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弟三人每人从师父那儿拿了十块大洋钱,收拾好行李,便一起离开了师父的家。
张元问道:“两位师弟,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张二道:“我要去天津,另立门户,等有了钱娶一房媳妇,然后金盆洗手老老实实过日子。”
“你呢三儿?”张元又问。
张三儿道:“有句话叫盗亦有道,以后我专偷那些欺负穷人的地主老财,赚着昧着良心钱的奸商,贪污腐败的政府官员!”
张元道:“三儿,没想到你这么有志气,不过偷盗过活终非长远之计,害人害己,我打算去学一门手艺,以后就靠着这门手艺吃饭。”
张三儿道:“我们师兄弟就要分开了,在这之前,我请客,请二位师兄好好吃一顿。”
三人就近找了一家酒馆,要了荤素八个菜,两瓶酒,便吃喝起来。
师兄弟三人都很开心,年轻胃口好,不一会儿风卷残云,酒菜都吃完了。
三人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要了一壶茶,边喝茶边闲聊。
张二儿道:“师父也太抠了,那件东西值五万块钱,才给咱们这几个钱。”
张三儿道:“以后,咱们自由了,想干就干,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再弄来的钱都是自个的。”
张二儿道:“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说那件东西,这些年咱们给他弄了那么多钱,没一万也有八千,可他呢,给咱们吃的是棒子面窝窝,穿的是破衣破褂,我一想到这些心里就委屈。”
张元道:“若不是师父收养了我们,我们也许早就饿死街头了。师父对咱们有恩,咱们不能忘恩,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张三儿道:“师父是养大了咱们,可我总觉得他养大咱们可不是出于善心,而是为了他自己。你想想,他这些年干得那些坏事,一个坏人怎么会发善心抚养孩子。也许这里面还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呢。”
张元道:“好了,都别说了,他的恩情,咱们也报完了,以后互不相欠。”
张二儿道:“那件东西那么值钱,不如咱们偷回来,等卖了钱,咱们一辈子都不愁了。”
张三儿道:“你若是想偷他其它什么东西,我都不反对,只是那件东西你不要再想了。”
张二儿道:“为什么?”
“谁得到那件东西谁倒霉,那件东西上面不知系着多少条人命,如果你还想多活几年,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张三说到这儿伸了伸脖子,小声道,“那天晚上,就为了这件东西,那位古董老板让买家——砰!”
张元和张二儿听了吓得半晌没说话。
“那天晚上没吓死我,所以咱们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张三小声说完,站起了身,道:“二位师兄,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张三儿离开了酒馆,沿街而行,见有一家叫安泰的旅店便走了进去。他现在无家可归,只能找家旅店暂住一时。
一进门,就见一个中年妇人领着一个小姑娘,俩人哭哭啼啼的。
张三儿问道:“这位大嫂,你哭什么啊?”
那位妇人闻声抬起头,道:“俺们是从乡下来城里投奔亲戚的,钱用完了,旅店老板要赶俺们走。”
张三听完,喊来老板,道:“她们的住店钱全包在我身上了。”
妇人一听,万分惊喜,拉着小姑娘不住鞠躬,连声感谢。
张三儿又拿出两块现大洋塞进妇人的手里道:“给孩子买点吃的。”
妇人感激得不知怎么好了,拉着小姑娘又要下跪,这次被张三阻止了。
张三办完入店手续,把行李放进房间,便又出了旅店。他现在囊中羞涩,必须得干活挣钱,而在干活之前必须得先踩点。现在,他就出去踩点。
正走着,就见前面围了一群人。人群旁边还停着一辆漂亮的洋轿车。他对这个挺感兴趣,便挤进人群观瞧。
地上躺着一个老妇人,闭着眼镜,看样子是昏过去了。这老妇人穿着一般,也不像个有钱的主。离老妇人三步外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此刻嘴里喋喋不休:
“你走路不长眼啊,撞我的车,撞死你活该。”
“你少在这装,快给我起来!”
“你别想着从我这拿一个子!”
