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是假的。”
面前的女人突然站起身,隔着桌子向前探出身子,对我神秘一笑。
“嗯......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
我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却仍开口问道。
她重新坐回去,有些任性道:“不是我觉得,而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假的。”
我有些哑然失笑:“你觉得?那只是你主观以为这个世界是假的,但这个世界是客观存在的,是真实的。”
她歪着头:“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点点头。
她咧嘴一笑:“别人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你的大脑也让你这么认为,那你们又怎么证明世界是真实的?我认为世界是假的,你们又怎么证明我是错误的?其实,‘世界是真实的’这种想法,也是你们主观认为的。”
我有些无语地看着她,她却像个顽皮的小女孩一样坐在椅子上,把双腿晃来晃去。
自从顾秋给我看了那本有关双重人格的笔记本后,我突然对有精神疾病的患者好奇起来。在我的再三要求下,顾秋同意帮我介绍几位病患,但只允许见病情较轻的患者。
现在我面前这个二十岁左右的女人姓赵,叫赵琴。
赵琴一直认为这个世界是假的,并一直想要逃离这个世界。而她的办法是只要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就算逃离。后来由于自杀未遂,被人送到医院接受精神活疗。
虽然治疗之后她不再有应激的行为,但她对于“这个世界是假的”观念仍是没有改变。
“那你认为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我斟酌了一下,开口问道。
赵琴不满地撇了撇嘴:“我怎么知道?我一直被关在这个假的世界里,我想逃出去,你们却阻止我,还把我关在这儿,不让我逃出去。”
我说道:“把你关在这儿是为了不让你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啊!”
她惊讶道:“我怎么会伤害自己?我只是要离开这个虚假的世界,去往真实的世界而已!你还不明白吗?这个躯体是假的,它囚禁了我的思想和灵魂,只有打破它,我才能出去!”
“呃......”我发现她的话题往一个很哲学的方向奔去了:“你想说现在的你,不是你?”
“我当然是我了!只是我生活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你们认为这是真实的我,并企图让我相信这是真实的我。但现在我明白了,你们认为的我,只是我在这里的躯体,真实的我属于那个真实的世界!”
她有些激动,口水险些喷到我脸上。
接着她又问:“镜子你知道吧?”
“知道,怎么了?”
她兴奋地说:“其实镜子跟水都无所谓,只要能映出自己的影子就行。你看那个影子,它是你的一部分吧?但它是真正的你吗?显然不是,它不过是你的一个投影而己。现在这个世界也一样,是真实世界的投影,是它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
“嗯......但是,我们有自己的思想啊!”
她诡异地笑了笑:“影子是你的投影,既然能模仿你的动作,为什么不能模仿你的思维呢?你认为它没有思维,但你又不是它,你怎么知道它没有模仿你的思维呢?”
“说得也是。”
我向前倾了倾身子,对她微微一笑:“那这样说的话,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模仿真实世界里‘你’的思维?换句话说,这个世界是真实世界的倒影,而影子会模仿镜外人的动作,那么你之前的自杀,到底是这个你想自杀,还是‘那个你’想自杀?”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仿佛明白了什么,喃喃道:“那个真实世界是另一个真实世界的投影;另一个真实世界是另另一个真实世界的投影;另另一个......”
她絮絮叨叨地念着,我起身,悄然退了出去。
门外,顾秋正倚着门槛翻阅资料。
看见我出来,他合上手中的资料问道:“谈完了?”
“嗯。”
“怎么样?”
想了想,我笑道:“很有意思的设想。如果把‘现在的世界是另一个世界的镜像’这种设想加到小说里,应该会很有趣。”
继而我又说道:我已经有些想见下一个患者了。”
顾秋提醒道:“那你也得先整理一下材料吧?”
“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