仙女打算走了，“您回去洗洗睡吧，我要走了。”
“真不想认识？”
“嗯，不想。”
“呵呵，那行，你浮上去时离踏马壁远点，别碰上了，万一衣服上沾到踏马壁上不知哪个鬼的迷乱之意，它会趁你身体虚弱时控制你的意识的。这也是它们唯一回到轮回之道的办法。还好三千年来这里也只来了你们三位，你小心点，上浮得化十几个时辰，心别急，慢慢来，千万不要带走一点这儿的东西。”老头嘱咐起来叨叨不休，听得七仙女有点燥。
“还有，你在上浮时可能会听到你熟悉的声音，你不要理它，只管自己浮。”老头最后嘱咐道。
“还有这种事？你刚才为什么不嘱咐臭猪他们呢？”
“我这不是忘记了嘛，”老头叹息道，“年纪大了，忘事。不过我一直在这里，边跟你唠嗑，边盯着上面呢，不会给小朋友犯错的机会的。可你不同，你一走，我也回去了，没时间管你上浮。”
“嗯，您老挺细心，”七仙女往上一跳，离开鱼背，“我没功夫听，我要追臭猪去了。”
“那就好，你一定要记住，特别是听到董永的声音。”老头边说边空捞一把，手里抓满了一手星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