……
张三儿此时已看明白了,这位西装革履的青年开车撞了这位老妇人。这位先生不赶紧送老妇人去医院,还在这推卸责任,破口大骂。
张三最恨这种不讲理的富家子弟,心里想着一定要教训教训他。
这时,一帮警察赶了过来,驱散人群。那个老妇人被警察抬走了。一个警察走到那个西装革履的先生面前,卑躬屈膝,又是递烟,又是点火。末了,那个西装革履的先生走向车子,欲要扬长而去。
张三儿心想再不出手,等待何时,于是一个箭步冲上过撞在他身上,又边连连道歉,边疾步离开了。那个西装革履的青年骂了一句“你眼瞎——”,什么都没发觉地上了车子开车走了。
张三儿手里已多了一个钱包,来到偏避无人处,打开钱包,见里面夹着厚厚一叠钞票,不禁惊喜不已。他把钞票拿出来,扔了钱包,往回走,见路边有几个老乞丐,就把其中一大部分钞票济送给了他们。
张三儿手里有了钱,打算换身衣服,就一边走,一边找店铺。两只眼睛只顾瞄街道两边了,没注意脚下,只听一声女子尖叫,差点被绊个跟头。回头一瞧,原来绊她的是一位漂亮的大姑娘。那姑娘倒在地上,一脸的委屈。
张三儿心里很是歉意,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
那姑娘得理不饶人道:“你眼瞎啊!没看见这还有个大活人!”
张三儿上前伸手扶那姑娘,却被那姑娘拿手使劲推开了,惊道:“你别碰我!”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张三儿笑道:“看你那样好像我要把你怎么样似的。是我撞了你,是我不对,我已经向你道了歉,你还想怎么样?”
那姑娘听了道:“你说一声道歉就没事了?你怎么也得给我点补偿。”
张三儿点点头,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票子,递到她跟前道:“这个给你总可以了吧?”
那姑娘一皱眉,破口道:“谁要你的钱!你打发要饭呢?”说完站了起来,把地上一本厚书和几封信件捡了起来。
张三儿笑了笑道:“那你说怎么办?”
那姑娘想了想,又打量了打量张三儿,最后来了句:“我也不知道。算了,你走吧,算我倒霉。”
“那我走了。拜拜。”张三儿摇摇手,走了。刚走没多远,就听那姑娘,惊叫道:“抢劫啊!我的包——”
张三儿忙回头一看,就见一个毛小子,从那位姑娘手里抢了包,正朝他的方向疾奔过来。
张三儿可不能袖手旁观,疾步朝那抢包小子冲去。那抢包的小子可机灵着呢,见有人拦他,往右一拐,跑进一条胡同去了。
张三儿一看,赶紧撒丫子就追。也不知追了几条街,那小子才似乎跑不动了,停在那儿喘着大气。
张三儿微微喘着气,慢慢走过去,伸出大拇指道:“你小子可真能跑。跑啊,你继续跑啊。”
那小子喘着气,动了动嘴,半天挤出了一句:“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还管定了。”张三儿一下把皮包从小子手里夺了过来,轻轻一推那小子,那小子立刻蹲在了地上。
“跟……我斗,你……还……嫩点!”张三儿说完一步步往回走。
到了原来那个地方,那姑娘还在原地站着,正哭鼻子。张三儿走到跟前,把包递上,道:“你的包。这回咱们两清了。”
那姑娘见了包,立刻化悲为喜,满是歉意道:“谢谢你。刚才是我对你太凶了。”
“没事儿。”张三儿说完转身离开了。
回到旅店门口时,见告示栏前围了许多人,还站着两名背着枪的警察,于是就挤进人群看热闹。
告示栏里新贴了一张告示,告示上还有画像。张三儿不识字,问一旁一个戴眼睛的先生:“这上面说什么呀?”
那位先生道:“是寻人启事。琉璃厂古今斋孙老板孙庆祥失踪了。”
张三儿“哦”了一声,看着告示上的画像有点面熟,想了想,想起来了,就是他昨天晚上偷的那户人家里见到的那位卖古董的老板。寻人启事上的人姓孙,他见到的被杀的那位也姓孙,难道是一个人?他觉得八成就是一个人。
张三儿想如果他去提供线索,那么这案子不就破了?如果他去提供线索,案子破了,他不也得蹲大狱。他盗窃了一件价值五万块大洋的宝贝,警察局能既往不咎?再说那户姓吴的人家是什么来头,如今政府腐败,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把自己搭进去。那可是得不偿失。想到这,心里叹道:“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闭嘴吧。”
那件事让他心里不安,那件东西值五万块大洋,那位西装革履的胖子发现东西丢了,能善罢甘休?不会明着报警,不会暗里查访。师父那个财迷鬼一时犯晕,去找买家,那不是找死吗。然后师父又把他供出来,他恐怕也没好果子吃。想到这,他不再迟疑,立马往人群外挤,出了人群,脚步加快,回到旅店,拿了行李,又出了旅店,往火车站的方向走。他要现在就离开北京城,要走得远远的。